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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很小 而你刚好发光

综合 2020-02-01 21:5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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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很小,而你剛好發光

文/淩小汐

餘生漫漫,能和值得珍愛的人共度,是福氣;若隻能一個人獨享,也不會有什麽遺憾。

1

第一年。

在結束了一段很多年的感情後,她第一次來到這座城市。一個人,拖着巨大的旅行箱,在街邊走到鞋子壞掉,像一隻狼狽的蝸牛,一點一點地挪動殼和身體。好在城市足夠大,人海洶湧,車馬喧嚣,沒有誰會憑空關注你,把一個人全部的悲喜砸進去,也濺不起一絲水花。

南方城市的春天,濕氣極重,仿佛每一寸空氣都有了重量,壓得人透不過氣來。在這寸土寸金的地方,她的容身之處是一間沒有窗戶的小屋子,一張床,就是全部的家具。牆上一把老舊的換氣扇,也隻是吝啬地從風葉間,洩露秘密一樣地,透出一兩道光線。

每天清晨,爲了能夠稍微從容一些地使用公共衛生間,她需要很早就起床,然後乘坐第一班公交,穿越小半個城市,去某座摩天大樓裏上班。因爲沒有相關行業的工作經驗,她隻得從實習生做起,薪水很微薄,但勉強能養活自己,還不算太糟。

她工作很努力,經常加班到很晚。有一天下班前,領導表揚了她。走在霓虹閃爍的街頭,回首看着公司大樓時,她突然感覺,這座城市也不是那麽冷酷得不近人情。回家的路上,遇到花店正在打折,她給自己買了一束康乃馨,插在床頭,清淡的香氣很快溢滿了整間屋子。

隻是,關節炎的症狀在加重。或許跟地域環境有關,整個春季的深夜,她的膝蓋都在疼。就像蟄伏在身體裏的小蟲子都蘇醒了,它們在骨頭裏拱來拱去,偷偷摸摸地撕咬啃噬,讓人不得安甯。每當那樣的時刻,她都特别想把膝蓋骨擰開,就像擰瓶蓋似的,看看裏面的零件有沒有缺斤少兩,或者幹脆往裏面倒殺蟲劑。

不像在原來的城市,同樣的病症,不一樣的痛感——之前的疼痛,偶爾發作,卻是沉鈍的,像石頭或鉛灌進身體裏,笨而重,而在這座季風性氣候的城市,疼痛則變成了一種“動物型”的,狡黠得很,真是難以對付。

其實比關節炎更難以對付的,是那些撲面而來的往事。有人說愛情是個“前人種樹,後人乘涼”的事情,不經意間,她竟也成了那個種樹的人。

原以爲,自己會尋死覓活地對待——畢竟是那樣掏心掏肺地愛過,山盟海誓、百轉千回到隻差一紙婚書的感情,從大學,到就業,七年的感情,豈能甘心拱手讓人?

但是沒有。在決定離開的那刻,她就清醒了。人心,變了就是變了,你付出再多努力又如何?愛情是這世間唯一不可靠打拼得來的事物。

好在工作可以。很多時候,她都覺得自己像一個孤注一擲的賭徒,坐在生活的對面,紅了眼地想赢回一些愛情之外的東西,而她的籌碼,就是一顆年輕無畏的心。

2

第二年。

她加了薪,還小小地升了一次職,已經租住得起帶廚衛的單身公寓了。搬家的那天,正值盛夏,陽光熱烈得不像話。她拖着那隻巨大的旅行箱,走在街道上,頭頂的法桐樹樹葉遮天蔽日的,濃稠的綠意把天空映襯得格外透明。

新的住所裏有一張書桌,放在玻璃窗前,淡紫色的窗簾堆在上面,像一團柔和的雲。窗外有一株高大的香樟,細碎的枝丫間結滿了蒼翠的小果子。

不用加班的周末,她會一點一點地往小窩裏添置家什和物件。比如書籍,一本一本地碼在書桌上,可以陪伴她很多夜晚;一些粗陶的花盆,是她從二手市場淘回來的,可以種植多肉;還有一個大大的枕頭熊,憨頭憨腦的樣子,跟它傾訴再多的心裏話,它也不會告訴别人。

