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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波:迷人的异端(《十三邀》番外篇实录)(偏见)书评

评书大全 2019-12-31 02:4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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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邀第一辑《偏见》

以下内容摘选自十三邀第一辑《偏见》:

她比想象的轻。几乎毫不费力,我抱起她扛在左肩上。暂刻犹豫之后,我把手轻搭在她的臀部上,而不是如小说中描绘——“右手扣住大腿”。除去我的羞怯,也因为她穿的是牛仔裤、不是紧身的傣家筒裙。

姑娘是我在芒市机场的行李转盘旁碰到的。在人群中,你很难忽略她的马尾辫与挺拔身材,贴身的长裙与衬衫令她像是一个诱人的粽子,我想起了陈清扬。

我克制了搭讪的欲望。走出有冷气的机场后,即刻感到自己被热带的闷热与潮湿包裹,一种欲望开始发酵。陈清扬的印象变得更鲜明起来,她穿着白大褂,走过山间小路,任凭风肆无忌惮地掠过她的身体。

借着车里昏暗的灯光,我(许知远)忍不住翻阅起手上这本《黄金时代》。黄色封面、华夏出版社1994年版,定价12.8元。在扉页上,王小波歪着头、双手插进裤兜。照片页旁还写着“文坛外高手——王小波力著问世”,字体颇为难看。该是1995年秋天,我在风入松见到这本书。书名缺乏吸引力,我也没听说过作者的名字,纯粹出于偶然,我拿起来翻阅,正看到王二说服陈清扬行伟大友谊一段,月光下的“小和尚”直直挺立的描述让我心跳加速。我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包装精美的罗素的《幸福之路》,买下了它。

我是个糟糕的小说读者,这本超过400页的小说集,总停留在前55页。即使是这55页,我也常在几个段落间跳跃。时代之背景、边境的生活都消失了,只是一个好笑又性感的男欢女爱的故事。我着迷于作者直截了当又想象力十足的性爱描写。

很快地,我发现王小波也出现在一些杂志上,总是两三千字左右的文章,常以个人经验——插队、旅行、阅读——出发,批评蒙昧、偏狭,倡导思想多元、个人主义之重要性。对我而言,这些零散的文章构成了一个更富吸引力的世界。

在九十年代末的大学,也被一股短暂复苏的自由主义思潮冲击。但在那个性格各异的启蒙者当中,他是个例外的存在,也没人比他更富吸引力——他不是抽象观念与思想,而是活生生的个体,像朋友与你天南海北。在经常戏谑的语言之下,是一颗追逐智慧、自由的灵魂。他不仅倡导这些自由,他还亲身实践它,是率先脱离体制的“自由撰稿人”。

他的突然离去使这个形象不仅更鲜明,且凝固成一个神话。对于很多文艺青年,他成了cult式的存在,对他的态度流露出你对生活、世界的看法;他还催生了一个出版门类,他的各式文集、对他的纪念文章层出不穷。

我买了他所有的小说与文集。《白银时代》《青铜时代》里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从未真的激起我的阅读热忱,倒是《我的精神家园》《沉默的大多数》中那些片段为我打开了另一个世界,借由他,我接触到罗素、卡尔维诺、杜拉斯、王佐良这些名字。我还热衷于收集朋友们对他的描述,想知道他日常生活的样子。艾晓明所编的《浪漫骑士》被我一翻再翻,他的个性比他的写作更令我着迷。

随着大学时光的结束,这种“着迷”淡去。我很少再阅读他,偶尔还被仍在扩散的“王小波崇拜”惹恼——一个反对任何姿态的作家,成了展现某种姿态的标签。我还觉得他或许被高估了,我从未觉得他会身跻伟大作家之列,作品足以流传不朽,他是个启蒙者——或许过去三十年最迷人的启蒙者,在恰当的时刻出现在一代人的生活中,这个阶段迟早会结束。

他的生命力比我想象的更顽强,不仅没在公共生活中消失,影响力还顺利地传到了下一代人中。他的一些文字与观点再度跳入我的视野,中国社会的新现实似乎让他的魅力更为显现,他所倡导的一切变得更为稀缺。我重燃起阅读热忱,再度从书架上拿下《黄金时代》。这一次,我把它作为一篇完整的小说、而非荷尔蒙的片段读完,沉浸入王二与陈清扬的爱情之中。在王二扛起陈清扬,有力地拍她的屁股,让她安静下来时,爱情从泛黄的纸页中溢出来,它因荒诞的时代背景更显得有力。

