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女孩都有可能是房思琪（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书评

– 本文首发于公众号【风月宛然如梦寐】

01 她只是小孩

刘怡婷知道当小孩最大的好处，就是没有人会认真看待她说的话。她大可吹牛、食言，甚至说谎。也是大人反射性的自我保护，因为小孩最初说的往往是雪亮真言，大人只好安慰自己：小孩子懂什么。挫折之下，小孩从说实话的孩子进化为可以选择说实话的孩子，在话语的民主中，小孩才成长为大人。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

在我小学的时候，女孩儿们之间一直流传着一个“秘密”，教我们美术的老师，我们暗地里都叫他“色狼”。

其实那个时候的我们，不过十岁出头，并不太真正理解“色狼”的意义，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从哪里、从什么时候传起来的。但当我们知道这句话，理解这句话的时候，是偶尔一次的美术课上，老师亲昵地抚摸女孩们的肩背，玩笑般宠溺地捏着女孩们的脸蛋的那一刻。然而可惜的是，到最后，也没有人告诉我们，这算不算是一种“侵犯”，还是只是大人们对孩子“自然而然”的“疼爱”而已。

「听说学校有个同学跟老师在一起。」「谁？」「不认识。」「这么小年纪就这么骚。」思琪不说话了。她一瞬间决定从此一辈子不说话了。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

90年代，我甚至没有听说过“性侵”这个词。更不知道那些为我们传道受业、比任何人都值得尊敬的老师，会有可能藏着那样残忍的面孔。当小姑娘们背地里叫美术老师为“色狼”的时候，大多数人并没有真正放在心上当回事。我敢说没有一个女孩儿，会在回家的时候告诉爸爸妈妈，老师“不客气”地抚摸了她。

直到我已经很大了，才从电视里知道，原来那些“奇怪”的、“不合理”的抚摸，是一种错误，是不应该发生的。

《犯罪心理》里面曾经提到过，许多恋童癖都喜欢找能亲近受害人的职业，比如老师，或者儿童医生等等。这也是《熔炉》产生的原因之一。并不是孩子们的臆想。

02 只能爱上他

想了这几天，我想出唯一的解决之道了，我不能只喜欢老师，我要爱上他。你爱的人要对你做什么都可以，不是吗？思想是一种多么伟大的东西！我是从前的我的赝品。我要爱老师，否则我太痛苦了。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

原本我是比较抵触看这本书的，尤其是我现在还怀有身孕。一本“消极”的，“灰暗”的控诉好像不适合孕妇。

然而真正读起来，并不是那么难受。也许是因为作者本人倾注了太多“真情”在里面，每一处描写都细腻且充满文学气息。诚如林奕含本人接受采访的时候多次提到，房思琪对李国华是有“爱”在里面的。虽然这种所谓的“爱”，实则一种自我欺骗，但像林奕含说的，如果把李国华的话单独拎出来看，其实是很美好的——如果这不是一个恶魔捕获他的受害者时的欺骗之语，而是真正的情人间美好的承诺的话。

都是你的错，你太美了。

你现在是曹衣带水，我就是吴带当风。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

林奕含在采访时说，“其实李国华是胡兰成缩水了又缩水了的赝品，他的原型的原型就是胡兰成。”林是崇拜张爱玲的，而胡兰成，是了解张爱玲的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一个人。让张低到尘埃里，开出花的胡兰成。这场爱情是凄美又有些畸形的，林奕含用”缩水版胡兰成“来形容李国华，像是房思琪在逼自己爱上李国华时的一种畸形的想象——他是极富有魅力的，披着文学的华丽的袍子，向她走来，而她不得不张开自己，为他欢呼，为他娇喘微微。

她不是下贱，只是没有办法。如果不这样，就等于成了一个孤独的受害者，一个可怜虫，无依无靠。那太痛苦了。

03 无力的控诉

世界有的是漂亮的女生拥护他，爱戴他。他发现社会对性的禁忌感太方便了，强.暴一个女生，全世界都觉得是她自己的错，连她自己都觉得是自己的错。罪恶感又会把她赶回他的身边。罪恶感是古老而血统纯正的牧羊犬。

