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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俊喜☆长篇小说《祭奠青春》

综合 2020-01-20 10:3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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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愛的聖牆倒塌了,牆内蠕動着鮮血淋漓的肉體,暴露在血紅,血紅的夕陽下。

周濤已經在這裏昏迷了三天三夜,此時靈醒了過來。他使勁地搖了搖頭,任血點亂濺,這才回想起前些天店裏沒啥吃了,就在三天前他和尚雨婷出到街上想買點菜和面,他們正在柏油路上走着, 一輛深紅色的奔馳在馬路上開的飛快,向他們這邊駛來。刹那間,一聲長長的刹車聲讓空氣瞬間凝固,雨婷手中那灰白色的傘砰的一聲,掉落在了地上。雨點狠狠的砸在上面,雨傘搖擺不定。而雨婷,則臉色蒼白的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鮮紅的血以後腦勺爲中心,向四周,慢慢地散開。又一瞬間,那輛車又撞毀了潔白的牆壁,頓時,磚呀!瓦呀!泥皮呀……鋪天蓋地地向他砸了下來,讓周濤原本低沉的臉變得麻木,他強忍着左腿和頭部的傷痛急速的扭過頭,面無表情的看着車肇事逃逸。又很快地看了倒在血泊裏的雨婷,臉上不時有淚水劃過。那一時刻,仿佛連光速都顯得很慢了。雨,仍舊在下,下得很大,向大地射出了無數的鋒利的箭。似乎要穿透他那脆弱的心。

他還在努力地回想着什麽?眼前又駛來了一輛銀白色的轎車,隻見車上下來一個人,他慌忙走到周濤跟前,半蹲着身子,問:“濤濤,你沒事吧!”周濤聲音微弱地回道:“我沒事,哥哥,你知道尚雨婷哪裏去了?她是不是……已經……”

“她被家人帶到醫院搶救去了,可是……”哥哥周波聲音顫抖地說。周濤緊繃着臉皮:“可是怎麽了?你說呀!哥哥。”

周波心疼地看着弟弟血肉模糊的左腿,又瞅着他受傷的頭部,說:“她可能已經搶救不過來了,我聽她家人說她頭部大量失血,腦漿繃裂……”

周濤神情恍惚地說:“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要去見她。”哥哥抱起了周濤,說:“啥也别說了,我這就帶你去醫院……”周濤坐在副駕駛座位上,閉起了眼睛,他又昏迷了過去。這次他恍若遊蕩在夢幻裏,他夢到了那個小山村,夢到了自小玩到大的兄弟,朋友們,夢到了父老鄉親們,夢到了這些年家鄉的變化,還夢到了他和她的相知相戀,以及他們在一起的日子……

第一章:上學

這段故事得從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末講起,在溝壑縱橫的大西北,居住着一群善良,樸實,又憨厚的人們,盡管他們有時會缺吃少穿,食不裹腹,但他們從不怨天尤人,抱怨上天帶來的不幸與不公,他們深知,生命本身就是一種給予,如果真有上帝存在,那倒要感謝上帝賜給他們這僅有一次的生命,讓他們嘗試生活的辛酸與苦辣,品味人生的坎坷與荊刺。

時值1987年八月中旬,正是秋收時節,你看,那金燦燦的胡麻,它們就像是一碧千裏的金子,在田野裏搖曳着;你再看那遍地的荞麥花,也像極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在向人們展示着她們美麗的風姿;那彎了腰的谷子,糜子,頭總是面朝着村莊,似乎也在向人們訴說着:“我們已經成熟啦!你們趕快來收割我們吧!”那迎風站立的高粱也耐不住寂寞,同火紅,火紅的陽光玩耍着;同微微吹拂的風兒玩耍着。陽光使勁地燒灼他們,他們卻故意和陽光作對,偏偏屹立不倒;風兒使勁地吹拂他們,他們齊刷刷地撇撇腰,待風兒過去後,又齊整整地站了起來……

僅有七歲的周濤正跟着二姐和媽媽走在羊腸小路上。隻見媽媽将三把鐮刀從右胳膊換到左胳膊上,說:“這幾年的收成較前些年好多了,可是家裏的人卻五零二散,農忙的時候連個收割糧食的人都沒有。”周濤聽完媽媽的話語後,偷偷地掃視了一下她,隻見她那飽經風霜的臉龐上又增添了許多皺紋。二姐聽完媽媽的話語,便說:“那有啥辦法?我大姐七年前就被我舅舅叫到他們家拉扯我的小表弟去了,而我三弟周波如今又在上中學,當下咱家的丁當勞力,就隻剩我爸和咱倆個了。”

周濤聽完二姐的話後,帶着不服氣的語氣對二姐說:“咋就隻剩你們了,難道我不算人嗎?”

