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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花开时 我就回来

综合 2020-02-20 17:2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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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沈鹿之

他還演着那場郎騎竹馬來的戲,她還穿着那件花影重疊的衣。

1

她說:“那些年的戰火,搶走了我的愛人。”

十八九歲的少年,靜靜的躺在她手裏,笑起來幹淨而溫暖。這張老照片,已經舊得不像樣子。

鄰居們都說,她是個怪老太太。

八十歲了,她頭發已經花白。

她愛唱戲曲,愛看孩子蕩秋千,愛種草,愛養花,愛獨來獨往。

小區花園裏的秋千旁,午後她總愛去那,坐在長椅上發呆,一坐就是好幾個小時。

她自顧自的生活,時間長了,小區人也說,那是個孤獨的老太太。

幾十年以前,她生活在小鎮上,在一家裁縫店裏做着訂做衣服的活計,她心靈手巧,又有着一張清秀的臉,在小鎮上很是讨喜。

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她把他大大方方的帶到家人面前,宣布說她要和他結婚。

一家人看着她旁邊的少年,驚訝之餘,點頭認同。

他是她從小到大的玩伴,他的父親在鎮上開了個私塾。

門當戶對,兩個人又情投意合,婚期很快便定下來,閑時,他便帶她去看戲。

戲台上的人舞刀弄槍,咿咿呀呀的調子拖得老長,她看得目不轉睛,少年握着她的手有細細的汗珠。

後來兩個人成了戲班子的常客,興緻來時,他也會哼唱幾句,而她呢,便把注意幾都集中在唱戲人的衣服上,沒過多久,她便做了一身像模像樣的戲服。

他欣喜若狂,激動得将她抱起,她羞得将整張臉埋進他的懷裏。

2

如果故事到這裏,該是個多麽圓滿的結局。

可這大千世界,圓滿的又有幾個。

她捋了捋額頭上垂下的幾根白發。

1950年,抗美援朝戰争打響時,他應征入伍。

得知這一消息,她氣得好幾天沒理他。

她知道這不是他的錯,可一想到這是上戰場,她心裏的害怕便越放越大,槍林彈雨的生活,光是想想她就爲他捏一把汗。

可他依舊對着她嬉皮笑臉,仿佛去參戰像是去街上買個餅一樣簡單。

最後他把哭着的她摟進懷裏:“不要怕,我一定會活着回來。”

隊伍出發那天異常的冷,刺骨的寒風吹得她直哆嗦,他拉着她凍僵的手直哈氣。

“假如我回不來,你可答應我一定要長命百歲呀。”

她擡眼狠狠的瞪他,他随即笑開:“好好好,等春暖花開的時候,我就回來娶你。”

她臉頰微紅,他溫熱的聲音又響起:“不過你還是得答應我呀,萬一我回不來,你就替我好好活着看看這個世界。”

察覺到他的認真,她眼眶濕潤着重重點頭。

他走後,她數着日子,一天又一天,她把婚期往後延了又延,花開了好幾季,他也沒回來。

最後戰争終于結束了,她等到的卻是通信兵送來的遺物和他的骨灰。

教書的老先生一雙手抖啊抖,她望着老先生手裏的盒子,最後隻苦澀的說了幾個字:“還是死了啊!”

他被追封爲烈士,墓碑建在鎮裏最顯眼的山頭,送葬的隊伍長又長,一路的哭喪聲,她的目光卻隻盯着隊伍前他的遺照。

黑白的相框裏,他笑得那樣燦爛,與這一路的哀傷格格不入。

3

那時候起,她便決定擁着回憶過一輩子。

她回絕了長輩給她安排的親事,爲此那個年長的老人怒不可遏的指着她:“有本事你一輩子不結婚。”

她也确實沒有結婚,一個人輾轉過來,這一輩子就快到了盡頭。

他死後,老先生許是太過哀傷,關閉了私塾,不再教書。

她呢,整日整日的去戲班子,看着台上的一幕幕,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那些新來的角兒啊,總以爲是自己演得太好,能把人感動得痛哭流涕。

可這世間,又有幾個人能懂她的悲歡。

“有時候啊,我也想就這麽跟他去了,可是依他那性子,就算我到了陰曹地府,他也不會理我。”

後來沒過兩年,教書老先生去世了,戲班子也走了,她去他墓前祭拜時,哭着告訴他他喜歡的戲再也聽不到了。

漫天的風,她隻聽到自己嘤嘤的哭聲。

“小姑娘,有的人啊是一輩子都忘不掉的,就算他死了。”

