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旭明：将心比心
父亲今年87，母亲82，家有老人是家中之宝，常回家看看成了一支最美的歌。
母亲年岁大了，话匣子一打开就是回忆往事，只要我们一回到家里，听母亲说的最多的是自己小时候受过的苦，和父亲一起打拼创业的路，我们兄妹成长过程中的七灾八难，一家人经历过的酸甜苦辣，还惦念孙子外甥重孙子重外甥的事儿。好多的事好多的话我们都背下来了，母亲说上句，我们就能知道下句，以前，我们也曾打断过母亲的话，或替母亲说后面的事，每当此时母亲脸上就不自在，笑容里、眼睛里还有几分尴尬、失落和酸楚，接着会有短暂的沉默。但等下次回来仍然是这些话题，渐渐发现，母亲只要说起这些就回味无穷就能找回自信就能释放郁闷就觉得坦然充实，还会给我们灌输一系列当家如何如何不容易、成家立业怎样教育子女的经验方法体会。知道了母亲的心结，后来母亲每次讲起这些我们就当第一次听，从不打断，有时候还有意提几个早已熟悉的问题，和母亲互动，我们和母亲一起分享获得感成就感，渐渐觉得看父母灿烂的笑和听母亲唠叨成了一件惬意的事。
每当节假日回家探望，母亲总是最后一个端碗，眼看面条都煮化了，菜都凉了，可母亲总是喋喋不休问个没完，从老大家的问到老四家的，生怕落下一个家庭成员。前些年每当此时，我们兄妹很着急，催她老人家先吃饭，吃完再问。可说少了说轻了就和没说一样，说多了说重了，母亲就不高兴了，声音很大且很坚决，总是说，不要管我，我随便惯了，想多会儿吃就多会儿吃，我把我想问的问清了，一会儿你们都走了我就放心了。直到我们每个人都吃罢了，母亲才端起碗来，可仍然说个不停，关心这个惦记那个，唠叨没完。吃一口又说半天，一碗面都挑成浆糊了还在说。后来，我们也想清了，由她性吧，总比我们走了因没问清的事弄得每顿饭吃不好、每晚睡不好觉强多了。
其实，每次无论炒几个菜，吃什么饭，只要我们在家她根本就来不及去品尝，一碗饭吃不完就搁下碗安顿我们带这带那，一共四份，一人一份，早已分得停停当当。这些东西都是父母自己作务的杂粮啊蔬菜啊水果什么的。在春种夏播的时候父母就安排好了秋收冬供的事儿。改革开放40年，我们的生活一天比一天好，虽然在外面什么都不缺，有些拿回家放都没地方放，再说父母都80多高龄了，象什么玉米呀、小米呀、豆角呀、大葱呀、南瓜呀、土豆呀、红薯呀、黄瓜呀、北瓜呀等等，家里种的并不多，实在不想拿也不忍心拿，可是父母每次都推搡着非得让拿走，说这是他们用鸡粪种的，没有一点点化肥，外面菜那么贵，不能添斤吧也能添两，不能省百吧也能省十。有几次我们执意说不拿，母亲一听就急了，一边抹泪一边说，我就这么大本事，能给你们打叠的都打叠到里面了，不管谁都得拿走，只要你们拿走了我就心安了，至于回到你们家是扔是倒是送那是你们的事。小时候都听话来，你们是不是觉得长大了翅膀硬了管不了你们了？母亲这样一说，跟下了御旨一样，每个人只有服从的份儿了。虽然每次拿回去的东西，有吃不了烂掉的，有送亲戚朋友的，但一想到母亲说的话，一想到拿走了母亲就会放心安心称心欢心，便觉得拿走是那么值得那么必要。
父母知道我们在外工作忙，子女上学、购房压力大，所以从不给儿女添负担、找麻烦，更不给我们要一分钱，即使我们给他们的钱都要攒起来总要找个理由又还给我们，平时总是想尽一切办法料理自己的生活。近些年年龄大了干不了重活了，他们就扒槐米种扫帚打酸枣遛核桃，不能挣大钱挣小钱，卖玉米卖豆子卖葵花籽卖南瓜籽，把能变成钱的都变成钱。见这些年日子好了，年前父母才把积攒在躺柜里将近二十年的小麦卖了。舍不得卖舍不得吃的只有土鸡蛋，隔一段三五八个的给我们分分。国家每月给二老发的养老金直到过年母亲才让取出来，拿出一部分让我们给她交电话费、电费等必要的开支，剩下的给子孙们发压岁钱、平时村上上礼。