它促成了这此采访。在烟台,我与李银河谈论王小波的个性与思考;在北京一间二室一厅旧居里,姚勇回忆起印象中的舅舅;旅居北京的导演老安则说起第一次拍摄王小波的场面——在那个时刻的北京,他就是一个异端。还有作家李静,这个他昔日的编辑,或许是最理解他的思想与情感的人。在一个雨后的傍晚,我还前往京郊佛山园的墓地,我看到被碎砖头压着的笔记本与《白银时代》,笔记本上写满一位扫墓者对死者的感激之情。他的书开启了她的生活,笔迹与语气年轻。我随便翻开一页《白银时代》,写到充满愤懑与挫败的知识分子舅舅。我感到强烈的亲近感,或许接近王小波离去的年纪,我开始理解他的心境。

最重要的则是这次云南之行。在景罕14队,我见到了他插队时的大队书记,甚至还拿了他的腊肉。老乡们发展出一套对他的说辞,他是个懒惰、却热爱读书的“野牛”,记忆与虚构混杂在一起。在一个宽阔的晒谷场我想,王小波就因此写出批斗破鞋的场面吗?我们还不无拙劣地模拟了一个王二扛起陈清扬的片段,那个机场偶遇的姑娘做了女主角(在市中心的排档宵夜时,我们又碰见了她),穿着从附近卫生站借来的白大褂。这纯粹的淘气,像是对青春记忆的某种确认。

很遗憾,这次对记忆、形象的追寻,它更有关我们自己,而非王小波。他的思想与创作世界,值得另一次更严肃、细微、也更雄心勃勃的探索。

—— 许知远

———————————–

许知远:你可以讲一下第一次见面吗?

李静(评论家,剧作家,王小波作品编辑):第一次见面是在1995年的8月。那个时候正好搞世界妇女大会,我在读书报要做一个妇女研究的专题,有李银河的一本书,叫《生育与村落文化》,我一看那个书序言的后面,说感谢我的丈夫王小波在统计学上的造诣和他给我的帮助。我在1994年就看过王小波在《东方》发的文章,立刻就膜拜,说这人是此生一定要认识的人,感觉是罗素在世。所以1995年看到李银河这个序,我赶紧给她打电话,我说你说的王小波是在《东方》杂志发杂文的那个王小波吗?她说对。我说太好了,我要去采访你们俩。

其实是采李银河,李银河采完了我就跟她说,我特别喜欢王小波的文章,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文章给我这么强烈的冲击,我说我能不能见他一下?他正在里头接受一个《人民日报》的记者的采访,那时候他们夫妻俩已经在文化界很活跃了,也经常就各种话题接受记者采访、写文章,读书界还是知道他们两个人的。

许知远:1994年看的是哪篇文章?

李静:《中国知识分子与中古遗风》。现在大家觉得那种话已经很普通了,但是那个时候看见,我会笑得不行。他里边说知识分子,那意思就是在当权者眼里,还是一种需要被教训的物种。他就说,以前柯老——柯庆施说过,知识分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然后说这个论调不久前有一个叫《针眼警官》的电视剧里又出现了。他说,我这个时候就坐在家里等这个警官出来道歉,到现在还没有等到。给我笑得前仰后合。我说这是谁?这么有意思。结尾说这是一个匹兹堡大学毕业的东亚研究硕士,自由撰稿人。

不用看很多,就是看他一个短文,就觉得这个人的精神气质是那种特别肯定性的,有一种知识者的自信,尊严和价值层面的那种自信。1995年、1994年那个时候是很虚无的,我在大学里边,周围这些教授给我的感受,读书的感受,虚无主义的氛围是很强烈的。就像我一直想站起来,但是好像得了软骨病,精神上有强烈的站不住的感觉,从身边的师长得不到支撑。看到这样一个文章,我立刻就感觉到,这个人的内心有非常强大的力量,他能够以他自身精神的能力,成为一个肯定的人,一个有尊严的人。好像这是一个特别有钙质的人,特别想扑上去多看他的东西。而且他又特别幽默。当时王朔还是那么如日中天,王朔式的幽默和他的幽默,完全是不一样的。

许知远:怎么不一样?

