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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爱的最后一课

综合 2020-03-02 12:1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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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的病房裏,父親躺在潔白的床上。他深陷的眼窩,微翕的幹唇還有胳膊上青紫而幹癟的血管,都在訴說他的虛弱與無力。一會兒撩開沉而疲倦的眼皮,看見我還在床邊他又安詳睡去。他使勁全力地攥緊我的一隻手,我也輕輕摩挲着他的手,回應着。我們彼此擁有的時光,就這樣如流沙般從指縫中逝去。往常的離别多是父親出差,或探親,是有去有回的,而這一次我要面臨的是一趟沒有歸期的列車,沒有接站時間。最鑽心的疼痛莫過于摯愛你的人漸漸消失在你視線的盡頭,期限是-----------永遠。

忘不了接到噩耗的情景。媽媽電話中說父親要做化療,我頓時就淚如決堤。扔下電話慌不擇路地沖上一輛出租車,逃命似地奔向醫院。一路上瓢潑大雨,豆大的雨點使勁拍打着車窗,它們簇擁着擠在窗外窺探着我崩潰的神情。盡管雨刷器不停地刮着車窗,但是眼前全是模糊的。不知所措的心像脫了軌道的火車漫無目的向前狂奔。我趕到醫院,腿軟的已沒有了力氣,似裹滿淤泥挪不進父親病房。于是蹲在沒人的地方抱頭嗚咽着。最終,我沒有攢起足夠的勇氣去就面對他。因爲我一直以爲父親會永遠陪伴着我。

記憶仿佛退潮後被留在沙灘上的貝殼,在餘晖下閃着金光一個個安靜地躺在沙灘上。

父親是南方人,雖然個子瘦瘦小小卻聲如洪鍾,黝黑的臉上嵌着雙矍铄而深邃的眼睛,總是透露着我學不完的智慧。衣着總是幹淨利落,腳步穩健而有力。大大的手領着小小的我跟在他的後面總是很安心,就像坐在一棵行走的大樹上摟着枝桠,耳畔是他的故事,仰頭有星空和朝陽作伴美美地穿過四季。童年是他手中變出橘子花瓣的糖果,夕陽下把手放飛的風筝穿過紅雲,是水渠中圍堵小魚的欣喜,是厚厚的雪地中打雪仗時揚灑起亮晶晶碎雪的暢快……..是一路笑聲不斷最幸福的回憶。在成長的旅途中,這種溫暖的力量能時時化解我内心的浮躁,是讓我平靜的良藥。

父親嚴厲時并不多,然而僅有的一次也足以讓我在漫漫人生中有深刻的領悟,并随着人生軌迹的拉長而刻骨銘心。

那是在九月的一天下午,學校組織下連隊拾棉花後的返程中,天空突然下起瓢潑大雨,毫無防備措施的同學們擠在一輛拖拉機上,澆下來的雨水伴着風抽打着身體澀而冰涼,我蜷着身子抱着雙腿瑟縮着,像秋風的樹枝上最後一片倔強的葉子。這時,一輛沖過雨霧的綠色吉普車慢慢靠近,一陣欣喜難以壓抑,這是父親又下連隊檢查工作去了。聽見司機對爸爸大聲說“接梅梅過來吧,”爸爸沖司機擺擺手示意他趕快開走,接着毫不猶豫的就搖上窗戶。我狠狠地瞪着揚長而去的吉普車,手抹着臉上稀裏嘩啦的淚水和雨水,心裏像倒了一瓶醋。回到家,即使燒了兩天兩夜,也沒換來父親的“反悔”。母親埋怨道,當個建設兵團的破團長,除了早出晚歸在田間地頭灰頭土臉的轉,研究你那十來個連隊的棉花産量,棉花病蟲,忙的自己瘦的都像個猴子也罷了,沒指望你顧家,連自己的孩子也守護不了麽?父親滿臉嗔怒,冷冰冰硬邦邦的回答 “别的娃娃能行她怎麽不能,爲什麽要個别,走到哪靠不得别人,靠自己”。媽媽拭去眼角的淚無奈地摔門出去。少不谙事的我當時還覺得母親的話真解氣,長大後卻覺得欠父親一個忏悔,爲當時虛榮和懦弱的念頭。父親從不因爲成績平平的和淘氣惹禍責怪我,而他對我的教誨遠比知識珍貴且受用的多。