話音剛落,二姐便和媽媽相視一笑,随後二姐拈着周濤的耳朵說:“你當然算人啦!誰說你不算人呢?”媽媽緊跟着說:“是人不假,可你給咱們家裏幫不了多大的忙啊!”

聽完這話,把個周濤急得眼裏隻冒金星:“對,我是捉不住鐮把,收不成糧食,可我總能給你們端茶送水,送些幹糧啊!”這話倒把媽媽和二姐逗得樂開了花。

二姐擡頭瞅去,路的盡頭已看不見了爸爸的身影,她急忙對媽媽說:“估計我爸這一陣都到地裏了,咱們還在這裏說笑……”媽媽聞言也說:“那我們趕緊朝胡麻地裏走。”

走不許久,就到胡麻地裏了,這塊地不過五六畝大小,呈半圓形,種的不全是胡麻,當中央還種着一畝多洋芋。當時,周濤看到爸爸已經拔了不少胡麻,又見媽媽和二姐相繼蹲在地裏收割着胡麻,他也學起了大人模樣兒,跪在地裏,拔起了胡麻,可他畢竟年齡還小,沒有力氣,沒有經驗,根本拔不了,東頭一根,西頭一根,瞻前顧不了後……二姐一邊用鐮刀割着胡麻,一邊笑着對媽媽說:“媽,你瞅濤濤。”

媽媽轉頭一看周濤,便說:“你能拔個啥哩!快别拔了。”他還不服軟,心說:‘小小的胡麻,我有啥不能拔的。’可一看手上腫起來一個血泡,怪疼,怪疼的。就連忙走到媽媽跟前:“媽,你看。”他算說算将右手伸到媽媽眼前。媽媽本來性子急,看到兒子手上的血泡,便氣急敗壞的說:“叫你不要拔了,不要拔了,你就是不聽,這下好了吧!”二姐也看到了周濤手上的血泡,說:“一個血泡,沒啥關系的,過上兩三天,它自然會消的,你這下别拔了。”周濤就聽了媽媽和二姐的話,垂頭喪氣地說:“那好吧!不拔就不拔,有啥大不了的。”

今天的天氣不怎麽熱,卻把爸爸,媽媽和二姐累的氣喘籲籲。隻聽二姐喊道:“濤濤,快把馍馍和西瓜包包提過來。”在南頭玩耍的周濤聽是二姐的聲音,他就提着包包,‘咯吱,咯吱’地走到了地中心,說:“你們快吃吧!我還要繼續挖我的小窯洞去哩!”

媽媽看着周濤的臉蛋:“哎喲!你瞅,多像個土佟!边呎f邊笑着。二姐也瞅了一眼周濤,同媽媽一塊‘咯咯咯’地笑了起來。爸爸卻一直沉默着,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隻顧着吃左手的西瓜和右手的馍馍。

此刻,天已接近黃昏,隐約瞧見周玉成夫婦托着疲憊的身軀回到了家。後頭跟着周佳欣和周濤倆姊妹。佳欣被媽媽叫到竈房裏做飯去了,周濤随爸爸進了窯裏,透過燈光,他看見爸爸那落滿塵土的臉,便趕忙取起了洗臉架上的臉盆,跑到竈房的水缸裏舀了兩馬勺水,又端到窯裏,供爸爸洗臉。

直到晚飯時分,母親賈慧敏對丈夫說:“濤濤眼看八歲的人了,明年開過年,快叫他上學去吧!”周玉成說:“原本我思想家裏缺少勞力,不如叫濤濤在家裏勞動,可……”話音未落,就聽賈慧敏變大聲嗆說:“七八歲的娃娃,能勞個啥動?”

其實賈慧敏就這麽個特點,也是她唯一的優點,心直口快,不耍心眼,待人熱情,諔椭苡癯山Y婚近二十年天氣,夫妻倆總少不了磕磕絆絆,但她從不計較什麽得失,她明白兩口子搭伴過日子,要整整一輩子光陰哩

吵吵鬧鬧都很平常,重在相互理解,相互包容。沒必要賭一時之氣,而鬧得人離家散。所以她赢得了莊坊鄰居的一緻好評。

這時候,周玉成雙眼盯着賈慧敏:“我也沒說啥呀!看把你急成啥樣兒了?”