李静:王朔的幽默是解构性的,他的确可以把那种意识形态可笑的东西,给你付之一笑,但是他没有更多的营养,他也是让你觉得很百无聊赖的、虚无的一个人。作为一个作家,他是可以的,但是那个的时代除了去寻求好的文学,还需要一种内心的力量,超越文学层面的,精神价值层面的东西。我觉得王朔给不了,但是王小波是可以的。他的幽默是一种对虚无力量的战胜性的感觉,他是高于虚无的。你会感觉到,他赢了,而且我很喜欢他赢。王朔还是不想站起来,有点儿站不住的感觉。

许知远:见到他的时候是个什么感觉?

李静:和我想像的还挺像的,就是觉得他应该很低调,有点儿貌不惊人,有那么一点儿不好意思——他总是一幅很不好意思的样子。说话声音很低沉,声音很好听,很羞涩,好像也不是太拿自己的东西当回事儿。

当时我说,看过一个研讨会对他小说的评论,但没看过他的小说。我说好像您有一本小说《黄金时代》,也没在别的地方看到,挺想看看的。他就从书柜最底下打开一个柜门,里头乱七八糟放了一些书,掏出他那本。我觉得他挺不拿自己的东西当回事儿。

许知远:健谈吗他?

李静:要看聊什么话题,他要聊自己的生活就不太健谈。第一次为了李银河去他家,第二次就是去采访他。因为那阵探讨什么是人文精神,反正挺好笑的,请各种知识分子来谈一谈人文精神这个话题,去采他。我说你都干过一些什么?他很简单地说当过知青、工人、老师,然后他说谈我自己好像没什么可谈的。后来又谈一谈卡尔维诺,谈谈莎士比亚,他就很愿意聊,他会说如果聊聊莎士比亚和卡尔维诺,还是值得的,我自己没有什么可谈的。我就想这个人一点儿都不自恋,对那种伟大的事物,他有足够的敬意,而且考虑自己不太多。

许知远:见到他之后,然后就认识了?

李静:是这样,回来就把他那本小说看了,看完就觉得,这是一个了不起的作家。1996年,我研究生毕业,到《北京文学》去工作,那么我就想,可以让他成为我的作者了。我表达对他文章的那种喜爱,我觉得他还是能得到一些宽慰,他可能对于读者的那种真正的感应,还是很在意的。

我去了《北京文学》,跟他约稿就非常顺利。我告诉他,我就要去做编辑了,你成为我的作者吧,把你最好的作品给我。他说反正是有一堆作品发不出来,你来挑吧。

第三次见他就是在西单,教育部那个家属大楼。他就把《红拂夜奔》给我。《红拂夜奔》是我更兴奋的一个东西。我那时候看书还是比较追新奇,但这样写一个所谓的古代,让我大跌眼镜。说李卫公发明开平方根机,说什么有的死在根号2下,有的死在根号5下,全是无理数之类的,我说这也太好玩儿了。还有各种他对生殖器的细致入微的描写,我觉得太有趣了。

他说,好几个杂志,转了一圈也没发出来,他说我也不抱什么希望,你就看吧。我就给他提上去了。那时候我们主编说,只要你觉得好,你就给我。我就把这个给上去,看了说挺好的,但是太长了,要他删,从十八万字压缩到三万字。我都说不出口。我就还是跟他讲了,他居然说试试吧,就这样,最后压缩完了。

许知远:我们回到小说,你一开始看《黄金时代》,后来更多了,《青铜时代》《白银时代》,你进入这个世界是什么感觉?

李静:看他的东西是这样的感觉,先是被他的幽默打动,然后被他稀奇古怪的想像力打动,先被他文本背后的人所吸引。看完了就发现,好像他有很多意味深长的东西,但是又抓不住。后来我想到一个词,就是“点彩派”,尤其是他《黄金时代》那本书里的几篇,尤其是《革命时期的爱情》,每次看好像都感觉不一样。今年因为要改编《革命时期的爱情》做话剧,我就又看了一遍,又不一样,发现一些无关紧要的闲笔本身也是意味深长的。

