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重新开始 挥舞锅铲说出的秘密 当代英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比扬晨帆默祷更有用的是，一个好消息就要降临。

一周以后，M公司新董事长上任，他审看了双方草签的协议，本来M公司与通达谈判，迟迟不能有结果的原因，是M公司要合资，扬华德不同意，你真要就打包拿走，合资是不可能的。M公司长期坚持合资的原因，是它一时拿不出100亿美金。前任董事长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心想，打包就打包，买断就买断，可是新来的董事长有一套自己的打算，不同意打包买这么一个中国公司。当时通达公司没有现在的实力和名气，外国人总认为通达公司技术落后，不值这个钱，就把草签协议否决了，并正式通知通达公司。

叶雄飞接到这个通报后，马上给扬华德打电话告知，扬华德接电话的手止不住发抖。“什么？你再说一遍，M公司不要通达了？”叶雄飞再次确认后，扬华德说：“他不要，我要，我们要，我们的通达不卖了。”

放下手机，他拔掉打点滴的针管，冲出房间，大喊：“护士、医生，我病好了，我要出院。”护士拉住他，说：“3床，你正在打吊针不能乱跑，医院的纪律，你应该懂得。”扬华德只好乖乖回到病房，躺在床上，护士又为他插了输液管。扬华德说：“护士，你帮帮忙，我要出院，我身体好了。”确实他得到这个消息以后，浑身轻松，好像哪块肌肉都有劲，从眼睛闪射出来的光，显示他精神好了许多。他给来探病的毕腾渊布置任务，5G编码研究仍然继续进行。毕腾渊说：“扬总，你先安心养病，5G编码的事，我会抓紧。你放心。”

毕腾渊从医院出来，急匆匆赶到王贻庚家里。王贻庚已经把两个大行李箱放在门内，马上就要出发了。本来他让毕腾渊不要来送别，电话里说再见就行了。毕腾渊执意要来，多年的同学，又是多年的同事，心里总有一分难舍。一旦别离，从此天各一方，无论西东。这次王贻庚是去非洲，他是下了大决心的，希望为家里多挣点钱回来。

提出去非洲的动议时，他妻子激烈反对，女儿还小，才两岁半，他这一去就把孩子完全扔给孩子妈。妻子说：“你是一家之主，你要尽责任，不是光多挣钱就能解决问题的。”

王贻庚说：“也就几年，很快就可以回来，再说每年还有探亲，飞机票来回报销，我可以回来，你也可以带孩子一块去。”

妻子说：“我才不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是家里好。”

王贻庚不能用好儿郎志在四方来说服妻子。妻子说：“我不要你做好儿郎，我只要你做好爸爸。”

王贻庚把这事和毕腾渊商量，毕腾渊可不愿意代他做判断，出国与否各有利弊，看从哪方面看。这些道理，王贻庚一定权衡过多次，还用他来饶舌？他只是说：“定下来要出去，就安心地去，反正几年就回来了，家里面有什么出力气的活，让嫂子尽管开口，我一定随叫随到。”王贻庚妻子不乐意了，说：“我不要劳动力，毕副总，你也知道，带一个孩子有多辛苦。老王一走，我一个人就得干两个人的活，还要上班，你说，我哪儿顾得过来。还有，王贻庚，我告诉你，你为了一点钱，却失去了陪伴女儿成长的机会，这是不可逆的，过了这村就没了这店，你自己可好好掂量掂量。”王贻庚掂量过了，还是决定去。昨晚他的妻子已经哭过，现在眼眶还是红红的，毕腾渊不敢多看她一眼。这时他心里一沉，说：“老王，我送你到机场，这样行李可以宽松一点。”他没对王贻庚多说什么，只说：“公司以后还照常运转，你放心去吧。”

命运给了扬华德重新开始的机会，他要重整旗鼓，重新上路。扬华德对自己说：“我们通达还没有成功，我们还没有经历过九死一生。”

后来曾经的世界第一通信商CEO在欧洲见到扬华德，谈起M公司的首席运营官说起放弃整体买下通达时，边说边流出眼泪，这是无法抑制的痛苦真情流露。都是气场强大的大男人，怎么能在社交场合说飙泪就飙泪，他实在控制不住，跺着脚，说：“真不该，真不该，放弃整体购进通达，当年要是买下，也就是100亿美金，到哪里不好凑。错过机会，错过机会。”他不断重复着，仿佛重复就能把机会抓回来。他拿出餐巾纸，先把鼻涕擦干，再去擦眼泪。当年要是买下通达，M公司就不是今天的M公司，走向称霸之路的是通达还是M公司，那就另说了，世界也就不一样了。

