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子大全

句子大全 > 评书大全

《景恒街》里为什么没有大美女?(景恒街)书评

评书大全 2019-12-31 00:05:05
相关推荐

在笛安几乎所有的小说里,都会有一个“大美女”存在。

比如《姐姐的丛林》里的绢姨,比如《告别天堂》里的方可寒,比如《芙蓉如面柳如眉》里的夏芳然,比如“龙城三部曲”里郑东霓,比如《怀念小龙女》里的小龙女,比如《请你保佑我》里的宁夏,比如《塞纳河不结冰》里的苏美扬,甚至《广陵》里的嵇康都可以算在此列。

笛安孜孜不倦地描绘着这样一个大美女的形象:她美丽、锋利、倔强又薄命。

乃至于在《芙蓉如面柳如眉》里,她专门用了半页纸的篇幅来阐述她心中对“大美女”这个定义的理解,那就是“漂亮而湿润”。

漂亮但干燥,那是《神雕侠侣》里的小龙女。

不漂亮但很湿润,那就是绝大多数拥有气质这个蛊惑人心的东西的女人。

湿润但丑陋,就是那些知道什么是好的、但永远得不到的女人,比如《立春》里王彩玲。

干燥又丑陋,那就是《芙蓉如面柳如眉》里那位声嘶力竭地热爱着《简•爱》的语文老师。

而又漂亮又湿润的,就是夏芳然,以及笛安小说里所有这些的大美女们。

在《景恒街》之前,除了《南方有令秧》这部我觉得可以当作她创作生涯例外的小说之外,笛安几乎每一部小说里都有这样一个大美女形象在贯穿始终,可到《景恒街》里这个“大美女”居然不见了。

不仅仅是不见,而且还消失得极为彻底,唯一的美貌代表潘垣已经成了一个连男二号都算不上的小角色,而且以笛安的标准,潘垣也绝对不是一个漂亮而湿润的人,潘垣是一个恃靓行凶、游戏人间但到底略显肤浅的人。

当然,《景恒街》仍旧是一群“长得非常好看的人”的故事。

女主角朱灵境,身在风投,并深受重用。要知道风投招人时,除了最好的学校、最好的专业以外,向来都会把外貌作为潜在标准之一,因为招你进来,你就是要常常出去面对各类创业者和投资人的,你的长相当然是越好看越加分。

这在小说里也有很好的展现:几乎所有公开场合都是“钢铁侠”出席,而体重一百二十公斤的孟舵主则大多时候都隐身幕后。

这同时也意味着朱灵境身边的男女同事们至少都是相貌堂堂的。

男主角关景恒,曾经红火一时的选秀歌手,能迷倒那么多少女,相貌自然也是英俊的。

潘垣,与关景恒同期的选秀歌手,更是自认美貌,无人可比。

可是,在这么多人里,却再也没有出现像郑东霓、夏芳然、方可寒那么突出、那么耀眼的大美女。

这是为什么?

我不是笛安,所以我说的都只是我自己阅读过后的揣测。

一个作家在创作初期,所仰赖的母题基本都来自青春期,可能是青春期的感情,可能是青春期的人,也可能是青春期的痛苦。

笛安曾提到自己创作第一篇小说《姐姐的丛林》的源头是因为初到巴黎时生活在一个偏远的小镇上,语言不通、没人说话,在这种彻底的孤独里,她开始了小说写作。

那个时候,她十九岁,刚刚到青春期的末尾。

笛安的青春期是什么样子的?

她出版过一部中短篇集《妩媚航班》,序言是她妈妈、也是一位很棒作家的蒋韵女士所写,在这篇序言里,蒋韵女士提到一个细节,那就是笛安的青春期很苦闷。

她所就读的太原五中,是一个严重重理轻文的中学,“一个数学物理不好的孩子,在这样的氛围中,基本被视为废物”,而笛安当然就是那个“数学物理不好的孩子”。

这当然不是她青春期所有的苦闷,但这是我们旁观者所有能看到的、最直接的苦闷,也是最为坚硬、最为不讲道理的苦闷。

而我擅自猜测,在那个苦闷的青春期及之前的人生里,曾经有过这样一个人,那是一个“漂亮又湿润”的人,与那个人之间的快乐、煎熬和痛苦,构成了笛安在写作初期的原始动力。

曾经有个读者开玩笑说,笛安那么热爱写大美女,一定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就是这么一个大美女。

这是一个毫无根据的结论,因为笛安从来没有把自己投射到那个“大美女”的身上过,她从来都把自己投射在了“大美女旁边的那个人”这样一个角色上。

比如《姐姐的丛林》里的林安琪,比如《告别天堂》里的宋天杨,比如“龙城三部曲”里的郑南音,比如《怀念小龙女》里的海凝,比如《请你保佑我》里的“我”。

我擅自认为,其中《告别天堂》里的宋天杨和《请你保佑我》里的“我”最接近她。

她并不一定觉得自己是那个漂亮而湿润的“大美女”,但她一定始终都觉得自己是最理解那个“美”它到底美在何处的人。

就是这份对“美”的深刻理解支撑她完成了《南方有令秧》之前的几乎全部创作。

可到了《南方有令秧》时期,她的状态发生了极为剧烈的变化,她抛弃了一贯擅长的所有,把目光转向明朝节妇这个遥远的主题。

为什么?