工作依舊很忙碌,跟客戶交涉,整理資料,做企劃案,一切都要做到更好。經常下班時已是夜深,同事所剩無幾,她在電腦面前起身,腰酸背疼地站在空曠的辦公樓層裏,俯瞰這座金粉奢靡的城市——川流不息的街道,徹夜不眠的霓虹,每天都有那麽多的人懷着一腔熱血,勇敢地尋夢而來,每天也都有那麽多的人在殘酷現實的打擊下默默铩羽而歸。

有時,她也忍不住問自己,這樣拼命工作是爲了什麽。是爲了内心的驕傲而去争那一口愛情之餘的氣嗎?或許是,或許又不是。畢竟人活着,最終還是爲了自己。

每天,乘坐早班地鐵去上班,穿越密林一般的人群,世相百态,盡收眼底。與之擦肩的每一個人,口袋裏都裝着故事,那些故事彙集成了城市的表情,于是,在與其對視的時候,便不會顯得那麽蒼白無依。整裝待發的上班族,拿着手機哼唱的少年,滿臉皺紋的流浪者,目光如炬的背包客,還有擁抱着在一起的小年輕——他們肆無忌憚地擁抱、撫摸,女孩子塗着猩紅的唇彩,在男生的脖頸處留下吻痕。

她想起自己的學生年代,愛情大過天的年紀,怎麽炫耀都嫌不夠。

那個時候,她會穿着打折的裙子,牽着喜歡的人招搖過市,放聲歌唱,柔聲念詩,笑起來就像隻幸福的小母雞——“你來人間一趟,你要看看太陽,你要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大街上……”

那個時候,如果有夢想,那也不過是,畢業後去他的老家。那裏有綿長的邊境線,有大片的薰衣草花田;那裏的陽光很充足,姑娘很貌美,小夥子的眼神深邃又柔情。然後,她要給他生一大串孩子,天氣一好,就系着花頭巾,帶着一窩小崽子出來,站在牆根美美地曬太陽。身後的牛羊很肥,花草正香……

那個時候,他會緊緊攬住她的腰,細緻地吻她。頭頂豔陽如火,她閉上眼睛,能聽到骨頭裏水聲澎湃。

那個時候,愛戀正濃,生死無懼。

而如今,站在熙熙攘攘的城市街頭,陽光普照,仿佛置身于宇宙中央。時間流轉,每個人都是一顆星辰,有的燦亮,有的晦暗,有的碩大如天燈,有的渺小如微塵。她會饒有興緻地想:自己是哪一顆星呢?

至于那些原以爲會一輩子刻骨銘心的愛,以爲稍一牽扯便會傷筋動骨的回憶,隔了經年再想起,卻已經是很遙遠的事情。

杖唬谶@世間,生比死更需要勇氣,平靜比歡愉更恒久。

3

第三年。

她開始爲自己做飯,不是單純地果腹充饑,而是很用心地去烹饪。

在涼霧流動的清晨,去菜市場買新鮮的菜蔬,寄放到冰箱裏,然後在燈火輝煌的黃昏,系上圍裙,慢慢地炖一鍋羊肉湯。肥美的菌子,青翠欲滴的蒜葉,食物交雜的香氣氤氲在小屋子裏。玻璃上霧氣蒙蒙,她一手拿着湯匙,一手捧着書,頓覺生活鮮美。

窗外的樹葉,落了一次,又長了一次。她撿了一枚做書簽,在上面寫下顧城的句子:一個人,應該活得是自己并且幹淨。

不覺間,來到這座城市已有三年。樹葉落了又會長出新的,身體裏的心死去一次,也會生出新的。

這個城市的冬天,是出了名的濕冷難熬。夜間,她煮了花椒水泡腳,據說可以祛除風寒,雖然見效很慢,但隻要堅持,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這是一位老中醫告訴她的,她相信。

