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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槐菊 ‖ 奶奶的小裹脚

综合 2020-01-03 15:1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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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王槐菊

奶奶的脚很小,是否是三寸,我那时还小不得而知,总之在我的印象中,那双脚与我们的脚大不一样。

春天到来天气暖和的时候,我常常看见奶奶拿一把小剪刀、搬一把小板凳坐在太阳底下,露出了她那双使我感到好奇又非一般人所有的小脚,脚背凸起,脚型似月伢,五指向内弯曲,脚心就是一条很深的缝隙隔开脚掌和脚跟,外观小巧玲珑,如果套上一双绣花鞋,着实好看。奶奶告诉我,她的脚掌上长了“鸡眼”,如果不用剪子把它剔出来,走路很不方便,痛着呢。当时我很好奇,我想到了家中的大公鸡大母鸡,它们的眼睛圆圆的,鸡眼怎么会长在奶奶的脚上了呢?于是,当奶奶掏鸡眼的时候,我总是蹲在旁边仔细瞧着。那鸡眼很硬,只见她用小剪子将鸡眼剪破,然后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的将鸡眼的肉挖出来,最后,“鸡眼”倒是被掏出来了,不过她的脚掌上却留下了一个小坑,有时还渗着血,只听见奶奶连声说着:“这下可好了,这下可好了,走路不疼了,干活儿也方便了。”像这样掏鸡眼的事时常发生。

冬天到来天寒地冻的,每天夜晚我们都要在火坑里生一大堆木柴火,火上面吊着一把催壶,壶里炕着热水,一家子坐在火边取暖拉家常,在靠近窗户的简易木台上,搁着一盏很旧很旧的装有桐油的灯盏,灯芯的一头浸在油盏内,另一头发出微弱的亮光,真像萤火虫,奶奶常常借着这忽明忽暗的亮光认真地洗起脚来。

奶奶有一个小小的专供洗脚用的木脚盆,她先从催壶里倒来一些热水,脱掉袜子,慢慢地把那条长长的白色的宽约四寸的裹脚布一层一层的解下来再整齐的叠好后放在椅子上,再将她那双小小的脚浸泡在水里面,脚盆虽小,但奶奶的脚伸进去以后里面的空间还是很大的。只见她将一只脚搁在另一只脚的背上互相摩擦,奶奶告诉我:“会洗脚的脚洗脚,不会洗脚的手洗脚。”话虽这样说,但到后来她还是免不了用手洗脚的这一程序。看到奶奶在水中晃动着的那双只有脚背显眼的小脚,我心里嘀咕着:奶奶的脚怎么这么小?只有正常人的一半大啊。想着想着就情不自禁地把手伸进水里想摸摸奶奶的小脚,但接着又马上把手缩回来,只是往奶奶的脚上浇一点儿水罢了。奶奶的脚很小,奶奶的腿也很细,正如他自己所说像“两根干柴”,是的,她说对了,的确像两根干柴,奶奶老了,那像干柴的腿上已有一层脱落下来的粗糙的皮屑。

“奶奶,你的腿何时才能粗起来啊!”我心疼的问。“呵呵,只会越来越细的,人老了,不会再粗了哟。”奶奶边说边用干布擦着那双脚,然后拿出了长长的白色的裹脚布,从脚趾开始又慢慢地缠起来,最后一直缠到小腿,完毕,再套上袜子。“奶奶为什么要缠那么长长的一条白色的布呢,那双小腿是被缠细的吧。”我思忖着。

后来,奶奶给我讲起了有关裹脚的故事

在奶奶那个时代,裹脚成为一种时尚,女人脚的大小成为当时判断美与丑的标准,女孩儿长大后为了嫁得一户好人家,必须裹得一双小脚,而男人娶妻则以大脚为耻小脚为荣。那些脚稍大一点的女孩子不敢走出家门,不敢将自己的脚暴露在公共场合之下,生怕遭人唾骂,让人评头品足。因此,女孩子在小的时候就开始缠足裹脚,如果不成功,再次将脚缠紧后从高处跳下来,待脚折断后再重新裹缠。女孩子们在裹脚的时候疼痛难忍,她们叫爹喊娘,茶饭不进,长时间不能下地,有的要过几月之后才能借助木棒的支撑移动。那个时代的女孩子,无论是穷人家的还是富人家的都难逃脱这摧残人体的一关。