出院上班的第一天，周廷瑞来了。他是炎黄证券部门的领导，一身挺括的西装，一副官员的气派，论气场当然比扬华德稍逊风骚，可扬华德一身家常服装，却成了鲜明的对照。扬华德胸前挂着工牌，俨然一副打工仔模样。他在通达的工号不再是000001，已经一万多号，这是上次全员辞职的直接成果。

周廷瑞来劝扬华德上市。他说：“你和M公司谈判打包出卖的时候，我就为你着急，何需去找外国人、外国企业呢，你应该依靠广大的人民群众，依靠广大的股民，让股民来扶持。你们这样的优质企业，要是上市保证会超过茅台，成为深沪第一股。上市我给你开绿灯，半年就能办成，何必去受外国人的气。好在打包出卖没办成，下面来办我们可以办成的事。”

扬华德本来是个能侃善道的人，他视野广阔，思想深刻，不只在企业战略方面，其他方面说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今天却显得木讷，他不知说什么好，不是因为周廷瑞是高级官员，他要畏畏缩缩，比周廷瑞大许多的官员来公司，都是由他作的汇报。

他想：“公司上了市，年轻的员工一下子成了千万富翁、亿万富翁，绝不会是好事。”他一再强调高层要有使命感，的确他身边的团队都是由有使命感的人组成的，可是中层呢，他无法在上市时对他们进行使命感教育，即使做了，能有成效吗？再说高层的使命感是长期积累，又经多方选择的结果，不是一蹴而就的，这些还用同周廷瑞费口舌吗？扬华德不为所动，说：“金融游戏创造不了物质财富，社会物质财富必须靠制造业创造。通达要以优质产品服务社会，目标向着世界第一。”周廷瑞知道用个人占有多少金钱，打不动扬华德，扬华德也不会让他去打动通达员工，就继续晓之以理：“上了市，可以圈到大笔款项用于研发，我知道你不为发财，为研发筹措资金总可以吧。”

扬华德还是不松口。他的理由很具说服力——“上了市，圈到钱，那些钱后面的大股东，都张着饕餮大口，准备把通达的利润一口吞下，他们为了利益最大化，会干扰公司的战略发展方向，野蛮人也会来举牌。我们公司是分散股东，最大的股东是我，不过才占1.5%，来个野蛮人，不要5%，只要有一点点资金，占2%到3%，就可以成为通达最大的股东，就可以呼幺喝六，这一点钱，保险公司很容易出手，他们来了之后，还搞什么创新技术，通达就变成一个赚钱机器，离死亡就不远了，哪儿谈得上做世界第一？上了市，就是饮鸩止渴，不可为，不可为。”他把刚才没说出来的话，说了出来，“一个个年纪轻轻的，发了大财，整天脑子里在数钞票，就会丧失斗志，通达的精神会被侵蚀得百孔千疮，通达公司培养出来的几代通达人就会蜕变，这个损失不是几百亿元可以弥补的。”

周廷瑞想到了国际接轨，这是他随心所欲用来说服他人的法宝，他说：“你看一看，世界上的大公司没有不上市的，就说你们IT产业，国外哪家大公司不上市。”

扬华德说：“你说得太对了，完全符合事实，他们没有一家不上市，要是外国IT大企业有一家不上市，就没有通达的发展空间，那么它的霸主地位，通达要去撼动就完全不可能，通达不上市，才有可能向世界第一攀登。”

周廷瑞涵养很好，面前是中国著名大企业的负责人，要是在自己的系统内，碰到这种鸡同鸭讲的下级，他手中无论什么东西，早就扔到对方的脸上了。周廷瑞不服气，心想你扬华德真是认死理。那天谈到一个新研发的大项目，毕腾渊当着他的面说：“老板不懂，只知道项目冠名的三个英文字。”扬华德竟然认了，像个领导吗？要是他的任何下级敢对他这样无礼，早就让他一边凉快去了。周廷瑞从中得到一种居高临下的快感，扬华德实在太不自重了。他不了解扬华德是掌握战略方向的，以为像他那样，上级自以为一定比下级高明，才有面子。

扬华德想法正相反，承认下级比自己厉害，正是自己的包容。而包容是大企业巨头做大事业必备的品格之一。后来他甚至把重大技术项目的决策权让渡给企业高层班子，自己只保留否决权。

扬华德没有带周廷瑞去四海宾馆吃饭，他们是老朋友，既然周廷瑞说还有事，就让他走了。望着周廷瑞远去的背影，扬华德百感交集。几年后，通达进入无人区，更知道今天坚持把研发赢利转为有效投资，坚持不上市，排除干扰的正确性。上市就守不住上甘岭，攻不进无人区。最重要的不是钱，而是理想。