還有艾灸。每天入睡前,折一段艾條點燃,放在灸盒裏面,再把灸盒綁到膝蓋上。帶着植物香息的熱流可透過皮膚,滲入骨髓,關節的疼痛真的舒緩了許多,後來竟漸漸察覺不到。

艾條是老中醫親手制作的,陳年的大葉艾,收斂了燥氣,碾成細細的艾絨,加入藥粉,用桑皮紙裹緊,卷好,再用糨糊封存。

她曾親眼見證,老中醫用艾灸的方法幫一位姐姐糾正了胎位,讓其順利分娩出白胖、健康的小嬰兒。

那位姐姐,是她在這座城市認識的第一位朋友,曾在殡儀館工作,有一雙極溫柔的手。有一段時間,她失眠得厲害,姐姐來看她。她躺在床上,姐姐的手指肚滑過她的太陽穴,猶如春水漫過心尖。那一刻,她閉上眼睛,突然覺得人世間好像有什麽東西被自己遺落了,就在這寂靜之中,在獨自面對世界之時。

這幾年,她也不是沒有過感覺寂寞的時刻。

比如,夜間摸索着起來倒水喝,聽着水在喉管裏“咕咚咕咚”流動的聲音,沉悶又清晰,覺得微微的寂寞。

比如感冒時,蜷縮在被子裏,想起工作中的被刁難,生活中的被辜負,心裏冷寂一片。

比如在深夜歸家的出租車上,年輕的司機給她點了一首歌,叫《三十歲的女人》,讓她聽到潸然淚下。她記得那個司機的樣子,側影清秀,聲音略微沙啞。可城市那麽大,她再也沒有遇見過他。那夜的情景,像一個美麗的夢。

有一段時間,她喜歡上一檔網絡電台的情感節目。主持人的聲音很好聽,清甜,不讓人讨厭的暧昧,還有一絲絲韌性,在暗夜裏向耳膜傳遞着愛情的訊息——“我回憶完關于你的一切,猶如去赴最後一個與你的約會,而後天南地北,再不可能翻開。這幾筆寫完後,我就要鑽進被子裏面再夢一場,希望依然蕩氣回腸,有笑有淚。”

她回味了很久,卻到底還是覺得寂寞,好像站在真實又無法觸及的風中,兩手空空。

但生而爲人,就具有天生的修複能力,就像身體裏的細胞有着強大的再生功能,這是一種防禦的本能,也給你自愈的力量。

誰的生活不是百煉成鋼?誰的愛情不是久病成醫?你曾賜予我的軟肋在這時間與思念的熔爐裏,千錘百煉,也終成铠甲。

後來,她不再失眠,也盡量不熬夜,不讓自己生病。好好吃飯,愛惜身體,天冷了就加衣,工作到再晚也要堅持泡腳,做艾灸,然後敷一張面膜,讓自己活得更體面一些。

一個人的狀态,沒有那麽完美,也沒有那麽糟糕。如同一隻兩栖動物,在茫茫人海的外界,或是自成島嶼的公寓,在世界與個人之間,她已經可以遊刃有餘地切換。

如此,一年,兩年,三年,或許,更久。

好在,二十七八的年紀,她的心裏留存着少女的純潔,也早早獲取了中年的自持,能夠溫柔地愛着自己,也可以坦蕩地應對這個世界。餘生漫漫,能和值得珍愛的人共度,是福氣;若隻能一人獨享,也不會有什麽遺憾。

夜色寂寥,窗外飄起雪花,有冉冉的光斑,浮動在房間裏。她倚在床頭,想到聖誕節又快來臨,明天要去商場給一個可愛的小朋友挑選禮物,也是一件愉悅的事情。

或許不久,又或許很多年後,她也會遇到一個人,他們之間,沒有轟轟烈烈、山盟海誓的過去,卻有踏踏實實、山明水秀的未來。每一個夜晚,都會擁抱着入眠;每一個清晨,都在期待中蘇醒。他們一起爲生活打拼,爲彼此加油鼓勁,一起吃飯、旅行,像舊友一樣談心。如果還沒有老掉牙,就生個可愛的孩子,等他長大後,還可以跟他講爸爸媽媽的故事……

