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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杜洛夫斯基的沙与金(合金男爵1)书评

评书大全 2019-12-30 20:5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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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桑德罗·佐杜洛夫斯基

1,从圣山到沙丘

1973年,当年只有26岁的迈克尔·赛杜感觉有些飘飘然了。他觉得自己作为一名初出茅庐的电影制片人,真的是有些慧眼如炬。早在两年之前,他在美国的一家地下影院里看到了一部颇为先锋的邪典电影《鼹鼠》,这部充满了杀戮、血浆、隐喻与宗教的电影让他印象深刻,于是他便将这部电影发行到了法国,结果大获成功。而在1973年这一年,他又再次引进了《鼹鼠》导演亚历桑德罗·佐杜洛夫斯基的新片《圣山》,这部由传奇音乐巨星约翰·列侬投资拍摄的邪典电影相较于之前的《鼹鼠》更加的神秘、诡谲、血腥、暴力,充满了令人难以捉摸的宗教隐喻,但却在彼时的法国掀起了一阵观影热潮,随后更是席卷了整个欧洲。因此,这也难怪迈克尔·赛杜有些志得意满,毕竟在那时的法国,60年代新浪潮电影运动早已悄然落幕,一个新的现代电影时代正汹涌起潮,而他感到自己似乎站到了新时代的潮头。

《鼹鼠》中的经典场景

《圣山》的海报

他甚至感到自己肩负着某种历史使命,他觉得应该把自己的名字留在法国乃至世界的电影历史上。于是,在1974年的某一天,赛杜拨通了佐杜洛夫斯基的电话。

电话另一头的佐杜洛夫斯基同样有些飘飘然,但与年轻气盛的赛杜不一样,出生于1929年的佐杜洛夫斯基在1974年时已经45岁了,他的飘飘然显得孤傲而克制。在当时,这位出生于智利的怪才导演已经凭借着三部前卫电影——争议颇多的《凡多与丽丝》、神秘吊诡的《鼹鼠》和血腥晦涩的《圣山》——在欧洲影坛上为自己谋求了一席之地。尽管他的作品风格前卫,在情节上也晦涩难懂,但他还是凭借其致迷致幻的电影语言和讳莫如深的神秘主义,吸引了一大批忠实的地下电影拥护者,而这些拥护者中也不乏像约翰·列侬这样著名的反文化公众人物。尤其是后两部作品,为他带来了巨大的赞誉,一时之间甚至被捧上了神坛,成为了超现实主义的邪典电影经典。所以在他接到赛杜的电话时,他正值野心膨胀之时,于他而言,睥睨天下的资本就藏于胸中,在那时的他看来,世上哪里还有什么难事?

《圣山》中的经典场景

所以,当赛杜打电话来说,他可以支持他完全由着自己的性子再拍一部电影的时候,佐杜洛夫斯基毫不犹豫地给出了自己野心勃勃的答案——《沙丘》。

2,精神世界的暗合

然而其实在当时,佐杜洛夫斯基连看都没看过《沙丘》。《沙丘》是美国殿堂级科幻巨匠弗兰克·赫伯特的代表作,其在科幻作品中的地位,可以与《指环王》之于奇幻小说作品相比肩。作为“沙丘系列”的首作,《沙丘》出版于1965年,并在出版当年即拿下了星云奖,并在次年折桂雨果奖,并被无数知名媒体书单收录,几乎每一份“一生必读”的书单中都少不了它的身影。《沙丘》在出版之后由接连推出了续集,到佐杜接到赛杜打来的电话时,“沙丘系列”的第二本《沙丘救世主》刚在1969年出版,而系列“前三部曲”的第三部则在两年后的1976年才出版。佐杜洛夫斯基并不掩饰自己对《沙丘》的陌生,但他却无比确信《沙丘》是一部与他气味相投的作品。事实上,尽管《沙丘》系列有着与《指环王》相比肩的文学地位,但在阅读通俗性上其实远远不及后者,创作者弗兰克·赫伯特在随后的创作中把越来越多的笔墨放到了对哲学、宗教等形而上学的描写上,大段大段的意识流描写使得这部作品对读者的要求也越来越高。而这种对精神世界的神秘追求,或许在有的人眼中代表着枯燥、晦涩与拖沓,但却正中佐杜洛夫斯基的下怀。

