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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男人的恐惧

综合 2020-01-04 06:4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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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火,,到处都是火,漫天飞舞,像妖娆的死神,伸着长长的舌头卷过来。

窒息,挣.扎,喊不出,跑不动,绝望带着滚.烫的温度,四肢百骸被烧成灰烬。

世界那么寂静,为什么还会听到狰狞的笑声?

声音怎么会有颜色,血一样的红,翻滚,咆哮,火海炼狱,巨浪滔天。

是恶魔的地火,摧枯拉朽般炙热,身体在燃烧,却流淌着小溪般的冷汗。

不,不是小溪,是支队前那一排铮亮的水龙头,阳光下,溅起迷人的水花

“年轻人就是身体好!一场硬仗下来都成煤球了,洗干净还是好汉一条,我不行,老了,这胳膊腿儿酸的。”

是队长爽朗的笑声,他那张黝黑坚毅的脸,穿过重重火光,在柔和的阳光与清透的水花中,清晰而熟悉。

他的眼神还是如此明亮,如此温暖。

“队长!”

火光与水花突然都变成滚滚热泪,他伸手,想抓住队长。

队长明明就在眼前啊,在训练场,在更衣室,在出警的消防车上,在并肩战斗的现场。

可是他抓不住,无论用多少力气,他都抓不住,队长不在了,他再也见不到队长了……

“勇子,勇子你醒醒!是妈妈,别害怕,这是在家里!”

混沌迷乱的世界渐渐退散,郝勇醒来,身体被冷汗打湿。

而妈妈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仿佛他不是二十三岁,而只是个三岁的孩童。

“妈,对不起,我……做噩梦了,又让你担心了。”

郝勇费力地睁开眼睛,他舍不得醒来。

他想在梦中再多看队长几眼,梦境与现实交替,情感与理智也在撕.扯着他。

他不能沉沦于逃避的梦境中,这些日子以来,身边人已经为他操碎了心。

父母一夜白头,他必须醒来,强撑精神,扮演好儿子的角色。

郝勇恢复理智,还开玩笑的拍拍妈妈的肩:“吓坏了吧?

只是噩梦而已,医生都说了,这叫创伤性应激障碍,你儿子恢复得算快的了。”

他去洗澡,沐浴在花洒下,世界只剩下激越的水声,赶走他心底深处那团隐秘的烈火。

他不能让自己被恶意的火吞噬,他要振作起来。

经过厨房,听到妈在埋怨做饭的李姨:“小李,我说过多少次了,勇子醒着的时候,不要让他看见火,下次你用电磁炉做饭。”

“大姐,对不起,我寻思郝勇正睡着,用瓦斯的明火煲汤更有营养,谁知道,谁知道他突然醒了呢!”

郝勇放轻脚步,没有惊动妈跟李姨,悄声回了卧室。

窗前那株玉兰花已经开了呢,他长久地凝视着风中摇曳的雪白花朵。

英俊的脸庞,挺秀的眉眼,水珠儿在他乌黑的发梢折射出彩色光晕。

这是一个多么优秀的年轻人,只是他的眼神,为什么失去了往日的朝气?

原来三月春天了,距离那场灾难,已经过去两个月。

2

1月20日,农历小年,那天晚上队里吃饺子,出警铃响的时候。

郝勇边往外跑边往嘴里塞了两个饺子,鼓鼓的,像只青蛙。

跟在他旁边往外跑的队长梁栋笑骂道:“真能吃,也不怕咬着舌头。”

“我不爱吃凉饺子,等咱们回来,都得变成冰坨坨!”

郝勇把饺子咽下去,朝梁栋吐吐舌头,梁栋拍了他一下。

“回来后再吃,我给你煎煎,油汪汪热乎乎的,香着呢。”

全队人都知道,梁栋偏心于郝勇,郝勇是队里年纪最小的消防员。

梁栋常说,人家郝勇家里条件好,又这么年轻,肯做消防员,不容易。

梁栋也曾问过郝勇:“勇子,你为什么做消防员,就你家那条件,可妥妥是咱们队的富二代。”

“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

郝勇总是朝梁栋卖关子,其实他不是不想说,只是那个原因有些丢人,他不想让队长瞧不起他。

而现在,他再也没有机会,亲口把那个小小的秘密告诉队长了。

他们迅速出警,好不容易穿过狭窄的巷子,到了一处老式的筒子楼前面。

起火的位置在三楼,窗户上透出红色的火光,

几十年的老房子,建筑材料都不防火,时间就是生命。

郝勇和他的兄弟们分工明确,跟时间赛跑,很快,火势得到了控制。

屋子里浓烟滚滚,只剩下郝勇和队长。

郝勇负责最后一.次搜救屋内是否有残留群众,他已经搜了两遍,万幸这家没有人。

“走吧队长,没人!”