夜漸深,她伸手熄了台燈,給自己掖好被子,就這樣想着,笃定又安然地睡去了。

世界很小,而你刚好发光

文/凌小汐

余生漫漫,能和值得珍爱的人共度,是福气;若只能一个人独享,也不会有什么遗憾。

1

第一年。

在结束了一段很多年的感情后,她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一个人,拖着巨大的旅行箱,在街边走到鞋子坏掉,像一只狼狈的蜗牛,一点一点地挪动壳和身体。好在城市足够大,人海汹涌,车马喧嚣,没有谁会凭空关注你,把一个人全部的悲喜砸进去,也溅不起一丝水花。

南方城市的春天,湿气极重,仿佛每一寸空气都有了重量,压得人透不过气来。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她的容身之处是一间没有窗户的小屋子,一张床,就是全部的家具。墙上一把老旧的换气扇,也只是吝啬地从风叶间,泄露秘密一样地,透出一两道光线。

每天清晨,为了能够稍微从容一些地使用公共卫生间,她需要很早就起床,然后乘坐第一班公交,穿越小半个城市,去某座摩天大楼里上班。因为没有相关行业的工作经验,她只得从实习生做起,薪水很微薄,但勉强能养活自己,还不算太糟。

她工作很努力,经常加班到很晚。有一天下班前,领导表扬了她。走在霓虹闪烁的街头,回首看着公司大楼时,她突然感觉,这座城市也不是那么冷酷得不近人情。回家的路上,遇到花店正在打折,她给自己买了一束康乃馨,插在床头,清淡的香气很快溢满了整间屋子。

只是,关节炎的症状在加重。或许跟地域环境有关,整个春季的深夜,她的膝盖都在疼。就像蛰伏在身体里的小虫子都苏醒了,它们在骨头里拱来拱去,偷偷摸摸地撕咬啃噬,让人不得安宁。每当那样的时刻,她都特别想把膝盖骨拧开,就像拧瓶盖似的,看看里面的零件有没有缺斤少两,或者干脆往里面倒杀虫剂。

不像在原来的城市,同样的病症,不一样的痛感——之前的疼痛,偶尔发作,却是沉钝的,像石头或铅灌进身体里,笨而重,而在这座季风性气候的城市,疼痛则变成了一种“动物型”的,狡黠得很,真是难以对付。

其实比关节炎更难以对付的,是那些扑面而来的往事。有人说爱情是个“前人种树,后人乘凉”的事情,不经意间,她竟也成了那个种树的人。

原以为,自己会寻死觅活地对待——毕竟是那样掏心掏肺地爱过,山盟海誓、百转千回到只差一纸婚书的感情,从大学,到就业,七年的感情,岂能甘心拱手让人?

但是没有。在决定离开的那刻,她就清醒了。人心,变了就是变了,你付出再多努力又如何?爱情是这世间唯一不可靠打拼得来的事物。

好在工作可以。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像一个孤注一掷的赌徒,坐在生活的对面,红了眼地想赢回一些爱情之外的东西,而她的筹码,就是一颗年轻无畏的心。

2

第二年。

她加了薪,还小小地升了一次职,已经租住得起带厨卫的单身公寓了。搬家的那天,正值盛夏,阳光热烈得不像话。她拖着那只巨大的旅行箱,走在街道上,头顶的法桐树树叶遮天蔽日的,浓稠的绿意把天空映衬得格外透明。

