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收获了我耕种的爱情
數年之愛,付之東流。緣起緣滅,我笑着說永别。紅塵世俗的宿命,糾纏不清的愛情,這一世,我們也隻能這樣了。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這是徐志摩的句子,你一定記得。
躺在床上的我忽然睜開眼睛,茫然地注視着天花板,腦袋裏是一片空白。
手機屏幕上發出幽藍的光,顯示的時間是淩晨2點,兩個小時以前我度過了自己的十九歲生日,真是歲月不饒人。我輕聲苦笑,轉眼這麽多年就過去了。
朋友們幫我慶生的時候我表現得很冷淡,沒有歡天喜地或者歡欣雀躍之類該有的神情。她們也習慣了我這個不知好歹的樣子,仍然興緻勃勃K歌。小寶在人群裏尖叫,祖玉,過來,唱首歌震震這些家夥,讓他們知道什麽叫天籁。
我微笑着朝她搖頭,對不起,小寶,我沒有心情。
我不知道我何時何地就成了這樣一個安閑而沉默的人。有許多的語句堆積在我心裏,卻不知道要怎樣表達,它們日積月累,讓我陷入即将窒息的惶恐。我找不到可以傾訴的人,也笃信沒有人願意真心接納我那些日漸枯窘的語言。
可是,我多麽感激小寶,我親愛的小寶。
她知道我對任何人都不以爲然,隻有談起那個人的時候我才是溫柔的。靈魂瞬間就變得輕盈,柔軟。我是真的愛他,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我第一個,第一個那麽喜歡的人。辭遠。
小寶說,祖玉,無論你有多放不下。他到底是不在你身邊了。你要學會接受新的感情,新的人群,新的生活。
美麗的小寶,校園裏最引人注目的美麗女生。她有直直的酒紅色長發眼皮上覆蓋着青春明亮的色彩。她粉雕玉啄,聰慧動人。在開學的第一天,她在公寓裏抱着我叫,祖玉,太好了,我們大學又在一起了,我們以後一輩子都可以在一起。
是啊,多好。我們六歲相識,中間共同走過了青蔥時光。在我十九歲的時候她還陪在我的身邊。沒有比這更綿遠的感情了。
隻是,這個喧嘩的宴會上少了一個人,那個離我最遠可是我最挂念的人。我想念他,小寶也知道。趁大家吃蛋糕的時候她過來抱我,祖玉,都是大人了,不要爲不值得的人不開心。
我笑着沒有說話,我能說什麽,我還能編造怎樣的借口去搪塞她。無論我說什麽,她都知道真假,有這樣一個知己,我亦覺得安心。
她湊在我耳邊,輕聲說,你看見那個穿紅色衣服的男生了麽?他叫孫歌睿。朋友帶來的,我一眼就看上了。
我順勢望過去,他正好也往我們這邊看,四目相視,他微笑。我懶懶地拍小寶的臉,喜歡就上,隻是别跟以前一樣,傷害别人的次數多了要遭報應的。
她是魅力出械呐ⅲf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但她嚴肅地看着我,宸@次不一樣,你相信我。
我半天回不過神,良久。我點頭,好的,隻要你好就好,别的不重要。
二]
從床上起來,去隔壁看看小寶,她在酣睡。
我坐到電腦前,發了一陣呆。然後習慣性地開郵箱。辭遠的郵件已經安靜地在那裏呆了一天。他還是叫我玉子。
玉子,我是算好了時差發郵件給你的,生日快樂。對不起,這麽好的日子,我沒有在你身邊。
玉子,我住的小城ASKER很美,你知道麽,這裏陽光明媚,還有大片大片的綠色草地,随處看見缤紛的鮮花。虞美人,文心蘭,風信子,三色堇,鸢尾。牧牧她喜歡三色堇,你呢?
好好照顧自己,幫我很小寶問好。
他還發來一張他和牧牧的照片,他抱着她在陽光下綻開熟悉的笑臉。她被他緊握的手指上戴着一枚光彩奪目的小鑽戒。可是它再小,也足夠刺激得我淚流滿面。
辭遠說,玉子,今年聖誕,我和牧牧就訂婚。
我怔怔地對着那張照片流淚,聽見自己清晰的呼吸裏充斥着蒼老的氣息。辭遠,其實我本來都可以平靜下來了,沒有大喜大悲,沒有大起大落。可隻要你一出現,就輕易攪亂了我的鎮定。你不知道,我經常望着鏡中的自己問,辭遠他是不是真的不在這裏?