奶奶走路时身子好像扭来扭去,就像是用脚后跟走路一样。奶奶有两双布鞋,一双是她年轻时穿过的绣花鞋,几十年来她一直放在很旧的白杨木的陪嫁箱子里,从不见她穿过,鞋面子是黑色的,鞋头上用丝线绣了几朵梅花,花的旁边还绣了枝叶。还有一双是她平时套在脚上的,鞋的样子像半条船,后面较宽,前面尖尖的,如果下雨,鞋的外面包上几片宽宽的老竹笋叶子后再套上草鞋,我们平时穿的草鞋全部是用稻草编的,可奶奶为我们编织的草鞋是用稻草和几条碎布条编织而成的,比稻草鞋美观而且耐穿。我常常看见奶奶在夜晚借着油灯的亮光编织草鞋,常常编织到深夜,看她编草鞋时麻利的样子,很难想象她曾经是大户人家出身。

我常常看见奶奶提着小木桶到房前的小溪中去取水,只见她小心翼翼的走下石级,装满水后又一步一步的登上来,有时水从木桶中荡来荡去,总免不了湿她的裤脚鞋袜,但家中的那口大水缸总是被奶奶装得满满的。

后山有一眼泉水,清甜甘冽,听村里人说,如果长期饮用那里的水,人就会聪慧睿智,常年无百病。奶奶知道后,便常去那里担水。一次她搂着我说:“小妹陀(我的乳名),奶奶让你常喝那里的水,你就会更聪明,更容易背熟师傅的文章,书读好了,长大后就有出息。”

奶奶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那眼泉水离我家较远,取水的人要从几座山的山脚下顺小溪取小道行走才能到达。一天清晨,奶奶像往常一样担着木桶出发了,她吸着山林里的新鲜空气,听着布谷鸟的布谷,想着她将要担回来的那一担清泉水,奶奶笑了,于是她的那双小裹脚在高地不平的小路上不停地歪来歪去,顶着露水的杂草湿了她的鞋袜,湿了她的裤腿,路上的乱石扎着她的小脚,可她全然不顾,依然顺着那条小溪沟沿山路而行。看到那眼清澈的甘泉,奶奶像往常一样笑迷了眼。她用小水瓢将两只木桶添得满满的,不料在回来的路上,那两担水的重量远远超过了她的体重的负荷,两桶水不停地左右摇晃,奶奶体力不支,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的从她的额头顺着脸颊滚下来,可是奶奶仍然坚持着。天突然阴了下来,眼看要下大雨了,奶奶不得不加快了脚步,她的那双草鞋被路上的乱石磨坏了,脚心被扎得揪心的痛,在一个下坡处,一颗尖尖的石头扎到了奶奶的脚心,奶奶“哎哟”一声,瞬间从坡上滑下来,两只木桶也随着奶奶滚得远远的,当奶奶被一阵惊雷和暴雨惊醒时,她才发现全身湿淋淋的,脚上的血染红了她的裹脚布。

我也常常看见奶奶下地种菜,进山砍柴扯猪草,因为父母亲从早到晚要在生产队做工,所以家中的粗细活儿全由奶奶承担。奶奶常常用背篓背着还小的弟妹舂米,背着弟妹推磨,背着弟妹烧水做饭喂猪养鸡,一天到晚奶奶是既忙内又忙外,真苦了奶奶的那双小裹脚。一次奶奶洗脚的时候,我看到那双小脚变大了,腿也变粗了,一按一个深印子,我知道那是因为奶奶一天到晚没有停息下来,所以她的脚才会肿得像一个大麦包子,我抚摸着奶奶的那双肿的很厉害的小脚,泪水刷刷地从脸上滚落下来。

后来,奶奶的那双像干柴的腿越来越细了,长在脚上的鸡眼也越来越多了。一次,奶奶去捡柴,也可能是由于奶奶太劳累的缘故,那双小裹脚再也支撑不起奶奶的人体重量了,奶奶倒下去了,从此,她再也没有站立起来。

几十年过去了,奶奶的裹脚,奶奶的“鸡眼”依然是我心中永远抹不去的记忆!

作者简介:王槐菊,湖南张家界慈利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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