一旁的周佳欣害怕他們又會吵架,便急忙插言:“其實當今這世道變了,人不識字,沒有知識,就意味着會被社會淘汰,我認爲還是讓濤濤上學爲好。不要像我,有時候跟集買個東西,連商品名稱都認不得……”說到這裏佳欣欲言又止,立時陷入了沉思,好像她在抱怨着什麽?又像是懊悔着什麽?

是啊!就在佳欣上小學二年級的時候,因爲家庭條件低劣,加之農忙,父母無暇顧及家裏頭的零碎活兒,周玉成兩口子斟酌再三,決定讓佳欣退學回家,這樣,一來能爲他們分擔肩上的重擔,二來,也可以減少上學費用。

當時周佳欣僅僅十來歲,根本懂不得人情世故,也分辨不開什麽是對?什麽是錯?總之父母的話就是對的。從此以後,她便離開了學校,當起了農村姑娘。但她對知識仍然充滿着向往。經常趕着一群羊,出山裏放。如果遇到識字的大人們,她就上前讓他們教她認字。這些大人多都是佳欣的大大和爺爺,他們見這女娃這麽熱愛學習,便撇下羊鏟,專心緻志的教她。有時羊跑的無蹤無影了,當佳欣認識幾個字後,便漫山遍野地尋找去了。

這些年周佳欣也認得了不少字,但那種學習方法甚爲唤y,在知識分子的眼裏,她仍舊是個文盲。

周玉成當然明白女兒欲言又止的原因,隻見他臉色慚愧地說:“佳欣說得沒錯,自從咱們國家召開了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就着力發展科教興國戰略,近年來培養了一批又一批的棟梁之才,他們爲國家的建設也做出了卓越的貢獻。”他咽了一嘴飯,繼續說:“所以我決定明年叫濤濤報名上學去吧!”

賈慧敏聽完男人的話,滿面的愁雲立刻消失殆盡,她笑着對周玉成說:“咱也不指望他以後能考上清華,北大,隻要能多學些知識,認得些字,不被人家欺負就很不錯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家裏的活兒多苦多累,他們都願自己承擔,無論如何?也要把兒子送上知識的殿堂去學習。他們深深的懂得:自己刨了一輩子地球,絕不能叫兒子再刨一輩子地球,這種生活可真是生不如死!這就是所有父母的心願‘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當然,周玉成兩口子也希望周濤有朝一日能夠功成名就。

光陰荏苒,日月似箭。轉眼間,已經到了交九的時節了,大西北的老百姓們這個時候基本上都閑下來了,這裏的糧食作物一般都是一年兩熟。所以冬天是他們老婆娃娃熱炕頭的日子。

這天,天空中飄着鵝毛般大的雪花,你瞧,它們多像仙女的眼淚,一滴一點地灑落人間,也許仙女想到人間生活,而她們又無法下到人間,才故意把她們的眼淚做成了六角形,以展現她們的美麗,叫世人都能看得見,用她們的美麗裝點人間。

周濤看着六角形的雪花一片一片地飄着,他忽然興緻高昂地對媽媽說:“媽,我想串門子去了……”賈慧敏說:“外面下着雪,你不嫌凍麽?”“雪又下的不大,我去去就回。”周濤說着話就跨出了門檻,向大門外走了。

周濤走在鄉間的小路上,他翹首望去,路邊的白楊樹已沒有了往日的繁茂,所剩的隻有些殘枝敗葉,随着一股寒風的吹刮,他似乎還能聽到枯木無助的喘息和哀嚎聲。此刻,周濤心裏想着:‘可惜了這麽好的雪景了,都沒有好的景物襯托……’

當然周濤此行的目的并不是爲了觀賞景色的,他是專門找二爺說書的,二爺名叫周邦儒,在戶先中排行老二。

原來周濤所在的這個村莊名叫周家河村。周家河村方圓近千裏土地,居住着二百多戶人家,他們幾乎全姓周,隻有個别戶是外姓。他們分别是張姓,李姓和王姓,隻有十幾戶人家。而剩餘的周姓人家,他們是一個祖先的後代,相傳他們的祖先名叫周志恒。在明朝朱洪武年間,大遷移,遷移至此,後來便定居在這裏。周志恒共育有五子,其他四子分别娶了婆姨,也都有了兒女,唯獨第五個兒子沒有娶妻生子,半路還給夭折了。

