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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西装的斑点狗

综合 2020-03-02 13: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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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一直認爲他的名字太沒有創意,不能讓人刮目相看,于是自己作主起名斑點狗,沒有人叫他,他自己也忘記了這個很酷的名字,隻有我還記得。

他和大多數孩子一樣和一起慢慢長大。到了5歲,仍然沒有表露出任何成爲神童的征兆:他不喜歡吃梨,自然沒有讓梨的女孩子,隻有英挺的眉毛讓他像個有主見的男人。他離我很近,我聞到了他身上兒童護膚箱的味道,這令我在一瞬間有些恍惚,仿佛很快就能回家,我找到了一種安定的感覺。

後來,我不停地轉院,去了很多能去的醫院,最後又坐着輪椅回來了,隻有在做夢的時候,我享受着行走自如的感覺。我變成了每時每刻都要别人幫助卻在任何時候都是脾氣的病人,我憎惡着現實,憎惡着自己。

這時候,5歲的斑點狗守在我旁邊,我固執地要他走開,他堅持要喂我吃藥,我煩躁地說:“你太小了,知道嗎?你還要人照顧呢!”我看見他睫毛下面兩大滴淚閃來閃去,卻不肯落下來,仿佛那淚也怕碎了似的。我氣得發抖,用眼神命令他出去,他看懂了,也服從了,在他輕輕帶上門的那一刹那,我的淚滾滾而下,我知道生命真的是太重太重了,已經壓得我擡不起頭了。

過了很久,我了輕輕地推開門,走到我面前,他的硬硬的倔強的頭發上好像打了摩絲。他穿着爸爸的西裝,衣襟拖在膝蓋下面,單眼皮的黑眼睛,長長的脖子,像足了那個叫三毛的流浪孩子。領帶看上去像條絆馬索,可是他的每一個扣子都扣得很齊整,領帶也打得很像樣子,他平青地說:“媽媽,你現在看清楚了嗎?我是大人。”

也許我真的沒有發現,他居然能做很多的事出有因,給我喂藥,梳頭發,洗臉,洗腳,扶我慢慢地學習走路。我那時動不動就做噩夢,常常會在深夜裏驚叫,每一次都是小小的斑點狗把台燈打開,叫醒驚悸的我。昏黃的燈光裏,他的臉看上去很安靜,小小的手,爲我拭着額上的冷汗,給我蓋好被子,不住地對我說:“不怕,不怕,我在這裏,媽媽不要害怕,有我呢!”

可是,我的病情就那樣不好不壞,仿佛要永遠這樣。

那天,他在電話裏對别人說:“我媽媽已經好了,她能走走了,也能做飯了,她每天都領我去公園裏劃船。”

這惹惱了暴躁的我,我憤憤地罵了他一頓,怪他向别人撒謊。他站在我身邊,沒有争辯,也沒有流淚。我使勁地推了他一下,他流淚了,驚叫起來:“媽媽你好了,你已經有力氣推人了!”我愣住了。

午睡被一種很輕的聲音驚醒,原來兒子正在自言自語。他用了極低的聲音說:“媽媽已經好了,媽媽會走路了,媽媽每天都領我去公園。”

我躺着沒有動,他用祈兜穆曇舻偷偷亍⒁槐橐槐榈卣f着,也數不清說了多少遍,那麽專注,那麽認真,那麽固執,好象要一直說下去。

西方那個遠遠的上帝會聽到他的陡鎲幔繓|方那個蓮花座上的慈悲女人會聽得到他的陡鎲幔?/p>

我微微睜開眼,他将玩具兵擺放在自己面前,拉出一個很神氣的兵說:“你是院長嗎?爲什麽還不把我媽媽的病治好呢?”

“我已經用了最好的藥了。”

“你一定沒有用,要不我媽媽早就好了,請你一定要治好我媽媽。”

他又拉出兩個兵來:

“你是醫生,你是護士,對嗎?你們爲什麽不趕快治好我媽媽的病呢?你們說吧,想吃馄饨還是想吃板刀面?”