事實證明“靠自己”早早就來到了,即使還沒做好準備。九歲那年,父母決定爲了能有更好的教育環境,把我和弟弟送回母親的故鄉天津,而他們則繼續在邊疆工作。至此,我見到令我一輩子都讨厭和恐懼的站台,還有綠皮火車。那讓人窒息的火車鳴笛聲,當車身沉重動一下時就預示着離别的逼近。站台上盡是無奈、慌亂的、落寞的、痛楚的一雙雙淚眼模糊在窗外,緊跟着啜泣聲隐約的從小聲隐忍到聲嘶力竭的呼喚聲,無數手臂拼命揮動着。随着刺耳的鳴笛再一次響起,我終于奮力叫着,“什麽時候接我”父親跑着從窗外伸進一隻爆着青筋的手,習慣地刮了一下我鼻子,大聲回應道“愛哭長大會沒出息,放心,我會去看你。”猶如驚鴻一瞥,我清醒地意識到生命中曾經最愛的,牽絆的、期待的、憧憬的終将在這一瞬間沉澱下去。心像斷了線的風筝忽忽悠悠随風而去。悲傷的站台,像一個分頁符,阻隔了我與父親相擁的美好時光,翻開生命中的下一頁。這種快刀斬亂麻似的離别在以後的父母探親中反複倒帶,以至于日後我極其厭惡綠皮火車和站台。但柔軟的内心卻築起一道堅硬無比的壁壘,抵抗一切做不到的借口。因爲最難熬的思念都摧毀不到我,還有什麽能奈何我呢。而經過多年曆練,我以爲我堅強了,但又被父親否認了。

結束了三十多年的邊疆工作,父母放棄事業上的成果,放棄一切優越的物質條件選擇回到我們身邊。當年奔赴邊疆風華正茂的熱血青年歸來卻已是霜染鬓絲。母親挽着父親走下火車一瞬間,我淚如泉湧。父親蒼白而清瘦的臉上掠過淡淡的微笑,那高高的顴骨深深的眼窩,這畫面像尊雕塑般刻在我心上。父親從母親臂彎抽出胳膊緩步走到我跟前雙手用力摟住我,輕輕拍怕我的頭,繼而又在我鼻子上刮了一下說了句“又哭”。母親快步上前又挽住他,父親卻固執的不從,母親終于爆發,“别逞強了”。我有些詫異,但也不知緣由,隻是看見母親悄悄拭去眼角的淚滴。到家才得知,在烏魯木齊托咝欣畹恼咎ㄉ希赣H因爲專注在行李箱上寫地址,腳下在雪地上一打滑,掉入3米多深的坑中。人們幫忙拉上來後,母親用雪擦去父親滿臉被濺的墨汁繼而匆忙送去醫院,照片子結果得知斷了三根肋骨。醫生當即建議住院,可是父親怕我們擔心,硬是躺着撐了3天四夜回來了。母親的一字一句讓我心如刀割,噤若寒蟬地呆呆望着身邊疲憊地父親,他的表情卻平靜的像湖水。渺小如蜉蝣的我想不出一句合适的話,隻是緊緊攥着他的手,任憑愛的湖水漫過内心倒戈的堅強。

回憶像雲朵般漸漸飄遠,眼前面容憔悴形同枯槁的父親卻無比清晰。他像漸漸枯竭的河床,慢慢失去生機。然而,但凡稍微好受一點他仍竭力保持着微笑的眼神,雖然些許黯淡。他堅韌的就像空曠的隔壁灘上一顆鵝卵石,任由風吹日曬卻依然仰天唱着他的歌。我常忍不住想躲遠一些大哭,可父親仍喑啞地調侃到,“我多好的待遇,像一隻大熊貓,天天負責吃和睡還不用幹活,這輩子沒這麽舒服過”。他用力擡手抹去我臉上的淚。瞬間,我仍感受到父親的一股力量,使心中的風向标動起來。終有一天,我将看到他如燭火般熄滅,所以我不再觊觎生命對父親的袒護,一如父親面對生死的坦然。人生旅途漫漫我雖無法丈量,但深藏父愛的心會伴我前行,不畏前程永不孤單。因爲我相信,愛無終點,如影随形。爲此,我要認真上完父愛的最後一課———勇敢地“離别”。