扬华德一筹莫展，正处于困兽的境地。多年来放弃了小灵通业务，此事最能体现他的专制。全公司高中层都倾向于必须抓住小灵通。友商或称为对手公司，在市场上几乎总能碰到它，小灵通手机持续赢利了多少年，通达人看着都眼红。这些年过去了，扬华德即使想拾起小灵通手机，也应该找一个契机。3G投入的资金数目惊人，中国未发3G牌照，为了维系它，又继续在海外拓展3G商用，都要大笔资金，现金流几近枯竭。最容易掌握的抓手就是这个小灵通手机。

当年战略选择是不是错误，对王贻庚的三次拒绝，态度是不是粗暴，他在自问，在寻求答案。谁也不能替他回答，只能由他自己来解开这个死结。要捡起小灵通业务，就要从向王贻庚道歉做起。该说的话都说过了，面前的王贻庚也都听进去了，他不会计较自个儿的面子，老板自己的面子都抛弃了，自个儿还有什么不能抛弃。他想的不是要不要接受扬华德的道歉，难道老板的战略决策，还需要员工来批准吗？至于态度粗暴，都是老同志，体谅他一天有多少恼人的事，公司的发展有多少烦心事，时时心平气和，可能吗？王贻庚也不会为自己有先见之明而自得，他轻轻地问道：“扬总，你要我做什么？”扬华德说：“你捡起小灵通手机，把以前写的方案送给我看一下。”王贻庚说：“我已经带来了。”说着递了过去。扬华德低头细读，王贻庚就在一旁坐着，只要老板接受，他有足够的耐心坐在这里，等着老板拍板。扬华德抬起头说：“你这个方案不够细，需要多少资金，需要多少硬件人员，都要写明白。重要的是时间，当然越快越好，不过也不能粗枝大叶，你要细致细致再细致。你是老同志，我也不瞒你，要摆脱公司目前的困境，就要靠小灵通手机早日进入市场。它对3G的支援，也是公司长远利益的需要。”王贻庚修订了方案，资金即刻到位，人员即刻集中，研发随即开展起来。

扬华德还有一件事必须抓紧做，对于这个战略决策的失误，要向公司上下讲明白，召开公司干部会议，在家的高中层都参加。扬华德没有考虑自己的面子，战略决策错了，又给公司造成巨大损失，检讨是必须的，而且一定要诚恳。扬华德都做到了。在场的通达人在下面小声议论，他们谅解扬华德决策的过失，为扬华德在公司艰难时刻，勇于承认错误，又力挽狂澜而感动。扬华德在台上说：“我要向受伤害的同志脱帽道歉、致敬，我一年到头不戴帽子，那就鞠躬致敬。”说着离开座位，走到台前一鞠躬，会场响起的掌声够热烈的，扬华德终于为此事释怀，也被公司员工的气度所感动。

接下来的日子，他把小灵通手机上马及销售当成眼前重要的工作，催问王贻庚：“需要什么，要人再给人，要钱再给钱。”王贻庚说：“什么也不要，已经够了，你就等着好消息吧。”而后又加了一句：“决心不用再表了。”他知道扬华德要的是干货。那天扬华德找他谈话，他表的态：“一定不辜负扬总的厚望。”一直记在心上。果然几个月就做出来了。扬华德说：“王贻庚，你为公司立了大功，简直是救公司于水火，可能没这么夸张，不过公司结束困境倒是真的。”配备好强悍营销队伍，一下子扑向市场，覆盖国内300多个城市，赢利十分可观。更令扬华德欣慰的是，小灵通手机的成功，使通达公司开启了进军手机终端的先河，今天他更体会到群众是真正的英雄。

3G牌照终于发放了。牌照领来以后，叶雄飞送到扬华德办公室，扬华德说：“暂时放在我的办公桌上。”他接过来，端详过来端详过去，要是在歌剧里，这里保证来一阕咏叹调，话剧里一定会来一段内心独白，捧着它，扬华德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咏叹哟，独白哟，都离他远去，只觉得喉咙一阵紧，竟然哽咽不成声，终于等到你了，十几年来多少通达人的心血，一股脑儿好像集中在一起，冲上了喉头，才把它顶开。他放声哭了出来，我们通达不能没有你，你就是救命的金牌，再不来通达恐怕气绝命丧，资金链断裂，后果是不堪设想的。这次的哭声与以前的哭声大不相同。这次的哭声蕴含着对未来的希望，被开除公职时的哭声是凄凉无助的，通达处于严冬时的哭声，是绝望挣扎的。

