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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味蕾爱着你

综合 2020-01-29 15:4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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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佳明:

聽說你要結婚了,新娘是溫順賢良的台灣女子,樣子并不像我。

這實在是個容易發生浪漫愛情的季節,南半球的春天,晴天的時間多過于陰雨,陽光并不兇猛,從厚厚雲層篩出色澤鮮亮的光芒,罩住熙熙攘攘的生命。這樣的季節,去皇後鎮拍婚紗照,溫度剛好。

認識你也是在這樣的季節嗎?我記不清那年的櫻花是否也開得這樣好。那時剛剛開始國外生活的我,一個人來到這裏,把太多的地方當作落腳。倉庫、車庫、地下室、朋友家的地板上,都成爲勞頓旅途的栖息地,後來停在一個四處漏風的鐵皮房子前,就在那簡陋的兩室一廳裏遇見了你。

作爲一個遠離社交的女生,最初的我,并不打算與你這個三十幾歲的單身男人産生交集。幾十平方米的空間,被雜物塞到逼仄,我們共用一個廚房衛浴與客廳,彼此客客氣氣,絕不多語。你長相普通,身材高大,看起來爽朗,大鼻子圓眼睛厚嘴唇,笑起來有幾分讨喜。我們很少見到彼此,我卻在每個清晨從你車子的發動聲中準時醒來,窗簾外望去的天空,永遠是還未亮起的灰白色,我因此懂得這份辛苦。

你經常穿着那件褶皺的黑色T恤,褲子也是洗得發白的青灰色,看起來并不是幹淨整潔的人,卻難得扮演了一個細心的室友。

我清洗馬桶和浴室,第二天你就把客廳收拾得一塵不染,我在陽台上擺滿嫩綠的植物,轉眼你就買來新的杯墊放在餐桌上,你幫我配鑰匙、倒垃圾,甚至置辦了兩把椅子放在陽台上。

我在那裏讀書寫字喝咖啡,霸占着絕大多數的好天氣,而你呢,空閑時坐在地毯上看電腦,吃來路不明軟掉一半的巧克力,偶爾沖我嘿嘿一笑,膩乎乎的黑色全黏在門牙上。

我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世界,并不想參與你的生活,可是偶爾,也能在關燈入睡前的一瞬間聽見隔壁傳來的電話聲,你安慰母親這裏的生活如此清閑,轉眼卻打給朋友訴苦;而我也相信,在某些時刻,當我爲着生活的艱辛在你的隔壁放聲大哭時,這些痛苦,想必你也一定聽得到。

那是我最不順利的一年,決定結束吉蔔賽般的生活,重返校園去讀書。把所有打工攢下的錢都拿去交學費。那一刻,我的心突然變得和口袋一樣空蕩蕩。坐在異國街頭的長椅上,和吃着漢堡的流浪漢并排,我的銀行卡上還剩下兩塊三毛錢,青春正好,陽光免費,可我連他的那個漢堡都買不起。

一路上從抽泣哭到鼻青臉腫,回到鐵皮房子推開門的那一刻,煙霧缭繞,香味撲鼻。

你在廚房裏燒着菜,正拿着湯勺優哉遊哉地嘗滋味,七七八八的佐料擺滿竈台,鍋碗瓢盆都堆在水池裏,我故作輕松地吞下口水與眼淚,鼻子裏都是家的味道。

你咧着嘴,微笑樸實到極緻,“一起吃吧,米飯在鍋裏”,我毫不矜持地點着頭,連點假裝的猶豫都沒有,接過飯勺,準備碗筷,一切輕車熟路。

我隔着霧氣,看着你這個連圍裙都沒系、油漬沾滿T恤下擺的邋遢身影。很久之後我才明白,那樣的一年裏,闖進生命裏的人有無數個,爲什麽大多在一段時間後變得面目模糊,而你卻留在了我心裏。

你對食材并不講究,可是手藝卻不賴。那道啤酒麻辣蝦,離開你就再沒吃過最好的。

蝦是半年前冷凍的,啤酒是前一天喝剩的,大蒜已經發芽,幹辣椒也不知道在櫃子裏待了多久,這些你一概不在乎。

你更在乎的,是蝦一定要剔除蝦線剪掉胡須,這樣吃的時候不會紮到手;用煤氣爐不用電爐,大火炒過的菜味道更足;烹饪順序不可錯亂更不能偷工減料。熱鍋上油,下蔥姜蒜爆鍋,加幹辣椒和麻椒,鍋鏟上下翻騰幾下,炒至飄香,放蝦炒紅,倒入啤酒燒開,放少量鹽、生抽,嘗嘗滋味,靜等出爐。