安静的病房里,父亲躺在洁白的床上。他深陷的眼窝,微翕的干唇还有胳膊上青紫而干瘪的血管,都在诉说他的虚弱与无力。一会儿撩开沉而疲倦的眼皮,看见我还在床边他又安详睡去。他使劲全力地攥紧我的一只手,我也轻轻摩挲着他的手,回应着。我们彼此拥有的时光,就这样如流沙般从指缝中逝去。往常的离别多是父亲出差,或探亲,是有去有回的,而这一次我要面临的是一趟没有归期的列车,没有接站时间。最钻心的疼痛莫过于挚爱你的人渐渐消失在你视线的尽头,期限是-----------永远。

忘不了接到噩耗的情景。妈妈电话中说父亲要做化疗,我顿时就泪如决堤。扔下电话慌不择路地冲上一辆出租车,逃命似地奔向医院。一路上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使劲拍打着车窗,它们簇拥着挤在窗外窥探着我崩溃的神情。尽管雨刷器不停地刮着车窗,但是眼前全是模糊的。不知所措的心像脱了轨道的火车漫无目的向前狂奔。我赶到医院,腿软的已没有了力气,似裹满淤泥挪不进父亲病房。于是蹲在没人的地方抱头呜咽着。最终,我没有攒起足够的勇气去就面对他。因为我一直以为父亲会永远陪伴着我。

记忆仿佛退潮后被留在沙滩上的贝壳,在余晖下闪着金光一个个安静地躺在沙滩上。

父亲是南方人,虽然个子瘦瘦小小却声如洪钟,黝黑的脸上嵌着双矍铄而深邃的眼睛,总是透露着我学不完的智慧。衣着总是干净利落,脚步稳健而有力。大大的手领着小小的我跟在他的后面总是很安心,就像坐在一棵行走的大树上搂着枝桠,耳畔是他的故事,仰头有星空和朝阳作伴美美地穿过四季。童年是他手中变出橘子花瓣的糖果,夕阳下把手放飞的风筝穿过红云,是水渠中围堵小鱼的欣喜,是厚厚的雪地中打雪仗时扬洒起亮晶晶碎雪的畅快……..是一路笑声不断最幸福的回忆。在成长的旅途中,这种温暖的力量能时时化解我内心的浮躁,是让我平静的良药。

父亲严厉时并不多,然而仅有的一次也足以让我在漫漫人生中有深刻的领悟,并随着人生轨迹的拉长而刻骨铭心。

那是在九月的一天下午,学校组织下连队拾棉花后的返程中,天空突然下起瓢泼大雨,毫无防备措施的同学们挤在一辆拖拉机上,浇下来的雨水伴着风抽打着身体涩而冰凉,我蜷着身子抱着双腿瑟缩着,像秋风的树枝上最后一片倔强的叶子。这时,一辆冲过雨雾的绿色吉普车慢慢靠近,一阵欣喜难以压抑,这是父亲又下连队检查工作去了。听见司机对爸爸大声说“接梅梅过来吧,”爸爸冲司机摆摆手示意他赶快开走,接着毫不犹豫的就摇上窗户。我狠狠地瞪着扬长而去的吉普车,手抹着脸上稀里哗啦的泪水和雨水,心里像倒了一瓶醋。回到家,即使烧了两天两夜,也没换来父亲的“反悔”。母亲埋怨道,当个建设兵团的破团长,除了早出晚归在田间地头灰头土脸的转,研究你那十来个连队的棉花产量,棉花病虫,忙的自己瘦的都像个猴子也罢了,没指望你顾家,连自己的孩子也守护不了么?父亲满脸嗔怒,冷冰冰硬邦邦的回答 “别的娃娃能行她怎么不能,为什么要个别,走到哪靠不得别人,靠自己”。妈妈拭去眼角的泪无奈地摔门出去。少不谙事的我当时还觉得母亲的话真解气,长大后却觉得欠父亲一个忏悔,为当时虚荣和懦弱的念头。父亲从不因为成绩平平的和淘气惹祸责怪我,而他对我的教诲远比知识珍贵且受用的多。