他发现自己失态了，怎么在叶雄飞面前哭起来呢，以前的哭都是背着人的，他透过泪水望着前面，叶雄飞早就退了出去。给这么大企业的老总当助理，都是特殊人才，察言观色是基本的技能，要能四面八方摆得平，在领导面前更要知进退。他适时退了出去，一听扬华德的哽咽声，他就转过身，不辞而别，免得彼此尴尬。

扬华德情绪稍微平稳些，还是要找叶雄飞，他对敲门进来的叶雄飞说：“3G牌照的发放，是我们通达发展史上的划时代事件，不能悄悄地过去，要召开一个通达公司国内3G市场启动誓师大会，全体员工参加，会场坐不下，就开视频。”

开会那天，扬华德早早到了会场，他走进休息室。叶雄飞关好门出去，他知道扬华德会利用这段时间静思，这是助理对总裁的了解。

门无声关上，扬华德的静思就开始了。今天不会想别的，就是3G。当年启动3G研发，几乎遭到所有人的反对，包括那些接受研发任务的人们，2G还没有入门呢，就要搞3G，2G的研发人才呢，市场人才呢，均是一张白纸，却在白纸上画起3G，在任何条件都不具备时，就启动3G研发，他冒险的战略决策变成战略冒险，这是兵家也是商家的大忌。

身不由己啊，扬华德不忘初心，他在公司设备简陋，什么都不具备的时候，对世界通信行业前茅，他要三者有其一，这是谁也不信的天方夜谭，别人不信，他信。确定3G的研发，就是他心中暗下的决心，要做世界通信第一，这个决心他保留在内心的最深处，密闭紧锁。他在3G研发遭遇激烈反对，面对万难时，没有把要做世界通信第一说出来，说出来有人信吗？只有徒增内心的孤独感，这种孤寂，他要独享，不想别人影响他的享受。没有3G，何以与外国大通信商的前两名，站在同一起跑线上？起跑就落后，谈何第一？

这十几年来咬牙投进了几十亿，研发受到阻滞时，内心的煎熬比研发起步时更甚。技术人员面对的只是局部，他却要瞻前顾后，统御全局，有哪个局部出现蚁漏，都会导致决堤，影响全局。

待粗成样子，第一次在北京通信展亮相时，他也挤在观众堆里去亲自体验。其实他在技术人员向他报喜时，就亲自体验过3G网络，他要同观众一起再体验一次，把这种无以言说的幸福感，再享受一次，也与广大潜在的客户，共享尝新的快乐。

扬华德从北京通信展回到公司，在展会上体验3G网络的快乐，一直在心上荡漾。一次干部参加劳动，他到食堂帮厨，突然在众目睽睽下，发生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他系着围裙，挥着锅铲，快步走进餐厅，边挥舞锅铲，边大声说：“通达一定要成为世界通信第一，通信第一。”

吃饭的人目光都被吸引过来，筷子停在空中，口中不再咀嚼，看着这惊人的一幕，几乎是集体定格。厨房的大师傅追了出来，说：“扬总，你炒的菜，肉片都糊了。”

扬华德猛然发现自己的行为逾越常规。他忘记正在炒菜，心有旁骛，心思离不开3G在市场上必定成功的信念，不管多么艰难，光辉愿景在心中冲撞，以致在大庭广众脱口而出。谁也想不到扬华德会在这样的公开场合首次宣称，通达要成为世界第一通信设备商。不管你信不信，反正他信了。从隐秘到向世人宣布，不再独享那种折磨人的孤寂。

如此澄明的心境，最适合解数学难题，可能灵感会接踵而至。他快步推开静思室的门，此举不为静思，不，解题也是静思，是另一层面的静思。这是一道偏微分方程。这本数学习题集不知什么时候带进静思室，上面已落满灰尘，伸手去取，指腹沾上了灰色的印记。翻到折页，又见了这道难题，仿佛是久违的朋友，有种与它促膝谈心的急迫。划拉了几张白纸，密密麻麻，还是未能攻破城池，真比技术研发攻城墙口还难，只能望书兴叹，暂且放下。

成为世界第一通信设备商，这个光辉的目标在心中酝酿已久，心里不时还会出现一个符咒，就是通达明天就要死亡，这种矛盾的心态，是扬华德每天正常的心态。在会上或文章里，说得最多的是通达死亡就在眼前，没有谁会像他那样感受深刻，几乎是捆住身心的绳索，凭一己之力无法挣脱。但在心中的寥廓视野，有一支红心燃成的火炬，隐隐约约在闪烁。死亡的预言使自己警觉，一刻也不敢懈怠，辉煌的愿景虽然尚属遥远，却给人一种莫名的支撑。