那晚,我們在餐桌前把蝦皮堆成一座小山,從天南聊到海北,你聊工作、黑心老板、移民之路,我談打工、學習、寫作夢想。我們喝着啤酒,咒罵白人的歧視、老移民的傲慢、華人老板對同胞的剝削,也不眨眼地給未來吹牛逼。你醉眼迷離舌頭厚重,決絕地說沒有過不了的河,沒有吃不了的苦。我舉杯大喊,去TM的生活。眼角流着眼淚,不是因爲痛苦,是因爲在這樣一個陌生又冷漠的城市裏,終于遇見了一個人,他不需我多語,就懂得我吃盡的苦頭。

那之後我們就真的過成了一家人,是以親情的方式。

你手臂被油鍋燙傷我給你包紮換藥,很遺憾最後還是留了疤。我貧血時你帶我去中藥鋪抓藥,大半夜爲我熬湯香飄十裏。我換掉你卧室裏保質期不明的巧克力,在早市花三塊錢買一個木籃子,裏面裝上各種零食。你給我做拿手的馬來菜,足味足量,我貪婪地把飯碗壓得實踏踏。我們一同去超市,買降價的整條三文魚回家。你用廚師的水準切出幹淨利落的生魚片,我煮毛豆,拌海帶絲和蓑衣黃瓜,随心情放佐料,把想象力發揮到極緻。

我們幾乎同時愛上了紅酒,每周買一個牌子,一年留在牆角五十五個不同的空瓶子,把自己喝成半個專家。冬天時我們買牛肉羊肉和成堆的青菜,自己調制鍋底,大快朵頤吃火鍋;夏天的夜晚敞着窗戶喝啤酒,吃你最愛的芥末花生數星星,你說看誰先打第一個噴嚏,結果直到木籃空空也分不出勝負。

那是多麽美好的一年,你愛上了我的芥末花生,而我卻幾乎愛上了你。

有一天趴在地毯上看深愛的007,往嘴裏塞着牛軋糖,地上糖紙撒了一片。正看到肖恩·康納利和邦女郎在纏綿,我聚精會神睜大眼,坐在身旁的你忽然說,“我決定去另一個城市。”震驚,難過,不舍,我不知道心裏是否還能裝下更多。你堅持得那樣徹底,似乎有些興奮,說那裏有更好的工作和未來,這裏從來不屬于你。我擠出一個微笑,聽你慷慨激昂的理由和雄心壯志,舌尖上牛奶的味道融盡了,隻剩下細碎的花生粒,那一刻變成離别的滋味。

佳明,從那以後我再沒嘗過牛軋糖,007的DVD也送了人,你不知道,我怕離别。

臨行前一天,我特意請了半天假,學着你的方法,做了一頓不太成型的麻辣蝦。你點頭認真地說好吃,就是太辣了。我說特意買的泰國公雞牌辣椒,味道嗆人,吃着吃着我們就都流了淚。看着你離開的背影,我多麽希望會有一場暴雨,攔住你的去路,或者你的破車抛了錨,被拖車狼狽地拖回家,可惜什麽都沒有發生。

你走後,我也搬出來,把故事都留在了巴克蘭街24號的鐵皮房子裏。

後來我們慢慢失了聯,我想你一定過得忙碌又充實,日子比從前好很多吧?手臂的傷疤還在嗎?你在的那個城市可以買到綠罐子的芥末花生嗎?我一直想聯絡你,想告訴你我的生活也漸漸好起來,兜裏有了點閑錢,哭鼻子的次數少很多,寫作事業終于起步,每一天都充滿着正經人和正經事,隻是餓的時候很想你。