二老在家一分钱也舍不得花，头疼脑热感冒了连个好点的药也舍不得吃，总是用针扎指头、刀片割嘴唇放血等土办法，一抽屉的药有的都快过期了，说是等我们在家住的时候万一有个不合适时交我们用。拉的煤炭打的煤球能省则省，常年是用柴烧火做饭，说是烘火做饭火候到来的快饭好吃。电磁炉、液化灶我们早就买回了，母亲一听又要用电、又得换气，坚决不用，一直在家放着。家里的固定电话常出故障，有时候联系不上很着急，早就说给他们买个手机用吧，又说人老了看不见用不了，固定电话字大声音清好用也不怕丢。父母的言传身教，使我们兄妹从小就养成了省吃俭用的好习惯，从不浪费一度电一粒粮一张纸，生活中每当看到一些浪费的现象，想想在家的父母心里就久久不能平静。
父母年龄大了，近几年腿脚又不好，一直离不了拐杖，可每次我们走的时候都要上大坡送我们，说实在话，对于两个腿脚不好的高龄老人，上下大坡还真是个负担，每次都因为送我们打不少嘴官司，可最终还是以二老获胜而告终。如果我们是两个人一起走，父母还放心，如果是一个人开车走，母亲会再三安顿回去要往家里打个电话。一开始的时候，我们以为父母就是说说，也没把父母的话没放在心上，回去就忘了，直到父母打来电话才想起来。唉！儿行千里母担忧，后来才知道，因为我们都开着车，从我们走后，父母就一直在电话机旁候着，直到听到回话才放心。想想父母的心，再不觉得父母的嘱咐是多余的了，之后，每次一回到自己的家或单位，第一件事就是给父母报平安。
2019年春节来临的时候，电话里说好我们除夕要回的，再三安顿父母对联要等我们回去贴，可父母生怕给我们添麻烦，吃罢早饭二老就开始张罗，等我们中午回去的时候，满院大小11副对联已经全部贴完。见父亲走路有点不得劲儿，再三询问才知是贴大门对联的时候踩凳子跌下来摔了一跤。我责备母亲，你们俩都80多了，那还能趴高跶低干这活呀，说好我们回来贴就是不听。母亲说，你们忙一年，回来就这一会儿时间，能歇歇就歇歇吧，这些事我们慢点能做了。我看了看父亲踩过的凳子，足有一米多高，就是年轻人从上面摔下来也够呛，更何况87岁的老父亲啊，真是感谢苍天感谢厚土，父亲能安然无恙，德之造化。
吃过年夜饭，我们本来想多陪父母坐会儿说说话，可一看天已大黑，母亲就催促我们快走，说我们住惯暖气家了，现在有车有这个条件，还是回去吧，不到家住喽就不用生火不用担心中煤烟，不用担心孩子们感冒。要是想来初一开车还能来，累了不想来就到家里歇歇。一再安顿只要我们一家大大小小好好的平平安安快快当当，这个年就过好了，其它都是小事。说他们都是按天活的人了，不用操心管他们，过年跟平常一样过，只要不难受能动弹比甚都强。其实，过年那个老人不愿让儿孙们陪伴自己啊?可父母知道现在年轻人都讲究，在老家去厕所、洗刷都不方便，特别是家里没有网，年轻人那能在没有网的地方待住啊！父亲的生日是农历二月二十七，母亲是农历三月初四，都离今年清明不远，为了不给我们增添负担，刚交二月母亲就再叮嘱，不要为他们专门过生日，等清明回去一并进行，直到我们每个人都答应了，母亲才不再唠叨此事。父母的心啊，没有一时一刻不是在为儿孙们着想，唯独没有他们自己。
家里排行数我最小，但也是知天命的人了，我的儿子也到成家立业的年龄了，我深深地体会到了做父母的不易，但作为儿子的我又为父母做了多少呢?一想起这些心里就充满愧疚，一曲《父亲》的歌时常让我热泪盈眶：“……都说养儿能防老，可儿山高水远他乡留，都说养儿为防老，可你再苦再累不张口,儿只有轻歌一曲和泪唱，愿天下父母平安渡春秋!”
祝天下所有父母健康平安长寿！
作者山西王旭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