刚才炒菜时，眼睛对着热锅，可是并没有看见锅中的肉片，心绪飞得很远。那个目前尚无法企及的目标，在渺远的时间深处飘着，要让它落到实处，只能依靠即将死亡的预言，在耳边敲响警钟。这种精神煎熬，扬华德已经习惯，二者交替在心境中出现，常人无法体会。煎熬并不会干扰他的心情，反而会使他更加清醒，要是二者失去一个，不再有明天死亡的符咒，生活会变得轻飘，而没有进入世界通信行业三甲乃至第一的憧憬，前行的勇气就会被剥夺殆尽。远景目标确立在极其困顿的日子，面对企业要死亡的强烈预感，没有这个光明的指引，可能扬华德已经跌趴在征途上，而光明的远景不是凭空而来，正是从并未真实出现的死亡孕育而出，这种矛盾心态，他只能深埋心底，在对外表达时，矛盾的双方都是单独出现，扬华德自己回忆，他在想起死亡之时，不会同时想起三甲和第一，想起三甲和第一时，就会完全忘却了死亡。通达的路走得不再战战兢兢，而脚步逐渐趋稳，才有了今天的成就，足以给自己慰藉和宁静，间或欢欣鼓舞，不过十分短暂。憧憬光明与面对死亡还会交替出现，他这种经办企业的苦楚，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无法为外人道，只能自己消化在肚子里。没有谁在何时何地，能强烈感受到扬华德内心的波澜，只有他脱口而出或写成文字，才会为人们所熟知。

通达人理解扬华德的这种苦楚，也逐渐了解他的雄心，他的苦乐成为通达人的苦乐，有了这种共通的情感，扬华德实在别无所求。

争取成为世界通信行业第一，扬华德在心里为自己开拓了一个巨大的空间，这个空间就是要容纳世界，固然不知哪天能实现这个领域的世界第一，但已经预先告诫自己，将来这个目标实现后，还要为自己在心里开拓一个新的巨大空间。眼前要做的，除了通常的技术研发，必须加强基础研究，摩尔定律、香农原理的应用已经趋近极限，只有从数学研究入手，才能为通信技术的发展开拓新的边界，这是扬华德早几年的认识。那时他下班回来，只要不太晚，总要拿出樊映川《高等数学习题集》出来把玩。说是把玩，因为他已经不再做题，只是在回忆，当年他从头到尾做完习题集，而且不止一遍，是两遍，带给他心灵的宁静。他知道即使今日再做题，也不可能给他带来什么宁静。人们心情浮躁，周遭喧嚣，岂是做数学题可以消弭的，他心中焦虑时，有时翻开这本习题集，会把他带入一种境界，似乎是无人之境，好像焦虑会略微减轻些，只是略微而已。

这本习题集是为大一大二数学课预备的，离通信技术所需的数学研究实在太远。林素心看着他连着几天就玩这个，好生奇怪，说：“你又回到大学时代了。”

扬华德说：“不，大学时代回不去了。我在想，应该把数学这个锐利武器运用起来。”

林素心说：“你研究数学入迷了，这数学，这微分方程，会与你的饭碗——通信技术搭界，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扬华德说：“你就不懂，通信技术越深入发展，越需要数学的支持。”

从哪里寻找支持，他想到俄国是数学大国，出过不少数学大师。“北京有的大学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用的就是俄国，那时叫苏联的数学家的教科书，可比我大学用的数学课本深奥多了。”

林素心奇怪了，说：“难道真要去请俄国人为你做数学研究？”

扬华德说：“你这不是提问题，而是促使我下决心。现在我们通达，世界上哪里有人才，我们就在哪里建能力中心，我们应用技术能力中心建得多，基础理论能力中心建得少，你这一说，对我是个推动，明天我就要开始加强对俄国数学研究所的布局。”

林素心说：“那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等到什么时候才能为你创造利润。”

扬华德说：“我的好老伴，你不要这样短视好不好吗？我不追求立竿见影，我相信会水到渠成。”

林素心说：“我先祝你早日水到渠成。”

要成为世界第一通信设备商，必须打进欧洲大国市场，扬华德站在世界地图大屏幕前沉默不语，身边仿佛布满栅栏，让他动弹不得，不再是在地图前走来走去，那已经无法表达此时的心情，他犹如困兽，不知如何是好。程啸谷已经派去欧洲掌管市场，但取得的战果只是在一些小国家。英法德诸大国的大运营商一个也没有进入。欧洲大国市场的大门到底在哪里？