除了房思琪，李国华还曾和不同的女学生发生过关系。“饼干”、郭晓奇，都是另一个房思琪。她们同样被蛊惑，同样年轻又可爱。她们有着相似的开头，却走了不同的路。

“饼干”被玷污后，找到自己的男朋友，可男朋友在惊喜之余，知道“饼干”的遭遇后，却厌恶地说她，“脏了”。没办法，还有什么办法，只能“爱上”李国华，直到被厌弃。而对此，李国华却发现，“世界有的是漂亮的女生拥护他，爱戴他。他发现社会对性的禁忌感太方便了，强.暴一个女生，全世界都觉得是她自己的错，连她自己都觉得是自己的错。”

世界是如此的不公。

而郭晓奇，被李国华玷污直到抛弃，她选择堕落，和不同的男人发生关系，把自己弄得更“脏”，而终有一天，她忽然醒悟，到网上发帖控诉李国华的罪行，并且告诉了父母，与李国华夫妻进行了对峙。

“揭露”——大概是大家认为最“正确”的做法了吧？然而结果令她吃惊和失望。网友们并不像她预期的那样力挺她，反而更多的是冷嘲热讽，说她“鲍鲍换包包”，这其实和林奕含本人遇到的情况有些类似——有报道称，林奕含也曾在网上匿名控诉李国华原型陈星的罪恶，却不少网友骂她“这年头当小三都可以讲的理所当然”，甚至有人表示，“我就奇怪了，不是自愿的吗？”……而这场控诉到最后以“台南地检说不起诉”告终。也就是说，无论你选择哪一条路，在“李国华们”的世界里，都是无力的挣扎。

据台湾“卫生福利部”的数据，仅在2016年，台湾就有约8100人遭受性侵害，其中超过80%受害人都是女性，半数受害人未成年。

虽然我们在读了这本书，了解了一些真实事件之后为之愤怒，但纵观整个社会，对性侵的态度依然两极分化。原因是所谓“自愿与否”的界限非常模糊，难以判定。甚至有人认为，被侵犯的人穿着或者举止一定是不得体的。然而我之前看到过一个报道，一批孩子们展示了他们被侵犯时的着装，都是非常普通的牛仔服，T恤杉等等，他们受到这种侵犯，并不像某些人认为的，他们行为过于“放荡”，或穿着了“引人遐思”的衣裳。他们才是受害者啊！为什么苛责和压力仍然在他们身上？

04 文学辜负了她们

忍耐不是美德，把忍耐当成美德是这个伪善时间维持它的秩序的方式，生气才是美德。

李国华是教文学的，林奕含是学文学的。这一场噩梦般的罪恶里面，反复出现的“文学”二字令人心寒。怡婷最后绝望地说，“她恍然觉得不是学文学的人，而是文学辜负了他们”。林奕含在采访时也提到，“艺术会不会只是一种巧言令色而已。”

文学真的是罪恶吗？还是那个披着文学外衣的人，才是罪恶？就像现在很多人喜欢说沉迷念书的人或者学历高的人“读书读傻了”，真的是书本的错吗？

也许是责无可责，只能将一切过错推到无辜的文学上。如果房思琪们遇见的是另一种人，譬如一同学习文学的男同学，自由地恋爱，牵手，小心翼翼地亲吻，最后步入婚姻的殿堂，这或许是一番佳话。可错就错在，李国华用文学包裹自己，蛊惑了她们。而面对这种蛊惑，她们甚至找不到武装自己的办法，也没有可以求助之处。

故事的最后，房思琪疯了。真实的世界里，林奕含自.杀了。善良美好的女孩们，没有得到原本应该有的爱情，在一场蛊惑的罪恶的梦里，被扼杀了。看完这本书，了解完书背后的故事，我知道林奕含不是房思琪，但是她又是其中一个房思琪，那些受害者，无论男女，都是房思琪。也许有一天，他们不必疯掉，不必自我牺牲才得到这个社会的关注。他们没有错，不应该被厌恶或者羞于谈起。而这本书也不必躲避，甚至我建议要成为孩子母亲的人，或者每一个青春期的小孩都看一看。在隐秘的角落，或许每个女孩——甚至抛开性别，每一个小孩曾经都有可能是房思琪。

也许有一天，家长们肯听每一个小孩生涩的控诉，成为他们的后盾，一起对抗这个糟糕的世界。像林奕含在书中所说，忍耐不是美德，生气才是。

end.

▼

作者简介：

微博 @小小花落

欢迎关注个人微信公众号「 风月宛然如梦寐 」（ID：fywr107）

旅行攻略、实用摄影教程、好书推荐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