周志恒覺得家裏人口卸啵B活不過來,便給四個兒子另了家,讓他們自食其力,養活自己的婆娘娃娃去。此後慢慢的就形成了四個門檻。各個門檻裏都繁衍生殖了後代。

到了現在,這四個門檻裏,就繁衍生殖了九百多口人,屬二門檻的人口最多,有四百三十七口人。周濤就屬二門檻的人。據周濤所知:二門檻輩份最大的是‘文’字輩,也就是他的太爺輩,他一共十一個太爺,他們長大成人後,祖爺分别給他們娶了妻室,這就等于給他們另了家,另家以後,祖爺管不了,也沒能力管,隻能讓他們各過各的生活了。

接下來是‘邦’字輩了,就是周濤的爺爺輩們,爺爺輩的有二十幾個。周濤的親爺爺名叫周邦德,周邦德可是出了名的大孝子,他生前一共安葬了四個老人,還拉扯了一雙兒女,而奶奶在他們結婚不到十年天氣,就得了乳腺癌,當時醫療條件有限,家裏又窮的可憐,便早早地離開了人世。整個家庭的重擔就落到了爺爺一個人的肩上,但他意志堅定,百折不撓,安葬了四個老人,又拉扯了兩兒兩女。當時生活十分窘迫,爺爺又飽受疾苦。便在他七十二歲那年裏就與世長辭了。

那個時候,周濤隻有四歲,根本不記事,對爺爺的印象十分模糊。

而他今天要找的周邦儒是四太爺的二娃,排行也是他們行值苤械睦隙4丝趟呀浀搅硕敿伊耍p手輕腳地掀起了厚重的門簾,走進了窯裏。隻見炕北坐着個頭戴鴨舌冒,面色紅潤,脊背佝偻,下巴處還留着幾根胡須的中年人;那人正是周邦儒。他手裏逮個煙鍋,‘吧嗒’‘吧嗒’抽着煙,從他嘴裏冒出的煙圈就像工業油煙一樣,熏的滿窯都是,還怪嗆人的;炕南坐着一位婦人,那婦人也是紅潤臉龐,看去也就四十來歲年紀,她正是周邦儒的老婆,周濤的二奶奶,二奶奶正納着鞋底子,炕上鋪着金絲絨炕單,在炕底端疊放着兩床深紅色的蓋頭。周濤又瞅了瞅窯掌,隻見那兒放着個六合櫃,櫃的左面有一張老式寫字台,寫字台上擺放着一個電壺,幾個喝水杯子,還有些洗臉用具,在寫字台對面放着一個洗臉架,洗臉架上有個洋瓷臉盆,而洋瓷臉盆的上頭,靠牆窪處挂着一個鏡子,左面還挂着一個玻璃框子,玻璃框子框子上有幾張照片,分别是周邦儒兩口子的結婚照,還有他們的親戚,兒女。

周濤迅速地打量完畢後,便問二奶奶:“今天我來你們,咋沒見你們的狗,它平時可兇了,我特别害怕。”二奶奶算納鞋底子算說:“我也不知道它跑哪裏去了?”

在農村家庭裏,幾乎家家戶戶都喂養着狗,喂養狗有許多好處,它能爲我們看家護院,以防小偷到家裏盜取東西;陌生人來臨時,它絕對第一時間接客;還能震懾各種飛禽走獸的糟蹋,譬如狐狸偷吃雞呀,貓偷吃食物呀……

二奶奶看見周濤身上隻穿着一身秋衣,便又說:“瓜孫子,這麽冷的天,你難道不凍麽?”周濤回複道:“噢!我從家裏走的急,忘了穿了……”他掃視了一眼二爺,又對二奶奶說:“再說咱們兩家離得不遠,才不到一裏路,我剛剛走上來也不覺得凍。”

此時周邦儒開口說話了:“孫子,你一向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呀!今兒個登門,所爲何事呢?”

周濤聽媽媽說過:二爺年輕時,讀過不少書,一直念到高中哩!然而就在高考時他掉以輕心,以至名落孫山,沒有考上大學,他有心複讀,可家庭經濟有限,沒錢供幫他,他便隻有回家拷牛後半截了,但他畢竟是個識文字人,嘴裏時常會說出一些‘之乎者也,子曰詩雲的話來。

周濤自然見怪不怪了,他聽完二爺的開場白後,便嬉笑着對二爺說:“真是啥事都瞞不過您老人家呀!我今天來還想讓您給我說書哩!”