他把世界地图的照明关了，顿时办公室沉入黑暗，他在黑暗中思索，似乎更顺畅些，但还是不得要领。难怪他心中的焦虑会不断地滋生出来。每天都有这样烦心的事，而此种接踵而来的烦心事，也是一时半会解决不了的。到底要从哪个国家突破，而且应该是一个通信大国，派出的销售人员做出了种种试探，至今没有取得战略上的成功。有时人是要有点运气的，这样的机会很快就会出现在扬华德面前。后来扬华德想起来，固然创建通达公司障碍重峦叠嶂，可是有时上天会张开手指缝，掉下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就紧紧抓住了。

后来通达又派出团队去戛纳及德国参展，他在参展人员出发时会见了他们，交代他们一定要让欧洲潜在客户一起来体验，要百问不厌地向对方讲解，这是推销的前奏。在中国3G牌照发放前，愁城，扬华德坐困其中，为了维系3G在中国和国外数千技术人员的运作，加上种种费用，每天必须支付数百万元成本。3G牌照久不发放，相关的技术人员聚集了巨大的力量，必须为他们找一个出口，否则力量膨胀的系统就会炸裂。兵器置于身旁，却不能发一枪，这样下去，人心无法聚拢。扬华德决定先在国外建立3G商用网络，做成几个国家，后来又扩展到欧洲大国。

国外市场的成功，更刺激他的愿望，没有牌照，没有国内市场的开拓，投进去的近60亿元何时收回？对着牵头做3G项目的毕腾渊，这是扬华德追问的重头话语。

好了，终于等来了这一天，扬华德走向3G市场启动誓师会的讲台，掌声就响起来了。不等叶雄飞说请扬华德讲话，掌声已经把他的开场白淹没。扬华德高声说出来的话，通达人都记在心上：

“我们通达公司今天重新启程，向世界通信的高峰奋进，不达目标，决不罢休。我们手中战无不胜的武器就是通达的魂，今天我相信，大家心中都有一股力量冲撞着，我们经历的磨砺哪里是阿·托尔斯泰在《苦难的历程》中说的‘在清水中泡三次，在血水中浴三次，在碱水中煮三次’，我们经历的艰难困苦有过之无不及，终于都走过来了，精神不萎，精神不倒，精神不死，这就是我们通达的魂，这才是我们手中战无不胜的武器。这个魂会引导我们走向未来，开拓未来。也许有一天，通达也会在商界消亡，但这个魂，就如同现在人们常说的，人死后灵魂会飞向高维空间，我相信，也许通达魂到了那个时候，也会飘离通达公司的肌体，在三维空间永生。”

3G成功了，扬华德又进入静思室。这次静思的结果，是决定成立芯片研发小组，由毕腾渊牵头，组织少数人先行挥锹掘进。此时，扬华德和毕腾渊面对面坐着，任务布置完了，两人却沉默相对。这种沉默如大山般沉重，他们都知道其中的难。随着时间的流逝，气氛越来越凝重，吞噬了他们想说和不想说的话。毕腾渊为扬华德的远见卓识而震惊，举目望去，却是渺远虚空，谁会想到十几年后的芯片之争，美国人会来卡脖子，通达的芯片达到此项技术产品的前沿水平，再次激起神州大地业内人士对通达和扬华德的敬意。

扬华德登上喜马拉雅山遥望珠峰，那是几年以后的事，实现芯片的国际领先就更遥远了。但扬华德心里有一种锐利的直觉——此路布满荆棘，却是非走不可的路，又是有可能走通的路，芯片研发必须咬定青山不放松，终有劲挺葱翠、满树葳蕤的一天。

3G牌照发放第二年，通达公司建立的基站竟然占全国基站的三分之一，扬华德的满意是多年来没有过的。3G的收益让通达公司建起了新的办公大厦，大厦前是宽阔的广场，扬华德在大厦门前树立一块大石头，上面镌刻着但丁的名言“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表达通达人义无反顾、勇往直前的决心。不上市、不资本运作，只为客户全心全意服务，成为通达人的共识。面对北美通信倒下，其他老牌通信巨头原地踏步，通达悄悄然进入世界通信行业第二位置，离第一不远了。

每天走进大厦时，扬华德轻快的步子，胜于往日。仰望大厦大厅的顶棚，翩然，翩然，飞天揽月追日。

他在大厦高层的办公室，就是通达的心脏，这个心脏搏动的血液贯通公司各处，心主神明，公司十几万员工就在这个神明的指挥下，步调一致为共同目标奋斗。坐在办公室，透过大玻璃窗，就能看到远天的云，时时变幻，有时却是一片澄澈的蓝，他望着天空的蓝，或轻移的白云、翻滚的乌云，仿佛自己的心就像长天一样高远空旷，什么样的灾难袭来都能包容。岁月侵蚀的皱纹刻在饱经风霜的脸上，眼神透着未能洞破世事幽深的困惑。