“你先走,我再看看!”

火光已逝,白色的浓烟迷雾般笼罩着这狭小的屋子,郝勇不知道队长还要看什么。

他去拉队长,队长却吼道:“起火原因是有人点了鞭炮,我怀疑有孩子!”

郝勇一个激灵,他跟梁栋同时看向那个老式立柜。

邻居报警说这家没人,着火了,没看到有孩子跑出去,如果还在屋里,只能藏身于那里。

梁栋冲上前,柜子已经被熏得看不出颜色。

拉开柜门,一个小男孩蜷缩在里面,紧闭双眼,不知是被呛得,还是被吓得。

梁栋把孩子抱出来,跟郝勇正要从窗口搭好的救生梯离开,忽然听到了“嘶嘶”声。

对于消防员来说,在火场听到这样的声音,就像死神的召唤。

老式筒子楼住的都是外地打工者,经济条件不好,用的是私人翻新的便宜液化气罐。

显然在屋内气压跟温度的变化中,气罐漏气了。

“带孩子走!”

郝勇的大脑来不及思考,梁栋把孩子往他怀里一塞,几乎是将郝勇踹下窗口的。

地面有防护垫,郝勇就算受伤,也没有生命危险。

郝勇是在下坠的过程中,听到身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的。

气流冲击的热度烫伤了他的后背,摔下来以后,孩子在他怀里完好无损,他却昏迷了过去。

再醒来,世界已变,队长牺牲了。

小年夜这场火灾,原因是孩子父母在外打工,孩子在家玩鞭炮起火。

不安全液化气罐又引发二次爆炸,现场惨烈。

因为疏散及时,没有群众伤亡,梁栋牺牲,郝勇受伤。

3

两个月过去,手术治疗,心理疏导,郝勇的身体已经恢复。

可他惧怕任何火光,哪怕是一点点微弱的火柴光,所以无法归队。

父母坚决不同意郝勇再回消防队,苦口婆心:“勇子,不要再惦记着回去了。

当初不让你当消防员你不听,多危险啊,连个对象都找不着!”

队里的领导也向郝勇明确表示,他想调岗或者离队,一律开绿灯,尊重个人意愿。

郝勇表面上似乎已经康复,只是比以前沉默了许多,身边人都明白,他跨不过心里那道坎儿。

他总觉得梁栋的牺牲是他的错,如果他早点发现孩子,就不会在现场耽搁时间。

身体与常人无异,郝勇却知道自己废了。

他表面装得越平静,他的内心越痛苦。

每一.夜的梦都是炼狱,他想回到两个月前,他想让队长活。

有一个人,是郝勇无论怎样艰难,都必须要去见一见的。

那就是梁栋的妻子祝小梅,他们有一个十二岁的儿子,这个男孩,永远的失去了爸爸。

郝勇来到梁栋的家里,进门就哭了:“嫂子,对不起,队长是因为我……”

他住院两个月,祝小梅没有来看过他,以前祝小梅对他可好了,就像亲嫂子。

队长经常塞给他一个热乎乎的饭盒:“你嫂子给你做的,我都没这待遇。”

梁栋说过,祝小梅说郝勇条件那么好还当消防员,她很心疼。

祝小梅还嗔.怪梁栋,以前年少无知被他骗了,现在谁愿意嫁给出生入死的消防员啊!