周邦儒眯着眼縫說:“那你想聽哪一段兒呢?”周濤坐到了炕欄邊上:“您不是說:說起書來,總少不了秦皇,漢武,唐宗,宋祖嗎?我今天想聽唐宗的故事……”

周邦儒聽完周濤的話後,他慢慢地擡頭瞅向了門外飛舞的雪花:“那好,我就給你講講《薛仁貴征東》的故事吧!”

(未完,待續。)

引子

爱的圣墙倒塌了,墙内蠕动着鲜血淋漓的肉体,暴露在血红,血红的夕阳下。

周涛已经在这里昏迷了三天三夜,此时灵醒了过来。他使劲地摇了摇头,任血点乱溅,这才回想起前些天店里没啥吃了,就在三天前他和尚雨婷出到街上想买点菜和面,他们正在柏油路上走着, 一辆深红色的奔驰在马路上开的飞快,向他们这边驶来。刹那间,一声长长的刹车声让空气瞬间凝固,雨婷手中那灰白色的伞砰的一声,掉落在了地上。雨点狠狠的砸在上面,雨伞摇摆不定。而雨婷,则脸色苍白的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鲜红的血以后脑勺为中心,向四周,慢慢地散开。又一瞬间,那辆车又撞毁了洁白的墙壁,顿时,砖呀!瓦呀!泥皮呀……铺天盖地地向他砸了下来,让周涛原本低沉的脸变得麻木,他强忍着左腿和头部的伤痛急速的扭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车肇事逃逸。又很快地看了倒在血泊里的雨婷,脸上不时有泪水划过。那一时刻,仿佛连光速都显得很慢了。雨,仍旧在下,下得很大,向大地射出了无数的锋利的箭。似乎要穿透他那脆弱的心。

他还在努力地回想着什么?眼前又驶来了一辆银白色的轿车,只见车上下来一个人,他慌忙走到周涛跟前,半蹲着身子,问:“涛涛,你没事吧!”周涛声音微弱地回道:“我没事,哥哥,你知道尚雨婷哪里去了?她是不是……已经……”

“她被家人带到医院抢救去了,可是……”哥哥周波声音颤抖地说。周涛紧绷着脸皮:“可是怎么了?你说呀!哥哥。”

周波心疼地看着弟弟血肉模糊的左腿,又瞅着他受伤的头部,说:“她可能已经抢救不过来了,我听她家人说她头部大量失血,脑浆绷裂……”

周涛神情恍惚地说:“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要去见她。”哥哥抱起了周涛,说:“啥也别说了,我这就带你去医院……”周涛坐在副驾驶座位上,闭起了眼睛,他又昏迷了过去。这次他恍若游荡在梦幻里,他梦到了那个小山村,梦到了自小玩到大的兄弟,朋友们,梦到了父老乡亲们,梦到了这些年家乡的变化,还梦到了他和她的相知相恋,以及他们在一起的日子……

第一章:上学

这段故事得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讲起,在沟壑纵横的大西北,居住着一群善良,朴实,又憨厚的人们,尽管他们有时会缺吃少穿,食不裹腹,但他们从不怨天尤人,抱怨上天带来的不幸与不公,他们深知,生命本身就是一种给予,如果真有上帝存在,那倒要感谢上帝赐给他们这仅有一次的生命,让他们尝试生活的辛酸与苦辣,品味人生的坎坷与荆刺。

时值1987年八月中旬,正是秋收时节,你看,那金灿灿的胡麻,它们就像是一碧千里的金子,在田野里摇曳着;你再看那遍地的荞麦花,也像极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在向人们展示着她们美丽的风姿;那弯了腰的谷子,糜子,头总是面朝着村庄,似乎也在向人们诉说着:“我们已经成熟啦!你们赶快来收割我们吧!”那迎风站立的高粱也耐不住寂寞,同火红,火红的阳光玩耍着;同微微吹拂的风儿玩耍着。阳光使劲地烧灼他们,他们却故意和阳光作对,偏偏屹立不倒;风儿使劲地吹拂他们,他们齐刷刷地撇撇腰,待风儿过去后,又齐整整地站了起来……

仅有七岁的周涛正跟着二姐和妈妈走在羊肠小路上。只见妈妈将三把镰刀从右胳膊换到左胳膊上,说:“这几年的收成较前些年好多了,可是家里的人却五零二散,农忙的时候连个收割粮食的人都没有。”周涛听完妈妈的话语后,偷偷地扫视了一下她,只见她那饱经风霜的脸庞上又增添了许多皱纹。二姐听完妈妈的话语,便说:“那有啥办法?我大姐七年前就被我舅舅叫到他们家拉扯我的小表弟去了,而我三弟周波如今又在上中学,当下咱家的丁当劳力,就只剩我爸和咱俩个了。”

周涛听完二姐的话后,带着不服气的语气对二姐说:“咋就只剩你们了,难道我不算人吗?”