新的住所里有一张书桌,放在玻璃窗前,淡紫色的窗帘堆在上面,像一团柔和的云。窗外有一株高大的香樟,细碎的枝丫间结满了苍翠的小果子。

不用加班的周末,她会一点一点地往小窝里添置家什和物件。比如书籍,一本一本地码在书桌上,可以陪伴她很多夜晚;一些粗陶的花盆,是她从二手市场淘回来的,可以种植多肉;还有一个大大的枕头熊,憨头憨脑的样子,跟它倾诉再多的心里话,它也不会告诉别人。

工作依旧很忙碌,跟客户交涉,整理资料,做企划案,一切都要做到更好。经常下班时已是夜深,同事所剩无几,她在电脑面前起身,腰酸背疼地站在空旷的办公楼层里,俯瞰这座金粉奢靡的城市——川流不息的街道,彻夜不眠的霓虹,每天都有那么多的人怀着一腔热血,勇敢地寻梦而来,每天也都有那么多的人在残酷现实的打击下默默铩羽而归。

有时,她也忍不住问自己,这样拼命工作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内心的骄傲而去争那一口爱情之余的气吗?或许是,或许又不是。毕竟人活着,最终还是为了自己。

每天,乘坐早班地铁去上班,穿越密林一般的人群,世相百态,尽收眼底。与之擦肩的每一个人,口袋里都装着故事,那些故事汇集成了城市的表情,于是,在与其对视的时候,便不会显得那么苍白无依。整装待发的上班族,拿着手机哼唱的少年,满脸皱纹的流浪者,目光如炬的背包客,还有拥抱着在一起的小年轻——他们肆无忌惮地拥抱、抚摸,女孩子涂着猩红的唇彩,在男生的脖颈处留下吻痕。

她想起自己的学生年代,爱情大过天的年纪,怎么炫耀都嫌不够。

那个时候,她会穿着打折的裙子,牵着喜欢的人招摇过市,放声歌唱,柔声念诗,笑起来就像只幸福的小母鸡——“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你要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大街上……”

那个时候,如果有梦想,那也不过是,毕业后去他的老家。那里有绵长的边境线,有大片的薰衣草花田;那里的阳光很充足,姑娘很貌美,小伙子的眼神深邃又柔情。然后,她要给他生一大串孩子,天气一好,就系着花头巾,带着一窝小崽子出来,站在墙根美美地晒太阳。身后的牛羊很肥,花草正香……

那个时候,他会紧紧揽住她的腰,细致地吻她。头顶艳阳如火,她闭上眼睛,能听到骨头里水声澎湃。

那个时候,爱恋正浓,生死无惧。

而如今,站在熙熙攘攘的城市街头,阳光普照,仿佛置身于宇宙中央。时间流转,每个人都是一颗星辰,有的灿亮,有的晦暗,有的硕大如天灯,有的渺小如微尘。她会饶有兴致地想:自己是哪一颗星呢?

至于那些原以为会一辈子刻骨铭心的爱,以为稍一牵扯便会伤筋动骨的回忆,隔了经年再想起,却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

诚然,在这世间,生比死更需要勇气,平静比欢愉更恒久。

3

第三年。

她开始为自己做饭,不是单纯地果腹充饥,而是很用心地去烹饪。

在凉雾流动的清晨,去菜市场买新鲜的菜蔬,寄放到冰箱里,然后在灯火辉煌的黄昏,系上围裙,慢慢地炖一锅羊肉汤。肥美的菌子,青翠欲滴的蒜叶,食物交杂的香气氤氲在小屋子里。玻璃上雾气蒙蒙,她一手拿着汤匙,一手捧着书,顿觉生活鲜美。

窗外的树叶,落了一次,又长了一次。她捡了一枚做书签,在上面写下顾城的句子:一个人,应该活得是自己并且干净。

不觉间,来到这座城市已有三年。树叶落了又会长出新的,身体里的心死去一次,也会生出新的。

这个城市的冬天,是出了名的湿冷难熬。夜间,她煮了花椒水泡脚,据说可以祛除风寒,虽然见效很慢,但只要坚持,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这是一位老中医告诉她的,她相信。

