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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井(原创散文)

综合 2020-03-11 11:2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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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大别山支脈——鳳陽山深處,流出一泓溪水,左拐右突,曲折蜿蜒,由東向西,綿綿數十公裏,遠遠看去就像舞動着的藍色飄帶,最終彙入高塘湖。這條小河,當然老家人習慣叫“澗灣”,就在我們村莊下,它的由來已不可考,聽老人們說,從古至今,春夏秋冬,溪水潺湲,從不間斷,而澗灣兩邊好幾百米範圍,黃沙土下面覆蓋着兩三人深的砂礫,河道底端則散落着無數的大小不一、形狀各異、圓潤滑溜的鵝卵石。在村莊的最東口,也是村裏的至高點,有一口老井,他的曆史似乎與澗灣同樣古老。據長者說古,有數場大水,農田被淹,房屋倒塌,卻從未漫過井欄 。有道是“改邑不改井”,村莊房屋經數度墊基遷挪,而老井依然故我,那井欄上的幾十道繩索勒痕,猶如夏季坐在巷口耄耋老人臉上的皺紋,古樸滄桑。井旁的幾棵高大的楊柳樹仍舊枝繁葉茂,緊緊護衛着老井,好似母親擁着孩子一樣。

打我記事,老井承載着村裏三個隊近千口人的生活用水,水質甘冽清甜,冬暖夏涼。先祖挖井時,圈井的大塊片石,都是距此幾十公裏的東山,肩擡背扛邅恚氡P大的井底井蓋和井欄,要多人共擡,曆時幾天方可哌_,其艱辛可見一斑。井沿旁有兩丈見方的井衣,多以石板鋪就,邊角裂隙則用水泥黃沙澆築,水泥由村裏在外幹事的人弄來,灣底下有的是黃沙;井深不足三丈,直徑四尺有餘尺,井沿到水面不過六七尺;家家一口水缸,兩隻木桶,一根挑水扁擔,扁擔兩頭用繩子系着桶鈎,從井裏打水時,一頭桶鈎挂住桶梁,伸進水面處往旁邊用力一甩,将木桶扳倒,然後握緊這頭扁擔,上下用力一颠,拎出井欄便是滿滿一桶。記得上海知青來,很長時間也難學會,隻好用小吊桶一點點拎來裝桶 。即便連續打上二十來桶水,也不見井水下降,有趣的是,老井并不因附近兩口大水塘的水多少而井面有所升降;不知是開井時,還是先輩哪一代,在井裏放一小吊桶,系桶的繩索上端,拴在井欄旁的一塊長條青石上,打水隻需拉動桶繩,桶繩自然滑入索痕,很輕便地就提溜上半吊桶水來。據說古時,井旁一條官道,北通蚌埠南經百 爐橋一達廬州另一岔至壽陽,步行的騎馬的、趕車的挑擔的,往來客官,多停車歇腳,喝水飲馬,如遇幹旱年景,那路上的塘灰沒過腳面,停足井邊,喝飽洗罷,走時還要捎帶一些,現在仍依稀可見官道的遺痕。那提水的小吊桶及繩索,隻要有損壞村民就修複替換,從不聲張,幾乎是俗成約定,幾門姓氏,先祖以來,人往數十輩,未嘗間斷。