他非常酣畅淋漓地写主人公的每一点感受,一个点一个点,你会迷失在这些漂亮的点里,但是你再跳出来一看,其实人家有一幅完整的画。这幅画恐怕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你在什么认识水平就会看到一个什么样的东西。

《革命时期的爱情》最后一句话是说,一切好像全部结束了,一切又像刚刚开始。他1982年又见到了他“文革”时候一块儿混过的几个人,发现大家对往事都哈哈一笑,就很荒唐很荒唐,死了那么多的人,包括这个王二(《革命时期的爱情》主人公)本身他是发明投石器的,那个器械打死好多人,但是大家被愚弄之后,好像也没啥,还是过得挺好。我觉得他就像一个预言家一样,他已经从当时人对待自己历史的轻率的、没心没肺的态度里,预感到这一切循环还会回来。

他写到我们好像是一些泥娃娃,被一个孩子排列成阵,不一会儿又把它呼啦到地下,残胳膊断腿。说我们都是泥娃娃这件事情,我感到无法释怀,但是我又不能拿这个当真,因为当真不当真的权力不在我手里。我一想到这个,我从出生下来就注定如此,我就觉得很悲观。

他在给艾晓明的信里说,做一个好的小说家,必须要有绝对的疯狂,又要有超凡的理性,他说非常非常难。其实他就是。看起来,他的每一个细节真是非常疯狂,但是他最后表达的东西是极其理性的,他会把内在的那种感受写到极致,他要撒出去写,同时又要往回收。内外交煎的那种力,对人的内心有那么大的张力,也会有很大的伤害。

许知远:你觉得这样的一个王小波是怎么形成的?

李静:我自己概括,他的小说还是经过了一个从生命驱动到思想驱动的创作过程。他一开始那些小说,像《地久天长》之前的短篇,七十年代写的那些,其实都是从他自己生命经历里边来的,只不过他接受的文化遗产和大多数中国作家不一样。

你看过《绿毛水怪》吗?他不是写男主人公和那个小女孩老去中国书店看小说,说哪些小说好,哪些小说不好。你看他是非常心明眼亮的,会说《哈克贝利·芬历险记》多么好,会说高尔基的《在人间》多么好,他喜欢奥维德的《变形记》,其实他最喜欢的就是马克·吐温、奥维德,还有萧伯纳。他那个时候的文学根基已经是那种英美派的了,就是自由主义的文学传统。然后他会谈到,杨朔什么多么差,《南方来信》多么恶心,会说《牛虻》这本书起初我们觉得多么了不得,后来发现太微不足道了。就是大家奉若圣经的书,在他那儿什么都不是。他可能是1973年、1974年写的《绿毛水怪》,那时候也就二十岁,那是他完全独立的判断,不是看任何文学史看来的,也不是听人讲的,他文学的感受力和判断力没有被遮蔽。实际上他的文学营养就是这样一些。那么他就从自己的经历里边,还有自己的遐想里边,写一些短篇,比如《猫》那几篇,一直到《绿毛水怪》和《地久天长》,都是他生命本然的那个状态,还有一些变形的,明显是受到奥维德《变形记》影响的。

后来到了《黄金时代》这个阶段,我觉得是他一个中间点,就是既是从生命经历里来的,同时他这时候的思维能力也在成熟。《黄金时代》和《革命时期的爱情》,他的生命体验很饱满,同时对现实的思考也非常强有力。这个时候的作品就是介于感性、理性的那个平衡点上。包括唐人故事,那个也是很好的。在他完全靠生命本能写作的时期,东西是特别活泼好看的,像水晶一样的感觉。

到了《青铜时代》,其实他已经在摆脱现实中得到的材料。他有一个雄心,他要依靠纯虚构的力量来构筑他的小说世界。所以他的《青铜时代》和《白银时代》完全是靠假想来写的。那么《青铜时代》,因为他用了那个唐人传奇里的故事,所以他的想像力是有着落的,只不过他完全把它重写了,但是人物形象它是有母体的,也是很活泼的。到了《白银时代》,包括那里边的《未来世界》《白银时代》《2015》什么的,那个就是纯想像了。到这个阶段,我觉得一方面是他的发表出现了问题,还有他理性的成分在加重,完全是靠着思维衍生的想像力来写了。这个时候,他理性的成分比感性的成份更重。我觉得这个时期《白银时代》的作品,反正要我偏爱的话,就不是太偏爱这个时期的东西。

许知远:有点干了?