话音刚落,二姐便和妈妈相视一笑,随后二姐拈着周涛的耳朵说:“你当然算人啦!谁说你不算人呢?”妈妈紧跟着说:“是人不假,可你给咱们家里帮不了多大的忙啊!”

听完这话,把个周涛急得眼里只冒金星:“对,我是捉不住镰把,收不成粮食,可我总能给你们端茶送水,送些干粮啊!”这话倒把妈妈和二姐逗得乐开了花。

二姐抬头瞅去,路的尽头已看不见了爸爸的身影,她急忙对妈妈说:“估计我爸这一阵都到地里了,咱们还在这里说笑……”妈妈闻言也说:“那我们赶紧朝胡麻地里走。”

走不许久,就到胡麻地里了,这块地不过五六亩大小,呈半圆形,种的不全是胡麻,当中央还种着一亩多洋芋。当时,周涛看到爸爸已经拔了不少胡麻,又见妈妈和二姐相继蹲在地里收割着胡麻,他也学起了大人模样儿,跪在地里,拔起了胡麻,可他毕竟年龄还小,没有力气,没有经验,根本拔不了,东头一根,西头一根,瞻前顾不了后……二姐一边用镰刀割着胡麻,一边笑着对妈妈说:“妈,你瞅涛涛。”

妈妈转头一看周涛,便说:“你能拔个啥哩!快别拔了。”他还不服软,心说:‘小小的胡麻,我有啥不能拔的。’可一看手上肿起来一个血泡,怪疼,怪疼的。就连忙走到妈妈跟前:“妈,你看。”他算说算将右手伸到妈妈眼前。妈妈本来性子急,看到儿子手上的血泡,便气急败坏的说:“叫你不要拔了,不要拔了,你就是不听,这下好了吧!”二姐也看到了周涛手上的血泡,说:“一个血泡,没啥关系的,过上两三天,它自然会消的,你这下别拔了。”周涛就听了妈妈和二姐的话,垂头丧气地说:“那好吧!不拔就不拔,有啥大不了的。”

今天的天气不怎么热,却把爸爸,妈妈和二姐累的气喘吁吁。只听二姐喊道:“涛涛,快把馍馍和西瓜包包提过来。”在南头玩耍的周涛听是二姐的声音,他就提着包包,‘咯吱,咯吱’地走到了地中心,说:“你们快吃吧!我还要继续挖我的小窑洞去哩!”

妈妈看着周涛的脸蛋:“哎哟!你瞅,多像个土贼。”边说边笑着。二姐也瞅了一眼周涛,同妈妈一块‘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爸爸却一直沉默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只顾着吃左手的西瓜和右手的馍馍。

此刻,天已接近黄昏,隐约瞧见周玉成夫妇托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家。后头跟着周佳欣和周涛俩姊妹。佳欣被妈妈叫到灶房里做饭去了,周涛随爸爸进了窑里,透过灯光,他看见爸爸那落满尘土的脸,便赶忙取起了洗脸架上的脸盆,跑到灶房的水缸里舀了两马勺水,又端到窑里,供爸爸洗脸。

直到晚饭时分,母亲贾慧敏对丈夫说:“涛涛眼看八岁的人了,明年开过年,快叫他上学去吧!”周玉成说:“原本我思想家里缺少劳力,不如叫涛涛在家里劳动,可……”话音未落,就听贾慧敏变大声呛说:“七八岁的娃娃,能劳个啥动?”

其实贾慧敏就这么个特点,也是她唯一的优点,心直口快,不耍心眼,待人热情,诚恳,和周玉成结婚近二十年天气,夫妻俩总少不了磕磕绊绊,但她从不计较什么得失,她明白两口子搭伴过日子,要整整一辈子光阴哩

吵吵闹闹都很平常,重在相互理解,相互包容。没必要赌一时之气,而闹得人离家散。所以她赢得了庄坊邻居的一致好评。

这时候,周玉成双眼盯着贾慧敏:“我也没说啥呀!看把你急成啥样儿了?”