人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小村雖未見翰林榜眼,達官顯貴,文人墨客,商業巨賈,但地方小官小吏,“術業專攻” 者頗校绕涓母镩_放以來,上大學大專的,從醫從教的,在外做小老板的,更是朗朗一層。從農家走出這麽多老輩後生,外村人說得益于老井水的滋潤,雖有失偏妥,卻男生女孩,個個烏發皓齒,眉清目秀,高挑膚白倒是不争的事實。小村比不上江南水鄉,綽約萬方,華彩粉披,沉郁頓挫,小橋流水,槳聲欸乃,媚人情緻,可也自有成色,民風颛淳,阵茦忝瑫儾绘i戶,夜不閉窗,隻要你不見外,邁步踏進那家門檻,村人更不見外,冬天有大碗茶伺候,夏季哪家都有西瓜浸在井拔涼的水桶裏,先舀盆涼水洗把臉,再摟出一個手舉刀落,“嘎巴”兩半,如同村人過日子一樣脆端,你嘗一塊?一口涼爽,滿嘴生津,甜盈六腑,哪像冰箱裏的,碰不好碰,咬不敢咬,好容易呼隆一口咽下,除了腮幫凍無知覺,恐怕眼眶裏也該有眼水了。你留下吃頓飯?保證分文不取,菜園上随意摘幾樣菜蔬,辣椒、豆角、黃瓜,茄子之類,肉類,村後一塊田遠的小學校路邊就有菜市,想吃魚,扛一張扒網去老井旁的大塘,片刻就能網上幾條鲢魚、鯉魚或鲫魚。晌午,駐足老井邊的柳蔭下,驕陽爲綠樹掩映的村莊抹上一層金黃,炊煙盤繞升騰,空氣中彌漫着肉香、魚香、醬香。用老井水做黃豆醬,是村婦們的拿手絕活,黃梅天煮豆、黴酵、暴曬、早露,曆時幾十天,那醬黃中帶紅,紅裏透紫,炒醬放點尖椒,少許姜屑蒜末,那厚香裏帶着辣透着甜,若在秋後,揪幾根園上的蒜葉,切段放入味道更妙,卷上烙餅或拌入手擀面,準會刺你味蕾大開,大快朵頤。村人出門,千裏萬裏,總會捎帶一瓶,留作解饞,留思鄉情。三國時張翰因“莼鲈之思”而棄官,我雖無才非官,卻對故鄉的“豆醬”懷深深之戀。聽,犬吠、雞鳴、豬叫,還有枝頭的鳥兒婉啼,像是村莊演出隊合唱團;瞧,村婦汲水挑擔,老翁牽牛,村童下學嬉鬧逐歡,你總能在村人的臉上睹見熱情的目光和憨厚的笑容;身臨其境,方能領略村人簡單明了的生活,一爐煤火打發冬季的寒溫,一把蒲扇揮送夏日的炎涼,鄉情酽酽,鄉風煦煦,恬淡自在,你會不自覺冒出——如歸的安頓感。月夜,萬象澄澈,低矮的屋檐蒼涼相擁,透明油紙糊就的窗口,微微透着燈光,村莊平靜,蛙聲此起彼伏,間或斷續的犬吠,時而有啓扃閉戶的“咿呀”聲,水塘邊、雜樹旁的螢火蟲一繞一閃,顯得缥缈夢幻。

老井,每年三伏天都要淘一次 ,那可是重體力活,幾個隊要派精壯勞力,分幾班輪流作業,綁幾隻大點的木桶,用牛索粗的拉繩,一大早開始幹活,先打兩桶放在傍邊留喝, 再就不停地打水倒水,這班體力不支那班立馬替上,看那古銅色的肩膀,上下聳動顯着力道透着厚實,臂膀上的青筋,就像雨後的蚯蚓,一動一跳,勾勒出力氣的寫真。揮汗如雨,緊張持續到過午,可将水打盡,其間,指派兩戶利索的村婦,烙百十張薄餅,炒兩碗辣豆醬,傍中時分送至井邊,供淘井的幫忙的輪流加餐,一張卷餅,半瓢井水下肚,勁道盡顯,待水打盡,清理淤泥樹葉,還有墜落井底的“寶貝”,茶壺瓦罐、鈕扣眼鏡、銀簪手镯、鋼筆吊墜······供失落者認領。

《易·井》 ,井卦,巽下坎上,以井爲象。非地非水,乃人工鑿地出水而成,非自然物象而是事象。孔疏道:“古者穿地取水,以瓶引汲謂之井,此卦明君子,修德養民,有常不變,始終無改。養物不窮,莫過乎井。故,此修德之卦,取譬名之井焉。”每天人去打水,井水也不減竭,泉終日注灌井中,井水也不滿溢——無喪不得狀态。井性潔淨,不因常有人來汲水就改變了它清靜的本性。古理的傳承也好,神明的迷信也罷,村人對老井的敬畏由來已久,新人結婚的,考上大學的,在外打拼發财的······年終各族也舉例行儀式,先要祭祖,再就敬井,燃香放炮,肅穆虔眨m不隆重,卻也莊嚴。

老井的點點滴滴,一直萦繞于心。多年前,老井幾乎廢棄,各家都打了屬于自己的壓水井,其水質不能跟老井水相提并論 ,卻也方便,那古老的井欄,不知那個宵小順去換了銀子,千把口人的村落,去城裏買房的買房,搬遷的搬遷,留守的老人、孩童,已經很少,再次踏足村口老井邊,那每一條巷道,已聽不到“呱嗒”響脆的足音,那樹蔭下也見不到村婦們的家長裏短,但見灌木雜樹,萋萋蒿草。如果說老井使命已盡,壽終正寝,不愧爲智者的适從;如果說在這恢宏、浩瀚的變革中,老井已無足輕重,在潇潇蒼顔之時,畢竟是捋不順、擱不下的情感,有人說時間能沖淡一切,仿佛不斷稀釋的茶,我期待着。