李静:对。好多人倒还是看了《白银时代》被他打动的,这个也真是各有不同。

许知远:把王小波放在中国二十世纪的文学传统里,你怎么看他的位置?

李静:我觉得他的艺术性和他的启示性,他思想的能量,我觉得起码是可以和鲁迅相提并论的,就是他的小说,包括他的杂文。有一些是一脉相传的,有一些不是一回事。他和鲁迅的相似之处就在于,比如鲁迅的小说也不多,甚至比王小波要少很多,但是我们会看到,鲁迅有一种原型能力,就是我们到现在还会指认某些人是阿Q,某些人是九斤老太。他的这些人物,你会感到有一种极强的概括力,这种概括力是穿透古今的,是对一些灵魂类型的勾勒,这种灵魂一直活着,像雕刻家一样,他那个刻度极深极深的。王小波也是这样,这个穿透力是一个思想型的文学家才有的。其他好的小说家不是这样子,不是思想型的,他们是故事型或者是美学的。

许知远:他们最不一样的是什么?

李静:最不相似的,其实还是在个体自由价值的看待上。王小波虽然不说,但他是一个标准的自由主义者,就是个人优先。而且个人的创造力在他来说,是他判断一个社会最重要的考量指标。那么鲁迅不是的,鲁迅最后,他会明确地说,自由要比平等不重要,平等要比自由更重要。在鲁迅那儿,个人的自由不是说必须要保障的。所以在个体自由这个概念上,鲁迅还没有太自觉,尤其是他作为一个知识分子,他觉得自己有牺牲的义务,他会由此推己及人,要求精英阶层牺牲掉自己,去为大众,去为更苦难的人去做。

许知远:写完鲁迅的剧本,是不是反而让你对王小波更理解了?

李静:对,会理解王小波为什么有时候会对鲁迅不以为然,虽然王小波好多语言方式都是从鲁迅那儿来的,什么“拿肉麻当有趣”了,这都是鲁迅的话。

包括王小波在杂文里说,古代文人还是有些肉麻,会想象在雪天由丫鬟扶着,咳着血,站在雪中看梅花。然后说文人如果要求没那么高,不需要雪天、梅花、丫鬟等等,我倒可以帮他一下,其实就是他可以把他揍出血来。那个就是从鲁迅杂文里来的。鲁迅《病后杂谈》里就叙述了这个场景,鲁迅其实也在揶揄这个文人的趣味,但是王小波就那样表达。其实包括《青铜时代》也是和《故事新编》一脉相承的。

许知远:他的作品里面,哪些片段让你印象特别深?

李静:我告诉你,我最强烈的感受就是王小波一定爱过一个女孩,那个女孩死了,在李银河之前。这个感觉来源于《绿毛水怪》和《地久天长》,这两个小说都写到男主人公爱的女孩死了。我就问李银河,我说他是不是在您之前,爱过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很早就去世了。她说还真是,她说是谁她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在“文革”的时候那个女孩就去世了。

我觉得这个东西对他刺激非常大。我后来看康拉德有一篇小说叫《罗曼公爵》,我觉得那个心理移情的机制跟王小波很像。罗曼公爵和他妻子感情甚笃,没多久他妻子就病死了,于是乎这个人就骑着马在庄园里徘徊了几天。那时候波兰不是反抗俄罗斯吗?罗曼公爵是波兰贵族,但是这个贵族本来是很受俄罗斯皇帝宠幸的。他这个时候就决定,他要去前线去反抗俄罗斯,而且他以普通士兵的身份,谁也不知道他是谁的身份,就去了。这个心理活动我觉得一定和王小波死了他爱恋的女孩有关系,这个女孩的去世可能会使他更加鲜明地看到一个是爱情的本质,一个是社会的本质,就是那个历史荒诞性的本质,产生和它战斗到底的决心,这个亡灵在他身上会让他变得更纯粹和更强烈,一定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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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邀第一辑《偏见》

这本书里,记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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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傲的、自省的,佻达的、禅静的,机心的、童真的,逐利的、遁世的,在长时间的无主题访谈的刺探中,逐一卸下防备,在镜头里上演。

他们对世界的一管之见,我们对他们的先入之见,在交锋和挖掘中,得“偏见”二字以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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