然後鏡子裏那個形容枯槁的女生就會一邊掉眼淚一邊點頭,是的。可是辭遠,你怎麽能拿你的幸福來跟我分享呢,你簡直是存心的。
我盯着他們的手,死一般地盯着。生死契闊,與子相悅。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些話果然是說他們,與我無關的。
我把手蓋在眼睛上,眼淚汩汩而出。小寶不知什麽時候站在我身後了,雙手圍成一個契合的圓。她氣乎乎地說,以後别看這些刺眼的東西,誰離了使活不了呀。過了很久,我用淡定的語氣問小寶,爲什麽他要告訴我這些,他明知道我會難受。
她挑挑眉,因爲他不愛你啊。你傷心對他沒有意義啊。
是,小寶說得對,他不愛我,何必要怕我難過,就是這麽簡單,有什麽不能明說,我枯澀地笑,閉上眼睛倒回床上,夢裏是一望無際的風信子在搖曳。辭遠,我喜歡的花是風信子,你忘了。
它的花語是,頑固。
[三]
說起辭遠,時光要倒退回十三年前。
六歲的我随離異的母親來D城住在外婆家中,小區裏有幾戶人家有跟我年紀相仿的孩子。有一個是小寶,還有一個,就是辭遠。
兒時的辭遠極爲嚣張,第一眼看到我就傲慢地說,你是新來的,以後要聽我的。早熟的我沉默地看着面前這個對着我指手畫腳的小P孩,沒有說話,轉身就走。
長大後辭遠說起這個事還笑個不停,玉子,你說你當年憑什麽那麽酷啊。我也笑,那你憑什麽那麽拽啊。
然後我們就拍打對方的肩,無限緬懷的樣子。
他永遠都不知道,六歲那年決絕轉身的我,手心裏分明就是一板密密麻麻的汗。是的,我恐懼,對未知的陌生的恐懼。
辭遠,在我們初初相識的那一刻,我就怕你。
而我與小寶的的親密建立得相對而言比較戲劇化。
因爲我對辭遠的“藐視”,他責令全區的小朋友都不準跟我玩。孤單的我隻好整天面對着植物和動物聊以自慰。在某個夏日的午後,我正用一支樹枝撥弄昆蟲的屍體,深厚響起一聲炸雷:哇!林祖玉你不怕毛毛蟲!
那就是小寶。
多年後小寶也笑着對我說,祖玉,你不知道你當年給我多大的震撼,你簡直就是我的偶像。
是小寶帶我進入那個圈子的,她對所有的小朋友說,林祖玉她敢玩毛毛蟲。真是勇敢啊!辭遠用鄙視的語氣甩了一句,我也不怕!小寶捧腹大笑,你是女生麽?
小寶,從小就待我這樣的好。她不準任何人欺負我。她帶我去附近的小山上采野花,閉着眼睛從山坡上沖下來,跌得一身泥濘。她把家裏好吃的奶糖和巧克力帶出來分給我不給别人。她得意地笑,這是隻屬于我們兩個的東西,别人都沒有。
十六歲的時候她買了兩個銀镯子,内側刻了八個字。祖玉小寶,不離不棄。我們牽着手走的時候就聽見兩隻镯子碰得叮當響,時時刻刻提醒我們,不離不棄。
而辭遠,在接納我之後仍然喜歡欺負我。比如他會把他的作業本塞進我的書包裏,惡狠狠地說,你不幫我寫完我就把你的辮子剪掉。他兇神惡煞般地威脅我,我表面應承,内心卻在笑,你當真敢麽?我隻是不說破,我願意爲他做事。
上初中的時候辭遠和小寶教我騎單車,無奈我的小腦實在太愚鈍,動不動就摔得人仰馬翻。小寶一遍一遍地鼓勵我,祖玉,再來。辭遠也在邊上起哄,其實騎車跟那個是一樣的,痛得幾次就掌握要領了。
小寶一腳飛過去,韓辭遠你要死了吧,說這麽下流的話。
英俊的辭遠貌似無辜地說,我怎麽了?我說的是溜冰啊。
後來的後來,我依舊沒有學會騎車,隻能坐在辭遠的車後,那時我們三個人在路上不知灑下多少歡聲笑語。
如果時光可以停留在那時,該有多好
四]
小寶和孫歌睿第一次約會的時候帶上了我這個碩大的燈泡,她感慨,你要照亮我們愛情前進的道路呀。
我原本想拒絕的,人家談情說愛,我杵在那裏算什麽呢。可小寶不依,她眨着漂亮的眼睛,身上發出好聞的淡香,是小熊寶寶,最配她的活潑氣質。而我,隻用三宅一生。
她用力地搖我的手,祖玉,去嘛,去啦,去看看這個男生值不值得被我這麽完美的人喜歡嘛。我笑得花枝招展,好啦,真是沒有話說了。
第二次見孫,他穿的是藍色的毛衣和銀色長褲。眉目清秀,笑容溫和。站在人堆裏很是顯眼。确實可以迷倒很多小女生,可小寶的追求者中也并非乏善可陳,他能讓挑剔的小寶一眼看中,一定有過人之處。
我悄聲問她,你到底是看上他什麽地方了?她笑,他好看呀。我正色,小寶,你不是那麽膚湹呐印K鋈皇樟瞬活浚嬗瘢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