从大别山支脉——凤阳山深处,流出一泓溪水,左拐右突,曲折蜿蜒,由东向西,绵绵数十公里,远远看去就像舞动着的蓝色飘带,最终汇入高塘湖。这条小河,当然老家人习惯叫“涧湾”,就在我们村庄下,它的由来已不可考,听老人们说,从古至今,春夏秋冬,溪水潺湲,从不间断,而涧湾两边好几百米范围,黄沙土下面覆盖着两三人深的砂砾,河道底端则散落着无数的大小不一、形状各异、圆润滑溜的鹅卵石。在村庄的最东口,也是村里的至高点,有一口老井,他的历史似乎与涧湾同样古老。据长者说古,有数场大水,农田被淹,房屋倒塌,却从未漫过井栏 。有道是“改邑不改井”,村庄房屋经数度垫基迁挪,而老井依然故我,那井栏上的几十道绳索勒痕,犹如夏季坐在巷口耄耋老人脸上的皱纹,古朴沧桑。井旁的几棵高大的杨柳树仍旧枝繁叶茂,紧紧护卫着老井,好似母亲拥着孩子一样。

打我记事,老井承载着村里三个队近千口人的生活用水,水质甘冽清甜,冬暖夏凉。先祖挖井时,圈井的大块片石,都是距此几十公里的东山,肩抬背扛运来,而碾盘大的井底井盖和井栏,要多人共抬,历时几天方可运达,其艰辛可见一斑。井沿旁有两丈见方的井衣,多以石板铺就,边角裂隙则用水泥黄沙浇筑,水泥由村里在外干事的人弄来,湾底下有的是黄沙;井深不足三丈,直径四尺有余尺,井沿到水面不过六七尺;家家一口水缸,两只木桶,一根挑水扁担,扁担两头用绳子系着桶钩,从井里打水时,一头桶钩挂住桶梁,伸进水面处往旁边用力一甩,将木桶扳倒,然后握紧这头扁担,上下用力一颠,拎出井栏便是满满一桶。记得上海知青来,很长时间也难学会,只好用小吊桶一点点拎来装桶 。即便连续打上二十来桶水,也不见井水下降,有趣的是,老井并不因附近两口大水塘的水多少而井面有所升降;不知是开井时,还是先辈哪一代,在井里放一小吊桶,系桶的绳索上端,拴在井栏旁的一块长条青石上,打水只需拉动桶绳,桶绳自然滑入索痕,很轻便地就提溜上半吊桶水来。据说古时,井旁一条官道,北通蚌埠南经百 炉桥一达庐州另一岔至寿阳,步行的骑马的、赶车的挑担的,往来客官,多停车歇脚,喝水饮马,如遇干旱年景,那路上的塘灰没过脚面,停足井边,喝饱洗罢,走时还要捎带一些,现在仍依稀可见官道的遗痕。那提水的小吊桶及绳索,只要有损坏村民就修复替换,从不声张,几乎是俗成约定,几门姓氏,先祖以来,人往数十辈,未尝间断。

