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祭奠还活着的人

作者凛冽的北风

佛说，人生是一次苦旅。年轻的时候一直没能体会到这句话的真意。如今，当我已近中年，生为人子，身为人父之时，面临着这一生中最痛苦，最不可抗拒的现实的时候，忽然觉得这句话说得无情但却不得不接受。人，这种生物的个体，从虚无中诞生，欢天喜地的来到这个世界，经历着光阴中几万个日夜，经历着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经历着爱欲情仇，成功或是失败。长了说是百年，其实对于整个地球的发展过程来说，对于宇宙的无尽光物来说，如同彗星闪过那一瞥,短暂的不值一提。

当你还活着的时候，就要面临上一辈人的远离。那是一种怎样的痛？如同一头活着的羔羊被剔去了皮毛，被割掉了四肢。那是一种时刻在滴血的痛，让你日夜不得安宁，整个人陷入了接近死亡，却不能在死亡的边缘把亲人挽回的绝望之中。

人活着，快乐时间总是短暂，但人生这条抛物线到达了顶点时，每个人都要沿着这条曲线向下滑去，慢慢的，无可挽回的……即使是古代的帝王想尽了一切可以延长生命的手段，最终还是随着日月的轮回化作浮沉。

多么荒诞，多么可笑，多么无奈，活着时就要想死了以后的事！父亲说，他唯一的愿望就是死后不要回到老家的坟茔，要我给他在这边找块墓地，安葬在这边。原因是老家的坟茔离得太远，交通太不便利，地理位置也太糟糕了，处在江淹地的沙丘上，每逢江一涨水，整个坟茔都被困在水中……

我深深地体会到父亲心里的痛。但是我的心中却在流血。望着一天比一天消瘦的父亲，望着这个只有61岁的老人，想一想父亲匆匆度过的一生，内心中充满了对父亲度过岁月的惋惜和遗憾。这辈子唯一让他感觉荣耀的就是自己当过六年的兵，这段经历成了父亲一辈子扎根在农村这片土地，默默无闻当中的光荣历史。所以，在我的印象中，每逢有亲友聚会时他总会不自觉地提起曾经的往事。那时在锦州的舟桥部队做过舟桥兵，开过解放牌汽车，在炊事班当过班长，骂过老兵……一切的语言都流露着那时的豪放和得意劲。可是，时过境迁，此时的社会已经不再是那个热血豪情的年代，听的人总用不屑眼光和鄙夷的笑来打发父亲。“好汉不提当年勇”，这是现实社会的残酷和无情。现实生活的窘境，家庭的贫困，导致了父亲一辈子没能崭露头角，一直在困苦的生活中忍受折磨。一直到如今的病入膏肓，去日无多。

回想早些年的家境，出生于80年的我，身下还有个弟弟。但是小我两岁的弟弟，天生营养不良，智力还有些低下，直到12岁时才勉强学会走路，之前的岁月多数在地上爬。那时的父亲还很好酒，酒后经常会跟母亲吵架，动不动打起来，半夜被惊醒的我总会惶恐不安，光着身子上前拉架。弟弟更被惊吓得哭个不停。记得最严重的情况是，父亲动刀砍了母亲，幸好只是砍在了屁股上。但是那时的我吓坏了，时刻感觉这个家摇摇欲坠，面临着破碎的危险。后来又有多次打架的经历，母亲动不动半夜出走了，我和姥姥打着手电筒到处寻找。想想母亲的遭遇也是够悲惨的，所以小的时候，我心里是特别恨父亲的。弟弟除了不能正常走路和智力低下还患有癫痫，犯病的时候牙会把舌头咬破，血顺着嘴角流出来，母亲整日在家庭的矛盾和孩子的煎熬下度日，长年累月的忧愤，郁结，也累出一身的病来。这样的生活贯穿在我的整个学习生涯过程中，想想那时的我心里确实足够的坚强，否则不会有今天。当我在阿城市范读师范二年级的时候，1999年7月31日，我永远离开了我的弟弟，17岁的弟弟已经长成了一副成年人的身板，但是终究没有抵住病魔的折磨，那时，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失去亲人的痛苦。在弟弟走后的半年时间里我一直精神抑郁，萎靡不振。

说实话，在这样一个危困的家庭中，我一直在自卑，怨愤，纠结，苦闷中成长，性格逐渐变得孤僻，不愿与人交往。不愿意自己的家事被人所知道，被人耻笑。也一度希望这个家庭能够真正走向分裂，然后获得重生。虽然父母也几次走向婚姻的边缘，但是终究挨过来，直到我走向工作岗位。

现在回头想一想，虽然父母彼此折磨了这么多年，但是没有彼此抛弃。我应该感谢他们，感谢他们让我有一个完整的家，虽然少了那么多家的温暖和安全感，但是每当我回到那个简陋的茅草房，看到了还健在的老爹和老妈，我在心里仍然有一种说不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