一旁的周佳欣害怕他们又会吵架,便急忙插言:“其实当今这世道变了,人不识字,没有知识,就意味着会被社会淘汰,我认为还是让涛涛上学为好。不要像我,有时候跟集买个东西,连商品名称都认不得……”说到这里佳欣欲言又止,立时陷入了沉思,好像她在抱怨着什么?又像是懊悔着什么?

是啊!就在佳欣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因为家庭条件低劣,加之农忙,父母无暇顾及家里头的零碎活儿,周玉成两口子斟酌再三,决定让佳欣退学回家,这样,一来能为他们分担肩上的重担,二来,也可以减少上学费用。

当时周佳欣仅仅十来岁,根本懂不得人情世故,也分辨不开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总之父母的话就是对的。从此以后,她便离开了学校,当起了农村姑娘。但她对知识仍然充满着向往。经常赶着一群羊,出山里放。如果遇到识字的大人们,她就上前让他们教她认字。这些大人多都是佳欣的大大和爷爷,他们见这女娃这么热爱学习,便撇下羊铲,专心致志的教她。有时羊跑的无踪无影了,当佳欣认识几个字后,便漫山遍野地寻找去了。

这些年周佳欣也认得了不少字,但那种学习方法甚为笼统,在知识分子的眼里,她仍旧是个文盲。

周玉成当然明白女儿欲言又止的原因,只见他脸色惭愧地说:“佳欣说得没错,自从咱们国家召开了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就着力发展科教兴国战略,近年来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栋梁之才,他们为国家的建设也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他咽了一嘴饭,继续说:“所以我决定明年叫涛涛报名上学去吧!”

贾慧敏听完男人的话,满面的愁云立刻消失殆尽,她笑着对周玉成说:“咱也不指望他以后能考上清华,北大,只要能多学些知识,认得些字,不被人家欺负就很不错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家里的活儿多苦多累,他们都愿自己承担,无论如何?也要把儿子送上知识的殿堂去学习。他们深深的懂得:自己刨了一辈子地球,绝不能叫儿子再刨一辈子地球,这种生活可真是生不如死!这就是所有父母的心愿‘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当然,周玉成两口子也希望周涛有朝一日能够功成名就。

光阴荏苒,日月似箭。转眼间,已经到了交九的时节了,大西北的老百姓们这个时候基本上都闲下来了,这里的粮食作物一般都是一年两熟。所以冬天是他们老婆娃娃热炕头的日子。

这天,天空中飘着鹅毛般大的雪花,你瞧,它们多像仙女的眼泪,一滴一点地洒落人间,也许仙女想到人间生活,而她们又无法下到人间,才故意把她们的眼泪做成了六角形,以展现她们的美丽,叫世人都能看得见,用她们的美丽装点人间。

周涛看着六角形的雪花一片一片地飘着,他忽然兴致高昂地对妈妈说:“妈,我想串门子去了……”贾慧敏说:“外面下着雪,你不嫌冻么?”“雪又下的不大,我去去就回。”周涛说着话就跨出了门槛,向大门外走了。

周涛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他翘首望去,路边的白杨树已没有了往日的繁茂,所剩的只有些残枝败叶,随着一股寒风的吹刮,他似乎还能听到枯木无助的喘息和哀嚎声。此刻,周涛心里想着:‘可惜了这么好的雪景了,都没有好的景物衬托……’

当然周涛此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观赏景色的,他是专门找二爷说书的,二爷名叫周邦儒,在户先中排行老二。

原来周涛所在的这个村庄名叫周家河村。周家河村方圆近千里土地,居住着二百多户人家,他们几乎全姓周,只有个别户是外姓。他们分别是张姓,李姓和王姓,只有十几户人家。而剩余的周姓人家,他们是一个祖先的后代,相传他们的祖先名叫周志恒。在明朝朱洪武年间,大迁移,迁移至此,后来便定居在这里。周志恒共育有五子,其他四子分别娶了婆姨,也都有了儿女,唯独第五个儿子没有娶妻生子,半路还给夭折了。

