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流浪过 但不想弄脏衣服与面容（罗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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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迷惘，都叫流浪
文摄：罗西
1
大学毕业的那年暑假，一时心血来潮，放弃了原定的工作，一个人背着行囊，浪迹天涯。
一天晚上，在某市的一座天桥下睡觉，被有关部门“抓”起来。
同时被抓的，还有一个大胡子，是从遥远的漠河来的，他已流浪八年了，在都市的丛林里，他是个老资格的流浪汉。
一位穿制服的问他：“你住在什么地方？”
他答曰：“四海为家：城市、乡村、树林、海滨……”
当时，我觉得他好酷，十分敬佩，当穿制服的问我住什么地方时，我便自以为幽默地指着大胡子说：“我是他的邻居。”
后来，我们一起被放走，我紧跟着大胡子，虔诚地为他点了一根烟，说：“我真的可以做你的邻居吗？”
他冷漠地说：“不可以，流浪是没有邻居的！”
既然你选择了自由，就必须付出孤独的代价。
正如云，从不问哪里是归途。
2
我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出来流浪，其中有个目的，就是想拥有一些奇遇。
离开大胡子的那一夜，我找了一家小旅舍，当打开那个不轻易触动的小挎包时，发现钱包没有了，里边共有666元人民币，出发时向朋友借的。
666本是“大顺”的意思，想不到出师不利。
在异乡才两天，就出现了第一个“奇遇”，太快了吧！
不死心重新翻遍行李包，发现一张陌生字条，一看，原来是“大胡子”留下的，他开门见山地承认，钱是他“借走”的，并“告诉”我，人在江湖，不可轻易相信人。
666元买了一个教训，太贵了！
3
乘公交车，逃票得逞后，兴冲冲跳下车，更迷茫了。
这才发觉行李包忘在车上，摸摸身份证等仍在身上，那几件破衣服干脆也不要了……
“赤手空拳”来到一家超市，饿昏了头的我，有一种罪恶的念头：顺手牵羊！
但还没有行动，已大冒汗，思想斗争了很久，我终于拿了一包饼干，价格是8元，来到值班经理处，说：“我想在这儿打工，先给我这包饼干吃！”
这位台湾来的经理看我一张国字脸，很正经、很国企的样子，先是吓了一跳，后是热情地伸出手与我的手握在一起：“没问题，你的第一项工作就是清扫店里的地面。”
“可是我是大学生！”我的自尊心受到伤害，心里还想着自己曾有过的学生头衔：宣传部部长，南方诗刊副主编……
这位台胞经理看我又气愤又委屈的样子，心平气和地对我说：“噢，对不起，我不知道。来，把扫帚给我——我得教你怎么用。”
这时我惭愧了。
那颗狂妄傲娇的心悄悄地收藏起来。
我重新接过那扫把。
在经理的眼里，扫地并不低贱，它一样是一种劳动，而只要是劳动，永远高贵，永远骄傲。
流浪也叫经历。
我不会忘记那盒饼干，人生有许多课堂，而这一“节”令我永生难忘。
它真正让我赢得自尊，真正让我走出浮躁、虚荣，真正昂首挺胸地跨出人生第一步，并懂得了劳动的含义。
4
后来当几个月的保安后主动辞职，跳槽到一家公司做推销员。
其动机，十分单纯，据一份材料说，全世界富翁排行榜上头100名中，有40人是从推销员开始做起的。
我推销的是一种女性保健用品，日本产的，意译为“美人按摩器”。
价格不低，这对我是一种挑战。
我首先是去找发廊、美容厅等时髦女性聚集地……
其实，我还是很胆怯。
说是要去专攻“红粉阵地”，心里还是怕怕的。
第一天，出师不利。刚踏进某发廊门槛,就被几个小姐莺莺燕燕地包围起来。
看这架势我害怕了，有点像刘备娶孙权强悍的妹妹为妻的第一夜境遇！
一天晚上，不知造访多少家发廊，终于有一个四川来的女孩买了一只，我很感动，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阿娇。”
她帮我不少忙，为我招了不少客户。
在推销过程中，我终于认识到自我中还有一些从未挖掘的潜质，如耐心与勇气。
当然，也挣了不少钱，在给家里弟妹寄钱的时候，我附了这么一句话“自信是座金山！”
5
就在我如鱼得水地推销“美人按摩器”的时候，无意中，发现这产品并非来自日本，那是某乡镇企业生产的。
当我愤怒地找到老板时，他正与女秘书看手相，他放下女秘的手，安抚说：“年轻人，别冲动！你有今天成绩不容易，我正要提拔你，你考虑考虑……”
第二天，我就离开了这家公司。
我的良心告诉自己，不能骗人。
后来又南下，希望能找到不同的感觉。
被炒或炒老板的鱿鱼，已是司空见惯了。
反正是流浪。
有一天，坐在街头的台阶上，看行人匆匆而过。
突然感到有点累，在外漂泊六年，也该回家了，因为流浪不是我的目的，它只让我在一种开放的环境下学习、见识、成长、觉悟。
我流浪，但是不想弄脏衣服与面容。
年轻时的那段流浪，真浪啊！
年轻没有浪掷与浪费，只有浪漫与成长。
所有的迷惘，都叫流浪。
谁没有迷惘过？甚至在我看来，累也是一种迷惘。
没有迷惘的青春是荒凉的。
但是一直迷惘，就等于一直在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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