我私以为,那是因为那个时期她发现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对“美”的理解已经不足以支撑她继续创作,换句话说,青春期的滋养已经不能支撑她在写作上继续前进了。

可她又没能找到新的创作源动力,她原本擅长的一切,在这种源动力缺失的情况下,看起来全都面目可疑。

于是,她只能转向遥远的明朝,去写了一部至今我都觉得在面对重大冲突上多少有些投机取巧的《南方有令秧》。

但这部作品在某种意义上,可以算作是她创作生涯的成年礼,因为从《南方有令秧》开始,笛安终于离开了“青春期”。

这也是为什么她在《景恒街》里放弃了“大美女”,因为对“美”的理解不再是她创作的第一动力。

也因此,你可以看到《景恒街》里,她不仅放弃了“大美女”,她甚至对自己一贯擅长的语言美感都变得极为克制。

在笛安这一代作家里,并没有几个作家是能不看名字、只看文字语感就能分辨出来作者是谁的,这就是所谓辨识度。

笛安一向有着非常鲜明的辨识度,那种文字与文字之间的迷人韵律,某些特别漂亮的段落会让你忍不住想要朗诵出声,这是她文字语感本身的美感,这是她原本极为重要的武器。

可这一次,她使用这个武器使用得特别克制。

在很多原本可以大书特书去渲染的段落,在很多原本可以写出非常漂亮文字的段落,笛安都极为克制地选择了平静描写、选择了收拢情绪。

这在我看来是个了不起的改变,因为这意味着她完全明白自己的才华,她完全明白自己文字本身的魅力,但她决定自断筋脉,去修炼一门更为高深、更为艰难且崭新无比的武功。

我之所以如此确定,是因为她在近期另一篇小说《沙场秋点兵》里也同样展现出了这一改变。

美,不再是她创作的第一诉求。

世间,则变成了她笔下的重要主题。

《景恒街》写的就是刚刚过去的那个互联网创业热潮,就是中关村到处充满传奇的那几年。我自己因为前两年做过相关工作,所以当我看到小说里那些互联网公司和投资人之间的角力时,我数度怀疑笛安是不是真的跑去风投上了一阵子班。

因为她把细节写得实在太过真实,和我经历过的、看到过的公司几乎一模一样。

那种青年精英们疏离的表情、那种投资人与创业者之间的博弈、那种互联网公司里的群体狂热、还有那种狂热过后不知所终的落寞,如果你亲眼见到过,你就知道笛安对互联网时代的这一笔有多么真实、珍贵。

我们不缺写当下创业的小说,但它们一般粗制滥造。

我们也不缺很会写的小说家,但他们大多不会把目光投向这个仍旧浮躁着、没个定论的当下创业时代。

但一个很会写的小说家,她把目光对准当下这个时代,为这个时代留下了这样一笔记载,从这里就可以看到笛安的可贵,因为不管她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对于写作,都是带着责任心的。

这种责任心在《光辉岁月》里就已经初见苗头,因为她经历过那个传呼机的年代,所以她为那个年代留下了一个只能通过传呼机发生的故事。

《景恒街》也是如此,它必须、它也只能发生在2011年到2016年这个移动互联网疯狂发展的热潮几年,它必须、它也只能由这几年热潮里刚好生活在北京的笛安来写。

这就是我觉得这部作品珍贵的地方,因为它有独属于这个时代的真实,而这份真实又当真不可替代。

至于小说里的爱情,反倒成了配角。

我私以为,那是因为她终于真切地体会到“爱情也是身外物”这句她曾经让方靖晖说出过的话,毕竟写出来和真切体会到,终究不是一回事。

所以,爱情在她的小说里便不再像以前那么重要了。

当然,这依然是个有关爱情的小说,但它关于的是爱情的幻灭,是成功的幻灭,是人世间万法万物皆为幻象的那一点点无可奈何且面无表情的虚无。

所以,你看到了,《姐姐的丛林》的结局是拥抱的重逢,《告别天堂》的结局是嫣然一笑,《芙蓉如面柳如眉》的结局是平静的和解,“龙城三部曲”的结局是平静下汹涌的绝望与溃败,《南方有令秧》的结局是投机取巧的怀念。

而《景恒街》的结局是“我不再爱他了,可我承诺过不会离开他”,这就是当绝望、溃败终于平复下来以后的面无表情。

笛安确实发生了改变,她已经不再只靠一腔热情去写作,她在艰难地走向更荒芜、更了不起的地方。

她的作家人格已经从故事的参与者变成了故事的观察者,而你知道的,观察者通常都是冷静而面无表情的。

参与者们在青春的热情耗尽后,都已经纷纷停止了创作。

但观察者不会,他们会看着这个世间,一边看,一边也不会停下手中的笔。就像张爱玲从始至终的冷眼旁观一样。好吧,我知道这个例子不太恰当,毕竟张爱玲很早就已经写完了自己的代表作。

我是真心实意地觉得笛安这种转变是很好的事,虽然就像她在《景恒街》后记里写到的,她没有成为她当初以为自己必将成为的那种作家,但别的路上也有风景。

是不是好风景,不一定。

但还有风景,这是一定的。

首发于公众号:梅骁

阅读剩余内容
网友评论
相关内容
拓展阅读
最近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