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气爽 天高云淡——漫话高云的连环画创作

我一直以为名字对一个人的性格为人乃至艺术创造总会产生或多或少的影响。父母对你自小的期待，周围人望文生义的想当然，你对自己的心理期许，如此种种，不论是正向，抑或是偏向反向，都会潜移默化地渗透进你的为人处世一言一行，渗透进你的胸襟气度艺术追求。所以，每当翻阅欣赏高云的作品，直观感受总把我的思绪牵引到他的名字——高云，风清气爽，天高云淡。

有两首古诗可以形容我对高云作品的感受。碰巧这两首都是唐诗，唐朝正是高云描画最多的一个时代。

一首是陈子昂的《春夜别友人》（二首之一）：

银烛吐青烟，金樽对绮筵。

离堂思琴瑟，别路绕山川。

明月隐高树，长河没晓天。

悠悠洛阳道，此会在何年。

意态从容，气象雍雅，有一种纤秀沉静的美感。一方面，高云的作品有着精致细微、秀挺华美的细节刻画，纤秀曼妙；另一方面，源于画家内在一种沉稳静默的气质，他的线条平滑流利，却无急就浅俗之感。唯其纤秀，沉静而不显板滞；唯其沉静，纤秀而不流于轻浮。

一首是李白的《送友人》：

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

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干干净净，清清爽爽，高阔平远，疏疏朗朗。他的画极少特写，多散点透视的中远景，构图多取法于元代的文人山水画和明清的木刻版画。他能将人物描画得精细入微纤毫毕现，却很少用繁复的线条布满整个画面，于是画面常显得很是空旷，而内在的情韵却充塞于画面的每一处空白。也许这正是艺术的留白。艺术的留白留下了尺幅上干净的空间，留下了读者松弛的阅读感受，留下了画家的经营思考，也留下了更多的滋味供人品赏咀嚼。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因为爱画画，所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插队务农期间，高云每天凌晨四点便起床习画，这练就了扎实的基本功，也铺就了他日后考上大学专业深造的道路。当年的同学陈丹青笔下的高云，消瘦憨直，刻苦用功，是那个时代的留影。

说起高云的成长道路，有一个人不得不提，那就是江苏老画家胡博综。1975年，高云结识了胡博综先生，从此与连环画结下了缘分。胡老相当于高云进入连环画创作道路的领路人和老师。高云入道之初的创作，大都是与胡博综合作的。高云作品中那种“江南丝竹”的秀气，那种“春雨润物”的水气，正是得自于胡老的真传。《碧螺春》、《救红绡》、《晚霞》等作品是高云紧跟胡博综的创作，自身的特点还不鲜明。他的第一个单行本连环画《灯花》，精细清秀，稍显稚嫩，也依旧是鲜明的胡氏家风。

当然如果一味在老师后面亦步亦趋，也就不会有现在的高云了。《罗伦赶考》的一举成名也标志了高云自身特色的定型成熟。同是江南水乡孕育出的灵秀之美，同是个性中的沉静气质，同是长于线描画法与构图上的留白，高云的线与胡博综的线又有着明显的区别。胡博综的线条自然从容，不避讳复线散笔，不用装饰性的排线，也不借助工具勾画直线，曲而不直，涩而不滑，萧疏散淡，有种原生态的粗砺质朴。而高云的线则体现出更多煅造打磨的痕迹和装饰的色彩，精纯匀滑，流利畅达，有游丝的秀丽，亦有铁线的挺拔。不同于胡博综是将乡土气息与文人意蕴相融合，高云则是将古典韵味与文人意蕴结合在了一起。在他的线描中我们不难看到魏晋画像砖、顾恺之、李公麟、武宗元、陈老莲、任伯年等留下的中国传统线描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