人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小村虽未见翰林榜眼,达官显贵,文人墨客,商业巨贾,但地方小官小吏,“术业专攻” 者颇众,尤其改革开放以来,上大学大专的,从医从教的,在外做小老板的,更是朗朗一层。从农家走出这么多老辈后生,外村人说得益于老井水的滋润,虽有失偏妥,却男生女孩,个个乌发皓齿,眉清目秀,高挑肤白倒是不争的事实。小村比不上江南水乡,绰约万方,华彩粉披,沉郁顿挫,小桥流水,桨声欸乃,媚人情致,可也自有成色,民风颛淳,诚笃朴茂,昼不锁户,夜不闭窗,只要你不见外,迈步踏进那家门槛,村人更不见外,冬天有大碗茶伺候,夏季哪家都有西瓜浸在井拔凉的水桶里,先舀盆凉水洗把脸,再搂出一个手举刀落,“嘎巴”两半,如同村人过日子一样脆端,你尝一块?一口凉爽,满嘴生津,甜盈六腑,哪像冰箱里的,碰不好碰,咬不敢咬,好容易呼隆一口咽下,除了腮帮冻无知觉,恐怕眼眶里也该有眼水了。你留下吃顿饭?保证分文不取,菜园上随意摘几样菜蔬,辣椒、豆角、黄瓜,茄子之类,肉类,村后一块田远的小学校路边就有菜市,想吃鱼,扛一张扒网去老井旁的大塘,片刻就能网上几条鲢鱼、鲤鱼或鲫鱼。晌午,驻足老井边的柳荫下,骄阳为绿树掩映的村庄抹上一层金黄,炊烟盘绕升腾,空气中弥漫着肉香、鱼香、酱香。用老井水做黄豆酱,是村妇们的拿手绝活,黄梅天煮豆、霉酵、暴晒、早露,历时几十天,那酱黄中带红,红里透紫,炒酱放点尖椒,少许姜屑蒜末,那厚香里带着辣透着甜,若在秋后,揪几根园上的蒜叶,切段放入味道更妙,卷上烙饼或拌入手擀面,准会刺你味蕾大开,大快朵颐。村人出门,千里万里,总会捎带一瓶,留作解馋,留思乡情。三国时张翰因“莼鲈之思”而弃官,我虽无才非官,却对故乡的“豆酱”怀深深之恋。听,犬吠、鸡鸣、猪叫,还有枝头的鸟儿婉啼,像是村庄演出队合唱团;瞧,村妇汲水挑担,老翁牵牛,村童下学嬉闹逐欢,你总能在村人的脸上睹见热情的目光和憨厚的笑容;身临其境,方能领略村人简单明了的生活,一炉煤火打发冬季的寒温,一把蒲扇挥送夏日的炎凉,乡情酽酽,乡风煦煦,恬淡自在,你会不自觉冒出——如归的安顿感。月夜,万象澄澈,低矮的屋檐苍凉相拥,透明油纸糊就的窗口,微微透着灯光,村庄平静,蛙声此起彼伏,间或断续的犬吠,时而有启扃闭户的“咿呀”声,水塘边、杂树旁的萤火虫一绕一闪,显得缥缈梦幻。

老井,每年三伏天都要淘一次 ,那可是重体力活,几个队要派精壮劳力,分几班轮流作业,绑几只大点的木桶,用牛索粗的拉绳,一大早开始干活,先打两桶放在傍边留喝, 再就不停地打水倒水,这班体力不支那班立马替上,看那古铜色的肩膀,上下耸动显着力道透着厚实,臂膀上的青筋,就像雨后的蚯蚓,一动一跳,勾勒出力气的写真。挥汗如雨,紧张持续到过午,可将水打尽,其间,指派两户利索的村妇,烙百十张薄饼,炒两碗辣豆酱,傍中时分送至井边,供淘井的帮忙的轮流加餐,一张卷饼,半瓢井水下肚,劲道尽显,待水打尽,清理淤泥树叶,还有坠落井底的“宝贝”,茶壶瓦罐、钮扣眼镜、银簪手镯、钢笔吊坠······供失落者认领。

《易·井》 ,井卦,巽下坎上,以井为象。非地非水,乃人工凿地出水而成,非自然物象而是事象。孔疏道:“古者穿地取水,以瓶引汲谓之井,此卦明君子,修德养民,有常不变,始终无改。养物不穷,莫过乎井。故,此修德之卦,取譬名之井焉。”每天人去打水,井水也不减竭,泉终日注灌井中,井水也不满溢——无丧不得状态。井性洁净,不因常有人来汲水就改变了它清静的本性。古理的传承也好,神明的迷信也罢,村人对老井的敬畏由来已久,新人结婚的,考上大学的,在外打拼发财的······年终各族也举例行仪式,先要祭祖,再就敬井,燃香放炮,肃穆虔诚,虽不隆重,却也庄严。

老井的点点滴滴,一直萦绕于心。多年前,老井几乎废弃,各家都打了属于自己的压水井,其水质不能跟老井水相提并论 ,却也方便,那古老的井栏,不知那个宵小顺去换了银子,千把口人的村落,去城里买房的买房,搬迁的搬迁,留守的老人、孩童,已经很少,再次踏足村口老井边,那每一条巷道,已听不到“呱嗒”响脆的足音,那树荫下也见不到村妇们的家长里短,但见灌木杂树,萋萋蒿草。如果说老井使命已尽,寿终正寝,不愧为智者的适从;如果说在这恢宏、浩瀚的变革中,老井已无足轻重,在潇潇苍颜之时,毕竟是捋不顺、搁不下的情感,有人说时间能冲淡一切,仿佛不断稀释的茶,我期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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