周志恒觉得家里人口众多,养活不过来,便给四个儿子另了家,让他们自食其力,养活自己的婆娘娃娃去。此后慢慢的就形成了四个门槛。各个门槛里都繁衍生殖了后代。

到了现在,这四个门槛里,就繁衍生殖了九百多口人,属二门槛的人口最多,有四百三十七口人。周涛就属二门槛的人。据周涛所知:二门槛辈份最大的是‘文’字辈,也就是他的太爷辈,他一共十一个太爷,他们长大成人后,祖爷分别给他们娶了妻室,这就等于给他们另了家,另家以后,祖爷管不了,也没能力管,只能让他们各过各的生活了。

接下来是‘邦’字辈了,就是周涛的爷爷辈们,爷爷辈的有二十几个。周涛的亲爷爷名叫周邦德,周邦德可是出了名的大孝子,他生前一共安葬了四个老人,还拉扯了一双儿女,而奶奶在他们结婚不到十年天气,就得了乳腺癌,当时医疗条件有限,家里又穷的可怜,便早早地离开了人世。整个家庭的重担就落到了爷爷一个人的肩上,但他意志坚定,百折不挠,安葬了四个老人,又拉扯了两儿两女。当时生活十分窘迫,爷爷又饱受疾苦。便在他七十二岁那年里就与世长辞了。

那个时候,周涛只有四岁,根本不记事,对爷爷的印象十分模糊。

而他今天要找的周邦儒是四太爷的二娃,排行也是他们众兄弟中的老二。此刻他已经到了二爷家了,他轻手轻脚地掀起了厚重的门帘,走进了窑里。只见炕北坐着个头戴鸭舌冒,面色红润,脊背佝偻,下巴处还留着几根胡须的中年人;那人正是周邦儒。他手里逮个烟锅,‘吧嗒’‘吧嗒’抽着烟,从他嘴里冒出的烟圈就像工业油烟一样,熏的满窑都是,还怪呛人的;炕南坐着一位妇人,那妇人也是红润脸庞,看去也就四十来岁年纪,她正是周邦儒的老婆,周涛的二奶奶,二奶奶正纳着鞋底子,炕上铺着金丝绒炕单,在炕底端叠放着两床深红色的盖头。周涛又瞅了瞅窑掌,只见那儿放着个六合柜,柜的左面有一张老式写字台,写字台上摆放着一个电壶,几个喝水杯子,还有些洗脸用具,在写字台对面放着一个洗脸架,洗脸架上有个洋瓷脸盆,而洋瓷脸盆的上头,靠墙洼处挂着一个镜子,左面还挂着一个玻璃框子,玻璃框子框子上有几张照片,分别是周邦儒两口子的结婚照,还有他们的亲戚,儿女。

周涛迅速地打量完毕后,便问二奶奶:“今天我来你们,咋没见你们的狗,它平时可凶了,我特别害怕。”二奶奶算纳鞋底子算说:“我也不知道它跑哪里去了?”

在农村家庭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喂养着狗,喂养狗有许多好处,它能为我们看家护院,以防小偷到家里盗取东西;陌生人来临时,它绝对第一时间接客;还能震慑各种飞禽走兽的糟蹋,譬如狐狸偷吃鸡呀,猫偷吃食物呀……

二奶奶看见周涛身上只穿着一身秋衣,便又说:“瓜孙子,这么冷的天,你难道不冻么?”周涛回复道:“噢!我从家里走的急,忘了穿了……”他扫视了一眼二爷,又对二奶奶说:“再说咱们两家离得不远,才不到一里路,我刚刚走上来也不觉得冻。”

此时周邦儒开口说话了:“孙子,你一向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今儿个登门,所为何事呢?”

周涛听妈妈说过:二爷年轻时,读过不少书,一直念到高中哩!然而就在高考时他掉以轻心,以至名落孙山,没有考上大学,他有心复读,可家庭经济有限,没钱供帮他,他便只有回家拷牛后半截了,但他毕竟是个识文字人,嘴里时常会说出一些‘之乎者也,子曰诗云的话来。

周涛自然见怪不怪了,他听完二爷的开场白后,便嬉笑着对二爷说:“真是啥事都瞒不过您老人家呀!我今天来还想让您给我说书哩!”

周邦儒眯着眼缝说:“那你想听哪一段儿呢?”周涛坐到了炕栏边上:“您不是说:说起书来,总少不了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吗?我今天想听唐宗的故事……”

周邦儒听完周涛的话后,他慢慢地抬头瞅向了门外飞舞的雪花:“那好,我就给你讲讲《薛仁贵征东》的故事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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