佐杜洛夫斯基版《沙丘》的内部海报

佐杜洛夫斯基的作品中,同样充满了大量游离于现实世界之外的、光怪陆离的精神元素,在《鼹鼠》中,一个名为“鼹鼠”抢手因为妻子被杀而被迫与儿子一起踏上了复仇之路,而在这一部看似平常的西部片中,却杂糅了基督教、萨满教、密宗等诸多宗教隐喻和哲学思辨,而到了之后的《圣山》,则彻头彻尾地变为一部没有逻辑的精神创作,通过大量超出常人认知范畴的血腥、残暴、诡异、荒诞的场景刻画,实现了对精神世界的探索和对信仰的拷问。所以,如果要为《沙丘》选择一个导演,将其从枯燥的文字变为光怪陆离的视觉元素,佐杜洛夫斯基应该是当时的不二之选。

1974年的那通电话之后,佐杜洛夫斯基前往巴黎,专心创作电影版的《沙丘》。但他没想到的是,他的这趟巴黎之行,并没能如愿地在电影史上留下传奇,却阴差阳错地在漫画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佐杜洛夫斯基和莫比斯的合影

3,寻找精神的战士

其实,佐杜洛夫斯基并不适合商业电影的世界,他的电影非常私人化,只是他“佐氏哲学”的一种表达载体,他从不会去考虑投资商或观众的感受,所以,作为“邪典电影”鼻祖级的创作者,他的声誉却从未存在于更大范围的认知之中,相比于更为大众所熟知的昆汀·塔伦蒂诺、大卫·林奇等邪典电影代表人,佐杜洛夫斯基的声誉更局限于最为核心的小圈子之中。佐杜洛夫斯基本人对电影持有一种近乎苛求的偏执,他希望在其中表达完全不受拘束的个人意志,因此他甚至对整个电影制度都深恶痛绝,在他看来,电影应该是艺术家自己的纯粹发声和表达,不应该受到来自其任何方面的掣肘,不管是体裁上的,还是资金上的。

佐杜洛夫斯基和他的《沙丘》团队

所以,佐杜洛夫斯基无视电影制作的“游戏规则”,力图将《沙丘》作为一种纯粹私人意志的表达。首先他改写了整个剧本,尽管他非常欣赏弗兰克·赫伯特的创作,但他还是根据自己的想象完全地改写了整个故事,大的故事框架得以保留,但其中很多人物的设定和命运都被重新定义,他希望呈现的,并不是赫伯特的沙丘,而是他佐杜洛夫斯基自己的沙丘。然后,他寻找了他梦想中的“精神战士”与他一起把这座私人化的沙丘建造起来,他找来了莫比斯为他绘制故事板并设计人物造型、克里斯·福斯来设计飞船、H·R·吉格来设计太空城堡和美陈布景、丹·奥班农来负责特效设计。在演员的选定上,佐杜洛夫斯基更是大胆,他将滚石主唱米克·贾格尔、奥逊·威尔斯、阿兰·德龙、葛洛丽亚·斯旺森等人统统招致麾下,甚至以每小时10万美金的天价邀请到了当时如日中天的超现实主义艺术家萨尔瓦多·达利前来饰演“帝王”一角,这样的选角在当年可以说是既超级豪华又颇具话题性的卡司名单了,甚至可以说的令人着迷,又令人为之痴狂。

莫比斯为《沙丘》所做的美术设计

当然,佐杜洛夫斯基为了组建自己的“梦之队”,付出了极为高昂的代价,他为了劝说当时已对电影事业毫无兴趣的奥逊·威尔斯加入,向他许诺包下他最喜欢的一家餐厅,每天由米其林三星主厨为他烹饪菜肴,而他许诺给达利的“最高男演员片酬”10万美元时薪也绝对碾压当年所有的一线影星。除此之外,从1974年到1977年,佐杜洛夫斯基为这部电影做了整整四年的前期工作,光是几千页的前期概念设计就花去了200多万美元,这已然是当年一部普通电影的所有预算了,而佐杜洛夫斯基对整部片子的预算更是达到了前无古人的1500万美元,这个数字在当年已经是天文数字一般的存在,远远超出了投资方给出的950万美元。

达利与莫比斯所设计的“帝王”