那兩天正上演《水浒傳》這正是阮小二對宋江說的話。

我忍不住想笑,忍住了之後,又覺得想哭。

“你别急,你媽媽就要好了。”

“求求護士阿姨,求求院長叔叔,求求醫生叔叔,求求你們,求求所有的醫生,快給我媽媽治病吧。”

他累了,卻總是不肯好好睡下,他在獨自一個人做着遊戲,做着媽媽會好的美夢,他在求一切他認爲有能力有愛心的人,他相信這些力量一定可以救治他的媽媽,而我卻相信着他的力量。

于是,我學習走路,學習吃飯,學習穿衣服,在30歲以後,我學習着在3歲就掌握了卻在一場病中失去的本領。

學會刷牙的時候,我有一種滿足;能夠洗臉的時候,我有一種驚喜;一個人蹒跚地走在路上,看見大片大片的野菊花把路兩邊都染成了深紫色,我更是有一種異樣的幸福。請原諒這個太容易滿足、太容易驚喜、太容易幸福的人,因爲她體會了失去一切東西時的艱辛,所以,現在她活在一種快樂裏。

我的孩子總會緊緊地跟在我的身後,他如同一個不放心的大人看着一個小孩子出門那樣,在後面悄悄地看着我,看我會不會聽跌倒,并時刻準備着跑過來攙扶我。

在那些漫長的日子過後,他終于可以放心我一個人出去了。

現在,他是一個四年級的學生了,他從來沒有得過第一,隻有一次考過第二名。

現在,他就在我旁邊,我正寫着這篇文章,電腦裏播放着《中國功夫》:“南拳和北腿,少林武當功,太極八卦連環掌,中華有神功。”他舉着一根晾衣竿,演練着自創的武功,一招一式都虎虎生風。是的,你不得不承認,他赢了,也許他根本沒有把這當成一場戰鬥,隻是他很投入,投入到了赢了結局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所以他才會赢。

現在,他仍然是那個沒有什麽特長的孩子。像大部分孩子一樣,會淘氣,會惹禍,會哈哈大笑,有時候會害羞,會在你想讓他表現的時候說出一句讓你顔面掃地的話,因爲他不知道大人的面子有時候要小孩子來支撐。

他不覺得他遇到了什麽,那一場風流沒有讓他老成起來,沒有讓他特别懂事,或者在别的方面有了什麽感悟。仿佛一場風一場雨,來了就來了,去了就去了,沒有驚心動魄,也沒有劫後餘生的欣喜若狂。他太小了,就讓他渾然不覺吧。也許這才是對的。

生命裏通外國有許多的東西,而他有他的快樂,我有我的悲喜,我們在戈壁遇到一場意想不到的風暴,沙塵暴或許驚吓了成人,在孩子眼裏卻是風景。在塵世裏我們相遇了,并且成了一家人,成了互相依靠的朋友,就這樣好了。

此時,他靠着我,看我寫下的字,一會兒笑了,就是這樣的!他叫道。有時,他迷惑地說,是這樣嗎?我忘了,還記得一點點。

而我,怎麽可以忘記呢?

儿子一直认为他的名字太没有创意,不能让人刮目相看,于是自己作主起名斑点狗,没有人叫他,他自己也忘记了这个很酷的名字,只有我还记得。

他和大多数孩子一样和一起慢慢长大。到了5岁,仍然没有表露出任何成为神童的征兆:他不喜欢吃梨,自然没有让梨的女孩子,只有英挺的眉毛让他像个有主见的男人。他离我很近,我闻到了他身上儿童护肤箱的味道,这令我在一瞬间有些恍惚,仿佛很快就能回家,我找到了一种安定的感觉。

后来,我不停地转院,去了很多能去的医院,最后又坐着轮椅回来了,只有在做梦的时候,我享受着行走自如的感觉。我变成了每时每刻都要别人帮助却在任何时候都是脾气的病人,我憎恶着现实,憎恶着自己。

这时候,5岁的斑点狗守在我旁边,我固执地要他走开,他坚持要喂我吃药,我烦躁地说:“你太小了,知道吗?你还要人照顾呢!”我看见他睫毛下面两大滴泪闪来闪去,却不肯落下来,仿佛那泪也怕碎了似的。我气得发抖,用眼神命令他出去,他看懂了,也服从了,在他轻轻带上门的那一刹那,我的泪滚滚而下,我知道生命真的是太重太重了,已经压得我抬不起头了。

过了很久,我了轻轻地推开门,走到我面前,他的硬硬的倔强的头发上好像打了摩丝。他穿着爸爸的西装,衣襟拖在膝盖下面,单眼皮的黑眼睛,长长的脖子,像足了那个叫三毛的流浪孩子。领带看上去像条绊马索,可是他的每一个扣子都扣得很齐整,领带也打得很像样子,他平青地说:“妈妈,你现在看清楚了吗?我是大人。”

也许我真的没有发现,他居然能做很多的事出有因,给我喂药,梳头发,洗脸,洗脚,扶我慢慢地学习走路。我那时动不动就做噩梦,常常会在深夜里惊叫,每一次都是小小的斑点狗把台灯打开,叫醒惊悸的我。昏黄的灯光里,他的脸看上去很安静,小小的手,为我拭着额上的冷汗,给我盖好被子,不住地对我说:“不怕,不怕,我在这里,妈妈不要害怕,有我呢!”