前幾天我們熟識的那幾個朋友聚會,我也去了,一桌子馬來菜,我沒吃幾口卻喝了太多。

他們說,後來你開了一家餐館,取了個異國名字,奇奇怪怪的發音,聽說翻譯過來是思念。

芥末花生

2017年某個深夜

親愛的佳明,

這是一封無法郵寄的信,

它被壓在抽屜的最下面。

我沒辦法紅着眼睛去參加你的婚禮,

也試着不再去想你。

就讓味蕾替我愛着你吧,

一直一直。

亲爱的佳明:

听说你要结婚了,新娘是温顺贤良的台湾女子,样子并不像我。

这实在是个容易发生浪漫爱情的季节,南半球的春天,晴天的时间多过于阴雨,阳光并不凶猛,从厚厚云层筛出色泽鲜亮的光芒,罩住熙熙攘攘的生命。这样的季节,去皇后镇拍婚纱照,温度刚好。

认识你也是在这样的季节吗?我记不清那年的樱花是否也开得这样好。那时刚刚开始国外生活的我,一个人来到这里,把太多的地方当作落脚。仓库、车库、地下室、朋友家的地板上,都成为劳顿旅途的栖息地,后来停在一个四处漏风的铁皮房子前,就在那简陋的两室一厅里遇见了你。

作为一个远离社交的女生,最初的我,并不打算与你这个三十几岁的单身男人产生交集。几十平方米的空间,被杂物塞到逼仄,我们共用一个厨房卫浴与客厅,彼此客客气气,绝不多语。你长相普通,身材高大,看起来爽朗,大鼻子圆眼睛厚嘴唇,笑起来有几分讨喜。我们很少见到彼此,我却在每个清晨从你车子的发动声中准时醒来,窗帘外望去的天空,永远是还未亮起的灰白色,我因此懂得这份辛苦。

你经常穿着那件褶皱的黑色T恤,裤子也是洗得发白的青灰色,看起来并不是干净整洁的人,却难得扮演了一个细心的室友。

我清洗马桶和浴室,第二天你就把客厅收拾得一尘不染,我在阳台上摆满嫩绿的植物,转眼你就买来新的杯垫放在餐桌上,你帮我配钥匙、倒垃圾,甚至置办了两把椅子放在阳台上。

我在那里读书写字喝咖啡,霸占着绝大多数的好天气,而你呢,空闲时坐在地毯上看电脑,吃来路不明软掉一半的巧克力,偶尔冲我嘿嘿一笑,腻乎乎的黑色全黏在门牙上。

我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世界,并不想参与你的生活,可是偶尔,也能在关灯入睡前的一瞬间听见隔壁传来的电话声,你安慰母亲这里的生活如此清闲,转眼却打给朋友诉苦;而我也相信,在某些时刻,当我为着生活的艰辛在你的隔壁放声大哭时,这些痛苦,想必你也一定听得到。

那是我最不顺利的一年,决定结束吉卜赛般的生活,重返校园去读书。把所有打工攒下的钱都拿去交学费。那一刻,我的心突然变得和口袋一样空荡荡。坐在异国街头的长椅上,和吃着汉堡的流浪汉并排,我的银行卡上还剩下两块三毛钱,青春正好,阳光免费,可我连他的那个汉堡都买不起。

一路上从抽泣哭到鼻青脸肿,回到铁皮房子推开门的那一刻,烟雾缭绕,香味扑鼻。

你在厨房里烧着菜,正拿着汤勺优哉游哉地尝滋味,七七八八的佐料摆满灶台,锅碗瓢盆都堆在水池里,我故作轻松地吞下口水与眼泪,鼻子里都是家的味道。

你咧着嘴,微笑朴实到极致,“一起吃吧,米饭在锅里”,我毫不矜持地点着头,连点假装的犹豫都没有,接过饭勺,准备碗筷,一切轻车熟路。

我隔着雾气,看着你这个连围裙都没系、油渍沾满T恤下摆的邋遢身影。很久之后我才明白,那样的一年里,闯进生命里的人有无数个,为什么大多在一段时间后变得面目模糊,而你却留在了我心里。

你对食材并不讲究,可是手艺却不赖。那道啤酒麻辣虾,离开你就再没吃过最好的。

虾是半年前冷冻的,啤酒是前一天喝剩的,大蒜已经发芽,干辣椒也不知道在柜子里待了多久,这些你一概不在乎。

你更在乎的,是虾一定要剔除虾线剪掉胡须,这样吃的时候不会扎到手;用煤气炉不用电炉,大火炒过的菜味道更足;烹饪顺序不可错乱更不能偷工减料。热锅上油,下葱姜蒜爆锅,加干辣椒和麻椒,锅铲上下翻腾几下,炒至飘香,放虾炒红,倒入啤酒烧开,放少量盐、生抽,尝尝滋味,静等出炉。