佐杜洛夫斯基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为之披肝沥血的《沙丘》最终会被金钱拖垮。

4,传奇的宿命落幕

约翰·列侬算是对佐杜洛夫斯基有知遇之恩,正是因为对《鼹鼠》的赞赏有加,约翰·列侬赞助了佐杜洛夫斯基100万美金用以拍摄他的下一部电影,并不对这部电影做任何的束缚。佐杜洛夫斯基用这100万美金拍摄了后来被称为邪典电影巅峰之作的《圣山》,对后世的Cult文化产生了意义深远的影响。

《鼹鼠》中的枪手形象已经成为邪典文化的符号

《圣山》拍摄于1973年,当时的总预算是150万美元,已是墨西哥预算最高的影片,其在影片中所用的场景和调度,都已是当时的顶级制作水准,而仅仅在几年之后,佐杜洛夫斯基为自己的新片《沙丘》就开出了1500万的疯狂预算,这不能不令人咋舌。事实上,到1977年的时候,《沙丘》的预算还差500万的缺口,佐杜洛夫斯基来到好莱坞游说,希望得到大电影公司的资助。但面对一个从未有过好莱坞制作经验的导演、一部被大刀阔斧改编的科幻名著作品、一部理念远超当代认知水准的电影创意,以及一部长达12小时的煌煌巨著时,没有一家电影公司愿意为佐氏的疯狂买单,而《沙丘》的黯然落幕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佐杜洛夫斯基和莫比斯绘制的故事版非常细致

1978年,原著作者弗兰克·赫伯特受邀为电影版《沙丘》撰写了新的剧本,1979年,雷德利·斯科特受邀接替佐杜洛夫斯基成为《沙丘》的导演,虽然雷德利·斯科特最终也并没有真正完成《沙丘》的拍摄,但佐杜洛夫斯基正式与这个改变了一生的作品擦肩而过,一个传奇就此落幕。

佐杜洛夫斯基为《沙丘》所作的设计图册拥有十分惊人的体量

有人慨叹,佐杜之后,影史再无沙丘。

5,沙丘精神的延续

1974年,当佐杜洛夫斯基第一次找到特效师丹·奥班农的时候,后者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只有一部名叫《黑色星球》的小成本科幻电影拿得出手。奥班农是最早加入佐杜洛夫斯基《沙丘》团队的成员之一,他甚至为此变卖了自己的家产,从美国移居巴黎,以图报答佐氏的知遇之恩。所以在佐氏《沙丘》黯然收场之时,奥班农曾一度濒临崩溃,甚至住进了精神病院。随后,奥班农与人合写了一篇名为《星际怪兽》的故事,而这个故事正是《异形》的前身。

丹·奥班农和H·R·吉格

1979年,交出《沙丘》导筒的雷德利·斯科特,执导了让自己名声大噪的《异形》,而该片的编剧之一则正是丹·奥班农,正是他请来了自己在《沙丘》剧组中的老朋友们——莫比斯为《异形》做了最初的概念设计、吉格设计了那个令人惊骇的异形生物、克里斯·福斯则设计了片中的飞船诺斯特罗莫号,他们将为《沙丘》所做的很多设计全都带到了《异形》之中,让《沙丘》以某一种形式得到了延续。

H·R·吉格为《沙丘》所做的设计

画风阴郁黑暗的H·R·吉格是由达利所推荐的

当然,《沙丘》对后世的影响远不止此。《星球大战》中的光剑对决很有可能也是受到了《沙丘》分镜设计的影响、《飞侠哥顿》中的宫殿设计则与《沙丘》中的宫殿设计在构造和装饰上如出一辙、《决胜时空战区》中的人物造型则与莫比斯为《沙丘》所做的造型设计颇为相似、《超时空接触》中的宇宙长镜头则几乎脱胎于佐杜洛夫斯基早年的开场设想,而在《终结者》、《黑客帝国》、《夺宝奇兵》等经典影片中,也都可以看到《沙丘》的影子,而最近的一次致敬则出现在《异形》的前传电影《普罗米修斯》中,吉格将自己曾为《沙丘》所设计的哈空能城堡用在了这部电影之中。

《普罗米修斯》VS《沙丘》

在佐杜洛夫斯基为《沙丘》所改编的结局中,主人公保罗被割喉,但他并没有死去,他成为了救世主,他的意识进入到了所有人的身体中,他的生命在所有人的身体中得到了延续。佐杜洛夫斯基或许并没有想到,当年他为保罗安排的结局,如今映照到了他的《沙丘》身上,《沙丘》虽然胎死腹中,但它却成为了无数其他电影的一部分,《沙丘》的精神总归没有寂灭,而是以另一种方式,被保留了下来。