他的心绪飞得很远，要不是M公司新来的董事长否决了已经草签的协议，通达就易手了。遭遇的这个坎过不去，中国通达这个民营企业就不存在了。彼时没有人关注通达公司生与死的命运，也没有人会关注由此给扬华德带来的命运重击，就像当年扬华德被单位除名，没有人会去关心他如何活下去一样，可到了二十一世纪一十年代，大不同了，人们关注通达公司，关注扬华德。有些网友说细思极恐，要是通达被M公司整体收购呢？有一首歌唱道，“天佑中华”，什么叫天佑中华，这就是天佑中华，为中华保留了将来要担当领导者的世界顶级企业。

后来通达和M公司倒了个个，反过来收购M公司无线网络业务。当时听到郭秉中越洋电话汇报，扬华德急促地说，抓住它，报价报得高一点，只准成功，不准失败。当天晚上他一夜难眠。结果还是失败了。莫怪郭秉中没尽力，美国政府以安全为由横加阻拦，最后被一家德国公司以较低的报价买去。

3G成功了，扬华德按所持股份可以得到更多的分红，个人资产有了跳跃式的膨胀，他不像有的老板去苏州买地建超级豪宅，他说：“我有现在这套复式200平方米，够住了。”几年后买了别墅，也只是带小花园的小别墅。他只是银行卡的数字增加了，不会随着手中金钱的累积，在衣食住行方面有大的飞跃。穿，还是那么几套西装和便装。吃的方面，三顿能按时吃，不随便打发，就不错了。林素心时常提醒他：“要按时吃饭，不要到老再落下病。”行的方面，经常是从办公室汽车队70部小汽车中随机调车，走在街上，谁也不会发现扬华德今日坐的是什么车。马路上的豪车里坐的一定不会是扬华德，他乘的车型绝不会超过本地领导人的配车。至于他自己开的车只是一辆旧车，在路上毫不显眼。他享用的物质，只不过与社会上的金领相仿。

他保持草根的本色，从不大肆挥霍，跟他这个年龄段的老人是一样的消费观。用现在的话来说，他多么亲民，当然这个表达不准确，他本来就是民，就是和我们大多数人一样的民，所不同的是，他把个人能力发挥到了极致，就如同大科学家把能力发挥到极致一样，他把个人能力发挥在通达的组织工作和把舵上。他不像有的老板那样，赚了一大笔钱后，疏离人生的搏斗去当教士，也不像有些成功企业家那样，少管企业去玩去游学，而是牢牢把住企业发展方向，朝更高的目标进发。

获得重大成功，他必定到静思室闭关一天。他发现自己变得轻松，肩上无形的重担好像减轻了许多，到了这个时候总算明白，自己逐渐摆脱物质匮乏的痛楚，对物质财富的饥饿感才逐渐消失。对个人命运的忧患，不再在扬华德心中占有位置，不去追求物质财富，在于本身已经有了物质财富和成功。赚得再多，也不会成为贪图安逸的理由，而是要不断挖掘生命形而上的价值。用创新对抗平庸，公司产品具有高精尖技术，就是美的创造，他出关后要去实践，让大家从中体会到最高级的乐趣。这是扬华德对成功和物质财富的态度。

有了钱，房地产商宋天水找上门，让他投标买地做房地产，保证来钱快。宋天水说：“你看我这些年赚得多好，而且比你轻松。人家电器商、酒商都投资做房地产，你为什么不做？为什么通信设备商就不能做？”宋天水说的符合实际情况，有的上市公司一年的利润，不如买卖一座豪宅所得。他知道用发财打动不了扬华德，就用为研发提供资金来说事。扬华德的回答把宋天水顶到南墙：“我有看透房地产泡沫的眼力，房地产的泡沫已经造成了对中产阶层的损害，连我们公司薪酬丰沛的员工都觉得压力极大，更何况其他公司的白领？我不能参与其中，来坑害我的兄弟，坑害摇摇欲坠的中产阶层。他们会坠入何处？坠入下流。”

扬华德倾向于创新，做房地产何能像做IT产业那样，每天有技术创新，这些创新与世界顶尖的科技创新不相伯仲，从中得到的成就感、幸福感，是未参与其中的人难以体会的。宋天水说：“你说得有理，做房地产创新极难，创新了，只有增加成本，我宁愿守成。这些年我做得烦透了。”