那晚,我们在餐桌前把虾皮堆成一座小山,从天南聊到海北,你聊工作、黑心老板、移民之路,我谈打工、学习、写作梦想。我们喝着啤酒,咒骂白人的歧视、老移民的傲慢、华人老板对同胞的剥削,也不眨眼地给未来吹牛逼。你醉眼迷离舌头厚重,决绝地说没有过不了的河,没有吃不了的苦。我举杯大喊,去TM的生活。眼角流着眼泪,不是因为痛苦,是因为在这样一个陌生又冷漠的城市里,终于遇见了一个人,他不需我多语,就懂得我吃尽的苦头。

那之后我们就真的过成了一家人,是以亲情的方式。

你手臂被油锅烫伤我给你包扎换药,很遗憾最后还是留了疤。我贫血时你带我去中药铺抓药,大半夜为我熬汤香飘十里。我换掉你卧室里保质期不明的巧克力,在早市花三块钱买一个木篮子,里面装上各种零食。你给我做拿手的马来菜,足味足量,我贪婪地把饭碗压得实踏踏。我们一同去超市,买降价的整条三文鱼回家。你用厨师的水准切出干净利落的生鱼片,我煮毛豆,拌海带丝和蓑衣黄瓜,随心情放佐料,把想象力发挥到极致。

我们几乎同时爱上了红酒,每周买一个牌子,一年留在墙角五十五个不同的空瓶子,把自己喝成半个专家。冬天时我们买牛肉羊肉和成堆的青菜,自己调制锅底,大快朵颐吃火锅;夏天的夜晚敞着窗户喝啤酒,吃你最爱的芥末花生数星星,你说看谁先打第一个喷嚏,结果直到木篮空空也分不出胜负。

那是多么美好的一年,你爱上了我的芥末花生,而我却几乎爱上了你。

有一天趴在地毯上看深爱的007,往嘴里塞着牛轧糖,地上糖纸撒了一片。正看到肖恩·康纳利和邦女郎在缠绵,我聚精会神睁大眼,坐在身旁的你忽然说,“我决定去另一个城市。”震惊,难过,不舍,我不知道心里是否还能装下更多。你坚持得那样彻底,似乎有些兴奋,说那里有更好的工作和未来,这里从来不属于你。我挤出一个微笑,听你慷慨激昂的理由和雄心壮志,舌尖上牛奶的味道融尽了,只剩下细碎的花生粒,那一刻变成离别的滋味。

佳明,从那以后我再没尝过牛轧糖,007的DVD也送了人,你不知道,我怕离别。

临行前一天,我特意请了半天假,学着你的方法,做了一顿不太成型的麻辣虾。你点头认真地说好吃,就是太辣了。我说特意买的泰国公鸡牌辣椒,味道呛人,吃着吃着我们就都流了泪。看着你离开的背影,我多么希望会有一场暴雨,拦住你的去路,或者你的破车抛了锚,被拖车狼狈地拖回家,可惜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走后,我也搬出来,把故事都留在了巴克兰街24号的铁皮房子里。

后来我们慢慢失了联,我想你一定过得忙碌又充实,日子比从前好很多吧?手臂的伤疤还在吗?你在的那个城市可以买到绿罐子的芥末花生吗?我一直想联络你,想告诉你我的生活也渐渐好起来,兜里有了点闲钱,哭鼻子的次数少很多,写作事业终于起步,每一天都充满着正经人和正经事,只是饿的时候很想你。

前几天我们熟识的那几个朋友聚会,我也去了,一桌子马来菜,我没吃几口却喝了太多。

他们说,后来你开了一家餐馆,取了个异国名字,奇奇怪怪的发音,听说翻译过来是思念。

芥末花生

2017年某个深夜

亲爱的佳明,

这是一封无法邮寄的信,

它被压在抽屉的最下面。

我没办法红着眼睛去参加你的婚礼,

也试着不再去想你。

就让味蕾替我爱着你吧,

一直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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