纪录片《佐杜洛夫斯基的沙丘完整的再现了《沙丘》的兴起与落幕

而佐杜洛夫斯基自己保留《沙丘》精髓的方式,就是去创作漫画。

6,创建新的宇宙

莫比斯的第一个被佐杜洛夫斯基招入麾下的人,当时的莫比斯已经凭借《蓝莓中尉》等作品成为法国最为知名的漫画家,而让佐杜洛夫斯基一眼认定莫比斯就是自己要找的“摄像机”的作品,正是这部莫比斯最为脍炙人口的作品《蓝莓中尉》。在佐杜洛夫斯基的眼中,莫比斯是近乎完美的画面呈现者,他可以将自己笔下的文字以最为精准的画面表现出来,而且速度奇快,用佐杜自己的话说,就是“他是个天才,他不仅仅是个非常出众的艺术家,他还非常的迅速,唰唰唰唰唰地就画完了”。在漫长的前期准备时间里,佐杜洛夫斯基和莫比斯一起,为他们心中的《沙丘》画了3000多副分镜画面,几乎把影片的每一幕都精准地用画面呈现了出来,哪里要走位、哪里要特写、哪里有情绪…….莫比斯可能没有想到,他笔下的这些画面,启迪了无数后来者在科幻电影中的灵光一闪。

莫比斯为《沙丘》所作的分镜美轮美奂

虽然《沙丘》最终没有拍成,但莫比斯并没有就此而从电影圈子中隐退,他此后又参加了多部电影的创作,除了上文提到的《异形》之外,《创战纪》、《第五元素》、《小尼莫》等诸多电影名作都留下了莫比斯的大名。《沙丘》之于莫比斯而言,可谓是失之桑榆而收之东隅。

莫比斯为《第五元素》所作的美术设计

在我看来,佐杜洛夫斯基的《沙丘》更像是一道大门,虽然这道通往瑰丽未来的大门最终轰然崩塌,但它还是深刻地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莫比斯、克里斯·福斯、H·R·吉格和丹·奥班农莫不如此,他们依靠着在《沙丘》中所获得的宝贵经验,得以在电影的路上越走越远,最终登堂入室,各自有了各自的代表作,成为各自领域的大师级人物。但唯有佐杜洛夫斯基没有通过这道大门,或许是因为他投入了太多,一时间无法接受这黯淡的结局,导致了他在此后相当长的时间里都没有力气再去触碰电影拍摄,或许是因为被伤害得太深,他需要疗伤。

他疗伤的方式就是漫画,而他的搭档则正是莫比斯。在《沙丘》电影项目宣告失败之后,佐杜洛夫斯基和莫比斯将他们为电影所做的工作进行了改编和扩展,最终开创了一个新的宇宙——“佐氏宇宙(Jodoverse)”——这是一个充满了科幻、爱情、勇气、背叛、阴谋、权力争斗和神秘主义的宏大宇宙观,而全景式呈现这个宇宙的作品则是大名鼎鼎的“史上最佳漫画”——《印卡石(L'Incal)》,以及由它所衍生出来的几部作品,《合金男爵(Metabarons)》、《天科教士(The Technopriests)》、《卡斯塔卡家族(Castaka)》和《麦加莱克斯(Mégalex)》等。而《印卡石》更是直接影响了吕克·贝松的科幻名作《第五元素》,后者有大量的电影场景和故事情节都直接取材自《印卡石》漫画,究其原因,其实是因为《第五元素》的美术设计,正是出自《印卡石》的画师莫比斯之手。

《印卡石》为佐氏宇宙的开篇之作

《印卡石》中天空城市场景也出现在了《第五元素》中

相比于失败了的电影版《沙丘》,《印卡石》和《合金男爵》却带给了佐杜洛夫斯基无数的赞誉,他的“佐氏宇宙”成为了相当独特的存在,佐杜洛夫斯基没在《沙丘》中施展出来的雄心壮志,全都都在这里得到了实现。