長長的一句感慨,她說得平淡如常,眼底有深不見底的波瀾。

陽台上,她的花死了。

生命有多少迂回,承諾有多麽瑰麗。

而等待,無邊無際。

等着等着,她從二十歲,等到四十歲,再到六十歲、七十歲。

給她說媒的人,從介紹年輕優秀的小夥到單身未娶的大叔,再到死了老伴的老頭,到如今,再無人來擾。

“這一生啊,太漫長,可我答應了他,得活到一百歲。”

我笑她:“像個醉心于長壽的癡人。”

她的父母已死去很多年,彌留之際時,老人叮囑她找個伴過完這輩子,她吞吞吐吐,那個“好”字卻直到老人閉眼也說不出口。

固執如她。

親人們都說,她是那些年跟他一起念書念傻了。

她也不惱,繼續一個人種自己的草,養自己的花。

我問她:“孤獨嗎?”

她回我:“孤獨啊。”

回憶嚼來嚼去,反反複複,她年紀大了,快忘了他的臉。

于是她每天都在拿着照片看,自說自話。

4

她一個人住很大的房子,小鎮發展時,因爲房屋拆遷,她分到了面積可觀的單元房。

年輕的時候,她拼命給人做衣服,存下了一筆足夠她安享晚年的錢。

節假日時,她的親戚樂于把她接到家裏,又或者送自家孩子陪她生活一段時間,多少年過去,那些原本小小的孩童如今都長成了大人,逢年過節時,氣氛也足夠熱鬧。

而平常,她就在公園和房子裏來回走,聽聽戲曲,發發呆。

她越來越記不住事情。

她緩緩起身将手中的照片放起,又挪着步子走到沙發邊坐好。

像是突然想起什麽,她問我:“小姑娘,我的花澆過水了嗎?”

我看着那盆因澆水過多而死去的花告訴她澆過了。

她搖搖頭,說老了老了,記性不好了。

我握了握她的手,沒再接話。

正當我起身準備告别時,她又問我:“小姑娘,你說,我能活到一百歲嗎?”

她問得随意,可明顯在等我的答案。

燈光倒射過來,我仿佛看到多年前的她。

“一定會的。”

我輕輕帶上門,不敢再回頭。

5

片刻後,幽幽的戲曲聲從身後傳來。

她歌聲裏,他還演着那場郎騎竹馬來的戲,她還穿着那件花影重疊的衣。

文/沈鹿之

他还演着那场郎骑竹马来的戏,她还穿着那件花影重叠的衣。

1

她说:“那些年的战火,抢走了我的爱人。”

十八九岁的少年,静静的躺在她手里,笑起来干净而温暖。这张老照片,已经旧得不像样子。

邻居们都说,她是个怪老太太。

八十岁了,她头发已经花白。

她爱唱戏曲,爱看孩子荡秋千,爱种草,爱养花,爱独来独往。

小区花园里的秋千旁,午后她总爱去那,坐在长椅上发呆,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

她自顾自的生活,时间长了,小区人也说,那是个孤独的老太太。

几十年以前,她生活在小镇上,在一家裁缝店里做着订做衣服的活计,她心灵手巧,又有着一张清秀的脸,在小镇上很是讨喜。

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她把他大大方方的带到家人面前,宣布说她要和他结婚。

一家人看着她旁边的少年,惊讶之余,点头认同。

他是她从小到大的玩伴,他的父亲在镇上开了个私塾。

门当户对,两个人又情投意合,婚期很快便定下来,闲时,他便带她去看戏。

戏台上的人舞刀弄枪,咿咿呀呀的调子拖得老长,她看得目不转睛,少年握着她的手有细细的汗珠。

后来两个人成了戏班子的常客,兴致来时,他也会哼唱几句,而她呢,便把注意几都集中在唱戏人的衣服上,没过多久,她便做了一身像模像样的戏服。

他欣喜若狂,激动得将她抱起,她羞得将整张脸埋进他的怀里。

2

如果故事到这里,该是个多么圆满的结局。

可这大千世界,圆满的又有几个。

她捋了捋额头上垂下的几根白发。

1950年,抗美援朝战争打响时,他应征入伍。

得知这一消息,她气得好几天没理他。

她知道这不是他的错,可一想到这是上战场,她心里的害怕便越放越大,枪林弹雨的生活,光是想想她就为他捏一把汗。

可他依旧对着她嬉皮笑脸,仿佛去参战像是去街上买个饼一样简单。

最后他把哭着的她搂进怀里:“不要怕,我一定会活着回来。”

