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敏(原创）| 奶奶！来生还做您的孙女

炎热的夏天，炎热的下午，妹妹泣不成声在电话里说：“姐姐，奶奶走了。”我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追问了一遍，得到了证实。我的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流，过去的一幕幕象放电影一样不停地在脑海中浮现。

最后一次见到奶奶是一个多月前，那时她坐在大门口拉着我的手对过往的行人说：“这是我的大孙女。”高兴之情，溢于言表。我本打算最近去看她老人家的，没想到那一次竟成了永别。

奶奶是对我一生影响最大的人，因为我小时候爸妈都要工作，我跟奶奶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奶奶也因我的乖巧，对我特别关爱。在我儿时的记忆中，奶奶总是穿着干净的阴蓝布衫，梳着挽起来的发髻，用一根银钻子别起来，光洁的额头上头发一丝不乱，做事利利索索，勤劳俭朴，正直善良，而且心灵手巧。这一切让我受益无穷。和奶奶同龄的女人大都是小脚，可奶奶不是，据奶奶讲，她的母亲迫于形势坚持要她缠足，奶奶觉得既疼痛，走路也不方便，只在白天缠着脚，晚上就偷偷的解开了，这事被母亲发现后狠狠打了她一耳光，奶奶并没因此而泄气，为达到解出缠脚的目的，转而求助读书识礼的父亲，经过父亲的开导，解除了缠足，所以脚没能变成三寸金莲。能同男人一样犁田打耙、挑担、割禾，奶奶也因脚大获利而自豪。

奶奶做得一手好饭菜，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总能变着花样让我享受美食。春天的白天是漫长的，奶奶就把白米炒熟后磨成粉末，在下午肚子饿时，舀上二勺，兑上开水搅拌，香气扑鼻，好吃极了。到了冬天，奶奶会把红薯煮熟切成片晾干，用沙小火炒焦，又是一道吃在嘴里甜在心里的纯天然绿色食品。

奶奶崇尚邻里和蔼。她常说：远水难救近火，远亲不如近邻。谁家有困难她总是主动出手相助。记得奶奶家隔壁住着一个残疾人，奶奶有好吃的总是给她送点。遇到有来讨饭的叫花子，奶奶总是搬出小凳子，把家里吃的给端出来，让他吃个饱。奶奶院子里有棵枣树，每到收获的季节，总要我拿一个小瓢盛上枣子挨家挨户的送去尝鲜。

奶奶是个纺线织布的行家里手。据老辈人讲，织布不是件容易的事，是一项极为复杂的工艺，从采棉纺线到上机织布，需经轧花、弹花、搓棉条、纺线、打线、浆染、沌线、落线等大小几十道工序，所以民间就有“男怕盘泥巴，女怕纺棉花”之说。我到现在还弄不明白，斗大的字识不到一箩筐的奶奶，在牵线的过程中是怎么运用加减乘除的口算算出线的长度、根数、织出布的宽度、一匹布的重量、卖多少钱保本，卖多少钱赚钱的秘诀！

如今奶奶织布梭子在织机线中穿梭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她双眼注视织机、一手推机头，一手穿木梭；一脚踏左板，一脚踏右板，天衣无缝的密切配合。奶奶用织好的布匹给我的姑姑、叔叔们做衣服，为了让衣服美观，奶奶还在编织布扣子上下功夫，有棒槌扣、盘扣、金鱼扣、兰花扣......有时也在衣服胸前挑绣几朵花鸟。奶奶织布更多为销售，换回一家人的生活开销。织布是不分白天黑夜的，白天要下地劳动，主要靠晚上借助微弱的棉油灯光织布，一天织一匹长3丈的布，需木梭来回穿梭数万次，其劳动强度可想而知了。

到了上学的年纪我就离开了奶奶，但每到节假日我是必定会到奶奶家去，每次去奶奶总是倾其所有的招待我，这个习惯只到我参加工作。参加工作后，我接奶奶来玩，奶奶经常叮嘱我好好工作，不要怕吃苦，因为不吃苦中苦，难熬人上人。更不能怕吃亏，因为吃亏就是福。奶奶的教导我一直没忘，成了我不断进步的座右铭。

小时候我是奶奶的跟屁虫，更是奶奶的掌上明珠。一个冬日的上午，奶奶在堰里漂板上捶洗衣裳，我自然也跟去了，一不小心踏在了堰边上的泥巴，咣当一下滑进了堰塘里，奶奶见状，飞一样的跳进塘中，抓住我的衣服将我推上岸，自己却落在水中扑扑棱棱，因为堰塘水深，奶奶又不会游泳，幸亏被赶来的父亲救起，才捡回了一条性命。事后，我的爸爸责怪她，吆呼一声我们就来了，你又不会水，不要命了！奶奶却回答说，孙女的命可比我的命金贵，就是我死了，换回我孙女的命也值啊！长大了我仍然是奶奶的牵挂。成家后，我有了一个女儿，奶奶更是对她疼爱有加，总是“芝麻虫.绿豆虫.碗豆虫”地叫着。遗憾的是女儿十岁生日时她没能参加，那时奶奶就开始犯糊涂了，时好时坏需要人照料。

来到奶奶的灵堂，我嚎啕大哭，细数着和奶奶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真是撕心裂肺地疼痛。奶奶还没来得及和我约定，就和我阴阳两隔，我要说，奶奶！如果有来生，我甘愿还作您的孙女。

望着满天星空，我仿佛看见奶奶在对我微笑，她是那么慈祥，好象在对我讲着一个完整的故事，她去了天堂，化作了一颗星星，想她时就仰望星空。

文｜石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