7,诡谲太空的缺憾美

《合金男爵》出自阿根廷著名画师胡安·希门尼斯

佐杜洛夫斯基有一句非常有名的话,“大多数的导演用眼睛拍电影,而我则用我的睾丸去拍”,他力图用这种狂放不羁的话语,去与那些他看不起的寻常导演划清界限。他的这句话,同样适用于他的漫画创作,他笔下的“佐氏宇宙”绝对与大多数的漫画作品不一样——同样是太空歌剧,差不多同时代的法漫《星际特工》专注于人与宇宙的关系,抛开天马行空的星际外衣,故事的内核仍然是人文而浪漫的,你在其中依然可以看到爱情的浪漫和人性的高尚光辉;而“佐氏宇宙”则不然,它延续了佐杜洛夫斯基一贯的疯狂,故事没有绝对的正邪之分,也没有一以贯之的道德标准,残暴、伦理、悖论无不在每一页中轮番上演,不断地突破读者想象力的边界,在佐杜洛夫斯基的笔下,似乎永远都百无禁忌,很多传统漫画绝难一见的场景和情节,在他的笔下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一笔。

胡安·希门尼斯的画风瑰丽而充满史诗感,令人过目难忘

佐杜洛夫斯基对一切非常规的、不完整的、不完美的东西抱都有极大的热爱,在他早期的电影中,这一点就体现得尤为明显,无论是那部被捧上邪典电影神坛的《鼹鼠》,还是那部被誉为午夜场电影鼻祖的《圣山》,每一部电影中都充斥着各色各样的畸形人和残缺人,而他的这种奇怪的嗜好也延续到了他的漫画作品中,尤其是《合金男爵》中。在《合金男爵》的世界中,每一任合金男爵都必须经过一个“残损”的仪式,将自己的一部分肢体破坏掉,然后用机械体取而代之。在佐杜洛夫斯基的眼中,完整的个体是不存在的,任何人都必有缺陷,残缺并非是缺点,而是一种现实的诗意,甚至是对现实的超越,只要正视自己的残缺,才能获得能力上顿悟。在合金男爵家族中,“痛觉忍耐”被视为一种崇高的能力认定,有的人为此被碾碎双脚而不肯流一滴泪,而有的人则亲自切开自己的颅骨,而这正是佐杜洛夫斯基对“残缺即美”的一种观念映射。

合金男爵的“残损”仪式

佐杜洛夫斯基“残缺美”观念的峰值出现在第三代合金男爵“钢头”身上,他是自小被父亲轰掉了脑袋的“无头人”,依靠连接在身体上的钢铁头颅生活,而后来他将自己的身体与只保有脑袋的“末代诗人”莎澜连接在一起,成为双生共体的“渺漠”,世上最强的身躯与世上最懂诗意情爱的头颅相结合,或许这才是佐杜洛夫斯基眼中最为独特的存在,而这样的奇思怪想恐怕也只有佐杜这样妖孽的脑袋才想象得出。事实上,佐杜洛夫斯基本人也是一个诗人,他自小爱好文学,曾对写诗异常痴迷,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只有一颗脑袋的“末代诗人”莎澜恐怕正是佐杜洛夫斯基对自己的自我解嘲。佐杜洛夫斯基对残缺的热爱不仅仅停留在肉体之上,在伦理上同样如此。在《合金男爵》中,伦理的残缺也成为一个重要的命题,首当其冲的就是父子相弑的家族传统,要想获得合金男爵的称号,就必须在最终试炼中杀死自己的父亲,很多人认为这种近乎疯狂的构想来源于佐杜洛夫斯基与其父极为糟糕的父子关系。

失去头颅的“钢头”和他失去双眼的妻子

尽管《印卡石》是直接诞生于佐氏《沙丘》的漫画作品,但它更多的继承了莫比斯对于《沙丘》的美术设计,真正继承佐氏《沙丘》邪典精髓的,反而是这部衍生之作《合金男爵》。佐杜洛夫斯基把很多天马行空的怪点子都用到了《合金男爵》之中,其中最为教人印象深刻的一处就是所谓的“滴血受孕”——在《沙丘》中,主人公保罗的父亲因被阉割而失去了生育能力(这也充分展现了佐杜洛夫斯基对“肢体残缺”的迷恋),而他却用一滴血让保罗的母亲受孕并生下保罗,而这个桥段在《合金男爵》中也得以保留,末代男爵无名,正是由其母阿格娜与其兄长的一滴血孕育而生。同样,贯穿整个《合金男爵》故事始终的宇宙资源“神菌”也与《沙丘》中的神秘香料“美兰极”遥相呼应。