可是,我的病情就那样不好不坏,仿佛要永远这样。

那天,他在电话里对别人说:“我妈妈已经好了,她能走走了,也能做饭了,她每天都领我去公园里划船。”

这惹恼了暴躁的我,我愤愤地骂了他一顿,怪他向别人撒谎。他站在我身边,没有争辩,也没有流泪。我使劲地推了他一下,他流泪了,惊叫起来:“妈妈你好了,你已经有力气推人了!”我愣住了。

午睡被一种很轻的声音惊醒,原来儿子正在自言自语。他用了极低的声音说:“妈妈已经好了,妈妈会走路了,妈妈每天都领我去公园。”

我躺着没有动,他用祈祷的声音低低地、一遍一遍地说着,也数不清说了多少遍,那么专注,那么认真,那么固执,好象要一直说下去。

西方那个远远的上帝会听到他的祷告吗?东方那个莲花座上的慈悲女人会听得到他的祷告吗?

我微微睁开眼,他将玩具兵摆放在自己面前,拉出一个很神气的兵说:“你是院长吗?为什么还不把我妈妈的病治好呢?”

“我已经用了最好的药了。”

“你一定没有用,要不我妈妈早就好了,请你一定要治好我妈妈。”

他又拉出两个兵来:

“你是医生,你是护士,对吗?你们为什么不赶快治好我妈妈的病呢?你们说吧,想吃馄饨还是想吃板刀面?”

那两天正上演《水浒传》这正是阮小二对宋江说的话。

我忍不住想笑,忍住了之后,又觉得想哭。

“你别急,你妈妈就要好了。”

“求求护士阿姨,求求院长叔叔,求求医生叔叔,求求你们,求求所有的医生,快给我妈妈治病吧。”

他累了,却总是不肯好好睡下,他在独自一个人做着游戏,做着妈妈会好的美梦,他在求一切他认为有能力有爱心的人,他相信这些力量一定可以救治他的妈妈,而我却相信着他的力量。

于是,我学习走路,学习吃饭,学习穿衣服,在30岁以后,我学习着在3岁就掌握了却在一场病中失去的本领。

学会刷牙的时候,我有一种满足;能够洗脸的时候,我有一种惊喜;一个人蹒跚地走在路上,看见大片大片的野菊花把路两边都染成了深紫色,我更是有一种异样的幸福。请原谅这个太容易满足、太容易惊喜、太容易幸福的人,因为她体会了失去一切东西时的艰辛,所以,现在她活在一种快乐里。

我的孩子总会紧紧地跟在我的身后,他如同一个不放心的大人看着一个小孩子出门那样,在后面悄悄地看着我,看我会不会听跌倒,并时刻准备着跑过来搀扶我。

在那些漫长的日子过后,他终于可以放心我一个人出去了。

现在,他是一个四年级的学生了,他从来没有得过第一,只有一次考过第二名。

现在,他就在我旁边,我正写着这篇文章,电脑里播放着《中国功夫》:“南拳和北腿,少林武当功,太极八卦连环掌,中华有神功。”他举着一根晾衣竿,演练着自创的武功,一招一式都虎虎生风。是的,你不得不承认,他赢了,也许他根本没有把这当成一场战斗,只是他很投入,投入到了赢了结局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所以他才会赢。

现在,他仍然是那个没有什么特长的孩子。像大部分孩子一样,会淘气,会惹祸,会哈哈大笑,有时候会害羞,会在你想让他表现的时候说出一句让你颜面扫地的话,因为他不知道大人的面子有时候要小孩子来支撑。

他不觉得他遇到了什么,那一场风流没有让他老成起来,没有让他特别懂事,或者在别的方面有了什么感悟。仿佛一场风一场雨,来了就来了,去了就去了,没有惊心动魄,也没有劫后余生的欣喜若狂。他太小了,就让他浑然不觉吧。也许这才是对的。

生命里通外国有许多的东西,而他有他的快乐,我有我的悲喜,我们在戈壁遇到一场意想不到的风暴,沙尘暴或许惊吓了成人,在孩子眼里却是风景。在尘世里我们相遇了,并且成了一家人,成了互相依靠的朋友,就这样好了。

此时,他靠着我,看我写下的字,一会儿笑了,就是这样的!他叫道。有时,他迷惑地说,是这样吗?我忘了,还记得一点点。

而我,怎么可以忘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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