可出事以后,祝小梅一.次也没有来看过郝勇,她在怪他。

她有资格怪他,而他,没有资格乞求她的原谅。

郝勇在祝小梅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出事以后,他第一.次哭得如此毫不掩饰。

祝小梅一句话也不说,直到他哭够了,才递过来一张纸巾。

“东西我收下了,这算是你跟你们队长最后的一点情意吧,不要再来了,我们都清楚,看到对方,内心太痛苦。”

4

郝勇整天在街上游荡,父母给他大把的钱:“去花,找朋友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揣着钱,吹着口哨离家。

晚上回家时,总拎着几个大袋子,里面有最新潮的运动衣运动鞋,最新款的电子产品。

他似乎又回到了做消防员以前的状态,年轻,爱玩,热衷于一切潮酷的东西。

当初做消防员,父母就说他心血来潮,如今受了刺激,他也该放弃了。

同其他人的父母不同,他越拜金,越花钱,父母越高兴。

因为他离那个热血的,但是非常危险的职业,越来越远。

父母不知道的是,郝勇总是在回家前,急匆匆地去商场买一堆东西。

第二天把这些东西,都捐给了贫困地区的学生。

他想让他们看到希望的样子。

其实他每天都在又乱又破的地方游荡,旧货市场,建材市场,私人搭的小馆子,校舍太旧的学校。

他见不得火,他也怕火,这些地方是火灾高发地,他去巡查,尽自己的所能消除一切隐患。

城西的建材市场,一直是郝勇的心病。

临时搭建的场地,成堆的木材、原料,却没有合格的消防措施。

政府几次让市场关门整改,总有商户私自开业。

最里头的那家“振海建业”,最不听话。

他家的棚子最危险,地方小,堆的东西杂乱,可郭振海连个灭火器都舍不得买。

“郝同志,你看我这经济条件,老婆跑了,自己带个儿子,太贵的地方我租不起,吃住都是这个窝,不挣点儿,这张嘴怎么喂?”

郭振海知道郝勇心软,总是用儿子铭铭说事儿。

铭铭三岁了,连幼儿园都不舍得花钱去,每天就跟爸爸窝在这个鬼地方。

郝勇今天一早来,就是想把郭振海堵在被窝里。

带他去买消防器材,省得他总借口白天忙,没时间,躲过一.次又一.次。

郭振海的建材铺子是自己围出来的一块空地。

一圈水泥墙,上面搭了防雨篷,中间的铁门铁皮子都薄薄的,看出了郭振海的窘迫与抠门。

可那把大锁头可不小,郝勇一愣,这么早郭振海就出门了?

看样子是去进货了,他转身刚要走,冥冥中,神经突然被牵扯,脚步一滞。

早晨的三月,寒风料峭,刮在脸上冰凉凉的生疼,一般人不会闻到空气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儿。

可对消防员来说,他们可以剥开千军万马,敏感的嗅觉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不好,屋子里有危险!

郝勇的第一反应是郭振海的儿子铭铭还在里面睡觉。

院子里围着屋子的那一堆堆木材,如果碰到火星子,这里将立刻变成修罗场。

郝勇想拨打119,但又不确定里面的情况。

他知道消防队出警一.次,人力、物力、财力都是损耗,郝勇决定先进去看看再说。

铁门上的大锁怎么也弄不开,郝勇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试了几次后,一脚踹开了大门。

场子里建材堆得七扭八歪,没有看到火光,郝勇一直往里面跑。

郭振海自己搭的房子,他跟铭铭就睡在里面。

郝勇狠狠敲门,铭铭却没有醒,没办法,郝勇急中生智,一拳砸开了窗户,跳了进去。

光线陡然暗淡,空气中焦糊的味道很浓。

郝勇环顾四周,没有发现着火点,却看到铭铭躺.在小床.上,睡得正香。

他扑过去拍打铭铭:“铭铭,快起来穿衣服,叔叔带你出去。”

郝勇想先把铭铭送到安全的地方,再检查这糊味儿从哪来的。

铭铭迷迷糊糊坐起来,揉揉眼睛,还没完全清醒,突然喊起来:“叔叔,着火了!”

郝勇一回头,对面郭振海睡的床.上,陡然窜起来一股火舌子,顺着劣质的窗帘,直烧天棚!

那火光是如此熟悉,又如此恐怖。

郝勇大脑一片空白,眼前所有的一切都隐藏起来,只剩下冷汗淋漓的他。

哭喊,挣.扎,却无法动弹,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在红与白交替的混沌世界里,一个小男孩走了过来。

轮廓渐渐清晰,稚嫩的童音哀求着:“叔叔,救救我,我不想被烧死。”

郝勇看清楚那个小男孩的脸,惊异得无法呼吸。

那是童年时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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