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雪梅||妈妈的团年饭

冯雪梅（四川）

妈妈是一个思想比较保守但心态比较年轻的老太太，七十几岁了，买菜做饭玩微信，看书拍照喝咖啡，凡事都要亲力亲为，从来不肯闲着。每当我们劝她别太累时，她都说：我没那么老，多动手动脑免得老年痴呆。自从二十三年前爸爸去世后，她就一直和弟弟他们一起生活，我和姐姐各自成家。妈妈一直固执地认为弟弟的家是她的家，而我和姐姐这两个女儿的家是女儿女婿的家，我和姐姐则是她的客人。对此我和姐姐一直表示不满。

每年的农历腊月二十八中午都要去妈妈家团年，虽然每年都是这一天，但是出于礼貌（她觉得对女儿也该礼貌），她还是会提前正式邀请我们，然后她也就提前好多天开始着手准备。计划菜品、材料、调味品、酒水饮料、糖果等等。然后就每天买买买，为了不遗漏落下什么，那些能提前准备的她都会提前准备，然后每天清点还需要准备的东西，一丝不苟地准备着每一样物品，全身心投入到团年的准备工作之中。

到了腊月二十八，妈妈早上六点半就会起床，一边弄早饭，一边安排弟弟他们工作——该洗的蔬菜洗好，该炖的菜炖上，平时没用的碗和盘子都用热水洗好，用开水烫一烫，水果、糖、花生、瓜子等等一一装盘，红包备好，等着女儿女婿、外孙和曾孙前去。她就像一个指挥家一样，有条不紊地调动着满屋的锅碗瓢盆奏出欢快悦耳的旋律，而她自己也像一只幸福的小鸟不停地在满屋飞来飞去。

酥肉是不能少的。妈妈说：团年吃酥肉，来年日子过得舒舒服服。酥肉是用猪的前夹处的瘦肉，外裹纯土豆芡粉和鸡蛋以及少许盐混匀的汁，入油锅炸至微黄出锅，再与白萝卜一起炖，这道菜味道很鲜，又不油腻，没有肥肉，满足了一家人的胃口。丸子也是必不可少的菜，妈妈说团年吃丸子寓意来年家人团团圆圆，工作圆圆满满。丸子是用豆腐加芡粉和鸡蛋混匀一个一个做好炸的微黄而成的，起锅与海带丝同炖，待炖好后加豌豆尖，黑黄绿的颜色搭配已经很诱人了，豆腐炸后的肥美浓香和豌豆尖的清香更是惹人垂涎。胡萝卜烧鸡、红椒肉丝也必不可少，因为这寓意着来年日子红红火火。炝炒油菜苔的“青”色则寓意着一家人亲亲热热（唯有象征“年年有余”的鱼没买到，买鱼的都排着长队，妈妈也想的开。她说现在日子好过了，没吃鱼也有余）。广味香肠、川味香肠、酱肉、腊肉、咸烧白、回锅肉、凉拌菜、花生米以及时令蔬菜……在我们姊妹的“干预”下，妈妈最终答应减少四个菜。妈妈乐呵呵地一直都在忙着，很多事情都不愿别人帮忙，还时不时招呼我们吃糖果瓜子。谁要帮她，她便说：不用不用，你去喝水，我自己行；有时候她会强行抢走我们手里的活，把我们赶到客厅去看电视……

团年饭准时做好了，满满一桌十几个菜，好些菜还是双份，盘子重叠了三层。待我们都坐好了，斟好酒，妈妈还不忘给远在国外工作的孙儿拍一段视频，让其也感受到春节的喜庆和一家团聚的欢快气氛。拍完视频，大家一起举杯，共祝新年快乐，然后妈妈就开始下一项工作——挪盘子。大女儿喜欢的丸子，大女婿喜欢的回锅肉，二女儿喜欢的酥肉，二女婿喜欢的木耳肉片，大外孙喜欢的凉拌菜，小外孙喜欢的烧鸡，还有曾孙女喜欢的红椒肉丝，最后还是姐姐把她摁在椅子上坐着，不让她继续忙。妈妈看着盘子太多实在没法挪，也不再坚持了，只说：这桌子好像有点小，明年可要换个大点的了。我们问她爱吃什么，她说，我们爱吃的她都爱吃，其实我们知道妈妈的牙已经不好了。

看着满桌虽然普通却很熟悉的菜，看着妈妈温柔的笑脸，突然觉得原本浮躁的心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心里轻松得如同长了翅膀一样，所有疲惫和劳累全部化为乌有，留下满屋的欢笑声和酒杯碰撞的叮当声……

妈在哪，家就在哪，幸福就在哪！

●作者简介●

冯雪梅，出生于1967年4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