队伍出发那天异常的冷,刺骨的寒风吹得她直哆嗦,他拉着她冻僵的手直哈气。

“假如我回不来,你可答应我一定要长命百岁呀。”

她抬眼狠狠的瞪他,他随即笑开:“好好好,等春暖花开的时候,我就回来娶你。”

她脸颊微红,他温热的声音又响起:“不过你还是得答应我呀,万一我回不来,你就替我好好活着看看这个世界。”

察觉到他的认真,她眼眶湿润着重重点头。

他走后,她数着日子,一天又一天,她把婚期往后延了又延,花开了好几季,他也没回来。

最后战争终于结束了,她等到的却是通信兵送来的遗物和他的骨灰。

教书的老先生一双手抖啊抖,她望着老先生手里的盒子,最后只苦涩的说了几个字:“还是死了啊!”

他被追封为烈士,墓碑建在镇里最显眼的山头,送葬的队伍长又长,一路的哭丧声,她的目光却只盯着队伍前他的遗照。

黑白的相框里,他笑得那样灿烂,与这一路的哀伤格格不入。

3

那时候起,她便决定拥着回忆过一辈子。

她回绝了长辈给她安排的亲事,为此那个年长的老人怒不可遏的指着她:“有本事你一辈子不结婚。”

她也确实没有结婚,一个人辗转过来,这一辈子就快到了尽头。

他死后,老先生许是太过哀伤,关闭了私塾,不再教书。

她呢,整日整日的去戏班子,看着台上的一幕幕,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那些新来的角儿啊,总以为是自己演得太好,能把人感动得痛哭流涕。

可这世间,又有几个人能懂她的悲欢。

“有时候啊,我也想就这么跟他去了,可是依他那性子,就算我到了阴曹地府,他也不会理我。”

后来没过两年,教书老先生去世了,戏班子也走了,她去他墓前祭拜时,哭着告诉他他喜欢的戏再也听不到了。

漫天的风,她只听到自己嘤嘤的哭声。

“小姑娘,有的人啊是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就算他死了。”

长长的一句感慨,她说得平淡如常,眼底有深不见底的波澜。

阳台上,她的花死了。

生命有多少迂回,承诺有多么瑰丽。

而等待,无边无际。

等着等着,她从二十岁,等到四十岁,再到六十岁、七十岁。

给她说媒的人,从介绍年轻优秀的小伙到单身未娶的大叔,再到死了老伴的老头,到如今,再无人来扰。

“这一生啊,太漫长,可我答应了他,得活到一百岁。”

我笑她:“像个醉心于长寿的痴人。”

她的父母已死去很多年,弥留之际时,老人叮嘱她找个伴过完这辈子,她吞吞吐吐,那个“好”字却直到老人闭眼也说不出口。

固执如她。

亲人们都说,她是那些年跟他一起念书念傻了。

她也不恼,继续一个人种自己的草,养自己的花。

我问她:“孤独吗?”

她回我:“孤独啊。”

回忆嚼来嚼去,反反复复,她年纪大了,快忘了他的脸。

于是她每天都在拿着照片看,自说自话。

4

她一个人住很大的房子,小镇发展时,因为房屋拆迁,她分到了面积可观的单元房。

年轻的时候,她拼命给人做衣服,存下了一笔足够她安享晚年的钱。

节假日时,她的亲戚乐于把她接到家里,又或者送自家孩子陪她生活一段时间,多少年过去,那些原本小小的孩童如今都长成了大人,逢年过节时,气氛也足够热闹。

而平常,她就在公园和房子里来回走,听听戏曲,发发呆。

她越来越记不住事情。

她缓缓起身将手中的照片放起,又挪着步子走到沙发边坐好。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她问我:“小姑娘,我的花浇过水了吗?”

我看着那盆因浇水过多而死去的花告诉她浇过了。

她摇摇头,说老了老了,记性不好了。

我握了握她的手,没再接话。

正当我起身准备告别时,她又问我:“小姑娘,你说,我能活到一百岁吗?”

她问得随意,可明显在等我的答案。

灯光倒射过来,我仿佛看到多年前的她。

“一定会的。”

我轻轻带上门,不敢再回头。

5

片刻后,幽幽的戏曲声从身后传来。

她歌声里,他还演着那场郎骑竹马来的戏,她还穿着那件花影重叠的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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