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爱与性的重新思考（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书评

这次算是二读这本书，但是鉴于第一次读已经是在几年之前，而且没有写读书笔记，所以也记不清当时有些什么感悟了。但这次读完应该要比上次的感受更清晰一些。

也许国外的小说家们的思维逻辑确实与我们不太一样，昆德拉在写小说的时候并没有严格的按照一个时间线来叙事，也不是典型的倒叙或者插叙什么的，似乎就是随意而至、信手拈来，但是却不是胡乱拼凑的。也许是我思维固化，以为小说应该有一个完整的情节发展过程，围绕着时间线来进行，但是这本小说却没有很多细节化的东西，作者好像不是通过丰富的细节、主角平时的生活、人生的经历这些东西的刻画人物的形象，作者并没有刻意的去刻画什么、突出什么，他也不是在讲一个故事，他更像是做一个回顾，仿佛他已经亲眼目睹了角色的一生，此刻不是复述，而是站在另一个高度，另一个层次上去解读。所以，作者没有对细枝末节过于着墨，反而对人物的内心世界极尽剖析，寻找人物性格的必然性。他没有故意埋下伏笔、没有故意留下悬念，或者故意描述一些类似隐喻的细节来让读者揣度。作者作为角色的创造者，他将角色的所有隐藏性格、心理、做选择的动机都有极尽详细的解剖。所以读下来，我想我没有对角色产生什么误解，但肯定还是会有一些地方不理解。

通读此书，令我感受最深的还是托马斯和特蕾莎的爱情。他们或许让我对爱情有了一些新的理解。也许人生来感性、浪漫，在最初总是对爱情存在美好的向往，而不论在哪里，忠诚总是爱情不可缺少的一样东西，人们都有独占欲，不允许伴侣拥有除自己以外的情人，不论是在精神上还是肉体上，甚至肉体出轨比精神出轨更难以原谅。我们总是把性和爱联系在一起，中国更是如此。但是实际上性，其实只是动物出于繁衍的一种本能，假如有一天世界上所有人都失去的爱的能力，但性也决不会因此停止。也许爱只是人类后天习得的一种社会化情感而已，我们将之冠名为爱，强行与性连接起来，只是出于人的占有欲、自私和嫉妒。而所谓的婚姻关系更是如此，人自己设定一种契约，将忠诚来作为标榜，用契约关系将伴侣的爱和性都约束在一处。

但是，爱和性真的是一回事吗？或者真的有某种伴随关系吗？男性对于美丽的女性、女性对于强健的男性天然有一种欲望，这是一种生物学上的本能，与情感没有必然关系。而人作为一种社会性动物，则不允许这种动物性本能的泛滥。各种各样的契约关系实际上都是在教人们克制自己的本能和欲望。当然，规则的制定者和追随者会说，你看我们的社会井然有序，这都是契约的功劳，如果没有这些契约，人类社会将是不可想象的。这无疑是一种危言耸听的说法，我相信没有婚姻契约、不标榜忠诚、不认为性即是爱的社会也是能够存在和发展的。

看小说的开始，托马斯是无疑是一个欢场浪子，他在众多的情人中游刃有余，享受着肉体的快感，但同时也在警惕着情感的沦陷。他的屋子只有一张长沙发，他带情人回来做爱，然后不管多晚都会送她们回家，不会留任何人在家里过夜。但是他对自己的这个不成文的规定，还是被打破了。特蕾莎成为第一个在他家留宿的女人。他对特蕾莎的感情来的莫名其妙，也许一切的开始都是由于托马斯的同情心和一个自己感动自己的隐喻。他在深夜守在生病熟睡的特蕾莎身边，觉得特蕾莎像是“一个被人放在涂了树脂的篮子里的孩子，顺水漂来，好让他在床榻之岸收留她”，这个让他觉得自己和特蕾莎之间产生了某种命运般的联系，这个感觉产生后，他再也不能像对待其他情人一样，将她送走，因为他“收留”了这个顺水漂来的孩子，就产生了照顾她的责任，不能再让她回到汹涌的河水里。但实际上，这只是个他自己臆想出来的比喻而已。

托马斯爱特蕾莎，比现实中很多我们所谓的夫妻、情侣之间的爱都真。这从他无法忍受特蕾莎痛苦的感觉中可以看出来，我们总说人和人之间不可能真正做到感同身受，我因你的痛苦而痛苦，我所感受到的也是我的痛苦而不是你的痛苦，我永远无法得知你痛苦程度。真正的同情是不存在，同情是一种非常主观的感受，或者说是一种自我感动，它伟大的同时又很虚伪。托马斯对特蕾莎的爱就体现在同情之中，这种同情和我们平时所说的对弱者的怜悯不同，而是特蕾莎的所用痛苦，都令他感到痛苦（当然我们不得而知这两种痛苦孰轻孰重）。当他第一次在生病的特蕾莎床前，想象她就这样死了，他感到自己也活不下去了。这种同情就是在意，就是在乎。他只对特蕾莎具有这种同情，对他的前妻和众多的情人则完全没有这种感觉。他无疑是一个强大的男人，但是他面对特蕾莎的时候，他是软弱的，小心翼翼的，他因为自己的不忠伤害了特蕾莎而感到愧疚和痛苦，这使他在她面前处于弱势。他害怕看见特蕾莎因他而产生的痛苦。他与情人在外面做爱，甚至带着自己管用的香皂，仔细清洗自己，让自己回到家时不带一点外面的痕迹。这看似自欺欺人的做法，其实也是托马斯对特蕾莎的爱的体现。

托马斯的肉体出轨在任何一段契约关系中似乎都是不可原谅的，但是当你真正了解他的欲望，了解他对特蕾莎的感情，你也许就会原谅他。他在精神上对特蕾莎是绝对忠诚的，他渴望与各式各样的女人做爱， 这于他的意义就像用手术刀划开不同的躯体是一样的，是他用来探索世界的一种途径。只不过当这于性连结起来便充满罪恶，但如果不是性而是其他什么，比如科学实验、探险等，这就变成一件完全可以接受甚至值得赞颂的一件事。是什么让性被孤立起来，区隔起来，变成一个及其敏感的区域，只有满足苛刻而复杂的条件才能被允许？性，说到底也只是动物的一种行为而已，在人的意识产生前就已经存在了，它甚至比“人”更具备在宇宙中存在的合理性和必要性。

托马斯无法控制的本能与社会约定俗成的性爱观念由此产生矛盾，特蕾莎因为托马斯将代表爱的性分享给了别的女人而痛苦，而托马斯又因为特蕾莎的痛苦而得不到解脱。直到最后他们还是没有在这个问题上互相理解，或者得到和解。托马斯最终答应特蕾莎隐居偏僻的没有情人的乡村，除了其他的复杂因素之外，更多的是屈服于特蕾莎的痛苦，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可以说是性对于爱的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