还有艾灸。每天入睡前,折一段艾条点燃,放在灸盒里面,再把灸盒绑到膝盖上。带着植物香息的热流可透过皮肤,渗入骨髓,关节的疼痛真的舒缓了许多,后来竟渐渐察觉不到。

艾条是老中医亲手制作的,陈年的大叶艾,收敛了燥气,碾成细细的艾绒,加入药粉,用桑皮纸裹紧,卷好,再用糨糊封存。

她曾亲眼见证,老中医用艾灸的方法帮一位姐姐纠正了胎位,让其顺利分娩出白胖、健康的小婴儿。

那位姐姐,是她在这座城市认识的第一位朋友,曾在殡仪馆工作,有一双极温柔的手。有一段时间,她失眠得厉害,姐姐来看她。她躺在床上,姐姐的手指肚滑过她的太阳穴,犹如春水漫过心尖。那一刻,她闭上眼睛,突然觉得人世间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自己遗落了,就在这寂静之中,在独自面对世界之时。

这几年,她也不是没有过感觉寂寞的时刻。

比如,夜间摸索着起来倒水喝,听着水在喉管里“咕咚咕咚”流动的声音,沉闷又清晰,觉得微微的寂寞。

比如感冒时,蜷缩在被子里,想起工作中的被刁难,生活中的被辜负,心里冷寂一片。

比如在深夜归家的出租车上,年轻的司机给她点了一首歌,叫《三十岁的女人》,让她听到潸然泪下。她记得那个司机的样子,侧影清秀,声音略微沙哑。可城市那么大,她再也没有遇见过他。那夜的情景,像一个美丽的梦。

有一段时间,她喜欢上一档网络电台的情感节目。主持人的声音很好听,清甜,不让人讨厌的暧昧,还有一丝丝韧性,在暗夜里向耳膜传递着爱情的讯息——“我回忆完关于你的一切,犹如去赴最后一个与你的约会,而后天南地北,再不可能翻开。这几笔写完后,我就要钻进被子里面再梦一场,希望依然荡气回肠,有笑有泪。”

她回味了很久,却到底还是觉得寂寞,好像站在真实又无法触及的风中,两手空空。

但生而为人,就具有天生的修复能力,就像身体里的细胞有着强大的再生功能,这是一种防御的本能,也给你自愈的力量。

谁的生活不是百炼成钢?谁的爱情不是久病成医?你曾赐予我的软肋在这时间与思念的熔炉里,千锤百炼,也终成铠甲。

后来,她不再失眠,也尽量不熬夜,不让自己生病。好好吃饭,爱惜身体,天冷了就加衣,工作到再晚也要坚持泡脚,做艾灸,然后敷一张面膜,让自己活得更体面一些。

一个人的状态,没有那么完美,也没有那么糟糕。如同一只两栖动物,在茫茫人海的外界,或是自成岛屿的公寓,在世界与个人之间,她已经可以游刃有余地切换。

如此,一年,两年,三年,或许,更久。

好在,二十七八的年纪,她的心里留存着少女的纯洁,也早早获取了中年的自持,能够温柔地爱着自己,也可以坦荡地应对这个世界。余生漫漫,能和值得珍爱的人共度,是福气;若只能一人独享,也不会有什么遗憾。

夜色寂寥,窗外飘起雪花,有冉冉的光斑,浮动在房间里。她倚在床头,想到圣诞节又快来临,明天要去商场给一个可爱的小朋友挑选礼物,也是一件愉悦的事情。

或许不久,又或许很多年后,她也会遇到一个人,他们之间,没有轰轰烈烈、山盟海誓的过去,却有踏踏实实、山明水秀的未来。每一个夜晚,都会拥抱着入眠;每一个清晨,都在期待中苏醒。他们一起为生活打拼,为彼此加油鼓劲,一起吃饭、旅行,像旧友一样谈心。如果还没有老掉牙,就生个可爱的孩子,等他长大后,还可以跟他讲爸爸妈妈的故事……

夜渐深,她伸手熄了台灯,给自己掖好被子,就这样想着,笃定又安然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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