《合金男爵》中的滴血受孕

或许在佐杜洛夫斯基的眼中,《合金男爵》才是他自己的《沙丘》。

8,俄狄浦斯的杀与死

在古希腊悲剧中,俄狄浦斯的故事最为令人唏嘘,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并娶了自己的母亲,在知道真相后,刺瞎了自己的双眼并自我放逐,而在《合金男爵》中几乎翻版了这个经典的悲剧故事。

第二代合金男爵阿格纳由于在出生时被注入了神菌而只能漂浮在空中,他被自己的父亲所嫌弃,并由母亲欧尼瑞塔抚养成人,但成年后的阿格纳最终在试炼中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成为了第二代合金男爵,后来阿格纳娶了欧妲公主为妻,并生下一名男婴,但阿格纳却发现自己的妻子的灵魂在多年前就已经死去,而妻子体内所容纳的竟然是自己的母亲欧尼瑞塔,愤怒的阿格纳在男孩降生的瞬间一枪爆掉了他的头颅,这个无头男孩就是后来的第三代合金男爵钢头。

阿格纳爆掉亲生儿子的头颅

希腊式的悲剧在以往佐杜洛夫斯基的作品中并不多见,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个桥段更多的是他受《沙丘》原著作者弗兰克·赫伯特的影响所致。在沙丘系列中,主人公保罗所处的阿崔迪斯家族正是来自于颇具传奇色彩的希腊阿特柔斯家族,而后者则是古希腊最为著名的阿伽门农悲剧中的主要人物。而在《沙丘的救世主》中,主人公保罗的最终结局正是刺瞎双眼并自我流放,与俄狄浦斯如出一辙。

或许,《合金男爵》之所以会让人难忘,就在于其独特的悲剧语境。合金男爵一族本就应是因祸事而起,出卖了家族世代相守的、最为宝贵的“神菌”秘密,才换来了在一颗丰沃星球上苟安的自由,因此从根本上讲,合金男爵就注定是悲剧的,他们世代恪守着自己的合金武士道,却与自己的人伦永远背道而驰,父子相残、母子结合、兄妹共生、自体繁殖……几乎所有的伦理禁忌都被他们一一打破,而最终留给他们的只可能是悲剧性的孤寂,而末代合金男爵无名宣告永远不生育子嗣,看似带给这个家族灭门灾祸,但实际上确实给这个被诅咒的家族做一个体面的了结。

末代合金男爵“无名”

反思永远是佐杜洛夫斯基的一个核心命题,他总是披着神秘的外衣去讲述一个看似癫狂的故事,但他真正想做的,其实是对这种行为的反思与追问,一如《鼹鼠》是对宗教的追问,又如《圣山》是对信仰的追问,再如《金属男爵》实际上是对神性的追问——无敌之后又如何?

9,未完的传奇

佐杜洛夫斯基的名字就像是一种宗教一样,它代表着孤傲、神秘、不屈、真实和疯狂,爱他的人爱得死心塌地,而恨他的人也恨得咬牙切齿。但对于死硬了一辈子的佐杜而言,他根本就不在乎,如今已经87岁高龄的佐老爷子,除了头发白了点儿,皱纹深了点儿,还是当年的气势,一点儿都没有向现实妥协的意思。

将近90岁高龄的佐杜洛夫斯基

2011年,在出镜纪录片《佐杜洛夫斯基的<沙丘>》时,他和几十年未见的迈克尔·赛杜终于重逢,而此时距离他俩1973年的那通豪气干云的电话已经过去了38年,在当年的《沙丘》项目搁浅之后,两人就闹得不欢而散各走各路,而在此次重逢之后,这两位昔日的老战友终于重归于好,甚至又搅和在一起拍起电影来。只不过,这一次佐老爷子没有玩大的,他把镜头对准了自己,打算拍一个自传电影五部曲,这种老子宇宙第一爱谁谁的自知自觉也就只有他能有了。在暌违导筒23年之后,他终于再次做起导演,前面的两部已经出来了,一部叫《现实之舞》,一部叫《诗无尽头》,但票房惨淡到不忍直视,但佐杜似乎根本就不在意,当然,他的忠实粉丝们也根本不在意。

而在漫画方面,《合金男爵》在推出了前传故事《卡斯塔卡家族》之后,全新的故事《合金男爵新传》也相继出版,而最新的第五卷也将在明年推出,不知道横扫宇宙无人能敌的末代合金男爵,如今尚能战否?

传奇尚未终结,且让我们拭目以待。

《合金男爵新传》最新的第五册封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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