事实证明“靠自己”早早就来到了,即使还没做好准备。九岁那年,父母决定为了能有更好的教育环境,把我和弟弟送回母亲的故乡天津,而他们则继续在边疆工作。至此,我见到令我一辈子都讨厌和恐惧的站台,还有绿皮火车。那让人窒息的火车鸣笛声,当车身沉重动一下时就预示着离别的逼近。站台上尽是无奈、慌乱的、落寞的、痛楚的一双双泪眼模糊在窗外,紧跟着啜泣声隐约的从小声隐忍到声嘶力竭的呼唤声,无数手臂拼命挥动着。随着刺耳的鸣笛再一次响起,我终于奋力叫着,“什么时候接我”父亲跑着从窗外伸进一只爆着青筋的手,习惯地刮了一下我鼻子,大声回应道“爱哭长大会没出息,放心,我会去看你。”犹如惊鸿一瞥,我清醒地意识到生命中曾经最爱的,牵绊的、期待的、憧憬的终将在这一瞬间沉淀下去。心像断了线的风筝忽忽悠悠随风而去。悲伤的站台,像一个分页符,阻隔了我与父亲相拥的美好时光,翻开生命中的下一页。这种快刀斩乱麻似的离别在以后的父母探亲中反复倒带,以至于日后我极其厌恶绿皮火车和站台。但柔软的内心却筑起一道坚硬无比的壁垒,抵抗一切做不到的借口。因为最难熬的思念都摧毁不到我,还有什么能奈何我呢。而经过多年历练,我以为我坚强了,但又被父亲否认了。

结束了三十多年的边疆工作,父母放弃事业上的成果,放弃一切优越的物质条件选择回到我们身边。当年奔赴边疆风华正茂的热血青年归来却已是霜染鬓丝。母亲挽着父亲走下火车一瞬间,我泪如泉涌。父亲苍白而清瘦的脸上掠过淡淡的微笑,那高高的颧骨深深的眼窝,这画面像尊雕塑般刻在我心上。父亲从母亲臂弯抽出胳膊缓步走到我跟前双手用力搂住我,轻轻拍怕我的头,继而又在我鼻子上刮了一下说了句“又哭”。母亲快步上前又挽住他,父亲却固执的不从,母亲终于爆发,“别逞强了”。我有些诧异,但也不知缘由,只是看见母亲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滴。到家才得知,在乌鲁木齐托运行李的站台上,父亲因为专注在行李箱上写地址,脚下在雪地上一打滑,掉入3米多深的坑中。人们帮忙拉上来后,母亲用雪擦去父亲满脸被溅的墨汁继而匆忙送去医院,照片子结果得知断了三根肋骨。医生当即建议住院,可是父亲怕我们担心,硬是躺着撑了3天四夜回来了。母亲的一字一句让我心如刀割,噤若寒蝉地呆呆望着身边疲惫地父亲,他的表情却平静的像湖水。渺小如蜉蝣的我想不出一句合适的话,只是紧紧攥着他的手,任凭爱的湖水漫过内心倒戈的坚强。

回忆像云朵般渐渐飘远,眼前面容憔悴形同枯槁的父亲却无比清晰。他像渐渐枯竭的河床,慢慢失去生机。然而,但凡稍微好受一点他仍竭力保持着微笑的眼神,虽然些许黯淡。他坚韧的就像空旷的隔壁滩上一颗鹅卵石,任由风吹日晒却依然仰天唱着他的歌。我常忍不住想躲远一些大哭,可父亲仍喑哑地调侃到,“我多好的待遇,像一只大熊猫,天天负责吃和睡还不用干活,这辈子没这么舒服过”。他用力抬手抹去我脸上的泪。瞬间,我仍感受到父亲的一股力量,使心中的风向标动起来。终有一天,我将看到他如烛火般熄灭,所以我不再觊觎生命对父亲的袒护,一如父亲面对生死的坦然。人生旅途漫漫我虽无法丈量,但深藏父爱的心会伴我前行,不畏前程永不孤单。因为我相信,爱无终点,如影随形。为此,我要认真上完父爱的最后一课———勇敢地“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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