扬华德说：“不过，做IT产业经受的精神压力，也是做房地产所不能比拟的。你们拍地、拆迁、建房、销售，在我看来实在太单调。建房的所谓创新与高新技术的创新比起来，简直是小儿科。我宁愿在IT产业冒险。你就别劝我。本来我有机会做房地产，我把通达打包卖给M公司后，就准备做房地产，100亿美金，在房地产领域会掀起多大动静。”

宋天水说：“好在你没有，你掀起的大浪，足以把我们震散，甚至吞没，那时候房地产界就会多一个到处滋事的大佬。”

扬华德说：“好了，我没那样大的福气，还是做我的IT产业吧。”

扬华德没有说的是，他现在在这个领域已经从跟随变成同行，以后还有可能变成引领。从事同人类社会进步相关联的产业，就好像奋斗在时代洪流的前端，从这里获取的人生意义，说出来真会引起别人的羡慕嫉妒恨，还是不说为好。扬华德最后说：“我要坚守实体经济，已经做了多少年，还要做下去，通达这块创造力的策源地不能丢。”

基金总经理刘龙生和扬华德是老相识，打来电话要拜访，扬华德说：“拜访不敢当，有什么事，电话里不好说吗？”刘龙生坚持见面谈。扬华德第三天让秘书通知他到四海宾馆。那天扬华德去那里见一个外宾，提前半个小时到，同刘龙生谈足够了。

刘龙生经过充分准备，想来动员扬华德进行资本运作。他介绍他的红树林基金，说是做得很大。扬华德早就打定主意，不做任何资本运作包括多元并购，就讲：“长话短说吧，见一次面不容易，不要白费彼此的时间。”

刘龙生举了一个案例，投资500万给一个公司，这个公司在美国上市后，让他们投行轻轻松松大赚一票，高达几个亿。

扬华德说：“你这单生意的资金回报率是够高的，但我绝对不做多元化资本运作，对此不会动摇。你应该相信我的定力。”他要牢牢把握通达战略方向，心里对自己说：“一路走来，诱惑繁多，歧路亡羊，要是不断摇摆，甚至动摇，通达战略进军的红箭头就不再是锐不可当。”资源要砸在技术研发、市场开拓、公司管理上，资源汹涌而来，不要被汹涌的潮水淹没了自己，出于虚荣心，到处胡乱投资，就会遭遇灭顶之灾，这样的前车之鉴数不胜数，刘龙生简直是在挑战扬华德的智商。

他觉得还是应该把道理跟刘龙生说透：“我们是认识多年的老熟人，我给你说个实话，我不能玩虚的，像我们这样的企业，再不玩实的，那这一点点升级转型的能力就完全丧失了。”刘龙生被扬华德说得糊涂起来，虚的实的还没想明白，又听扬华德说：“你是赚了很多钱，可是你想过没有，你赚了钱，社会物质财富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增加，只是你可以用那些钱去攫取更多的社会财富。我不愿意做这种事，不生产物质财富，而去轻易占有别人创造出来的物质财富，是可耻的。我要做的事是，通过实业为社会创造物质财富。”

刘龙生说：“我没有你那么高的精神境界，我这种合法手段赚来的钱可以让我在现今的生活中，赢得尊敬，且不说可以得到各类享受，人的一生也不过如此。”

读者一定看出来了，这就是扬华德和刘龙生价值观的不同之处。扬华德不想放过这个对刘龙生传播知识的机会，他说：“金融资本和通达公司的工业资本，也就是实业资本，毛孔里的东西是有区别的。我愿意通过实业制造出更多好的产品，来为人类进步服务。这个差异，也许已经成了新的历史条件下，政治经济学研究的新课题。”

刘龙生说：“扬总，你饶了我吧，你太高深了，我听不懂，我是一介商人，赚钱，也就是获得更多钞票，才是我生活准则和人生目的，其他都是扯淡。”

扬华德说：“好，我不多说了，我送你一句话，我们通达人要遵从的道德，就是用创造性创新性的劳动，为自己也为别人谋取幸福。”

至于刘龙生说的多元化并购之类，更与扬华德的经营思路南辕北辙，实在谈不下去，通达做实业，为客户服务，赚了钱用于创新，每分钱赚得实实在在。扬华德把门关死，说：“我们通达不是投行，不会对外多元化资本运作。”更让刘龙生震惊的是，扬华德说：“我们也拒绝外来投资，尤其是国外资本的投资。”刘龙生在心里嘀咕，到底是你扬华德有骨气，还是愚蠢，那些网络大亨，宁愿利润被拿走一大块，哪一个不是拿着外国资本在做事？扬华德声音不大，却如响雷撞击刘龙生的耳膜：“外国资本休想拿走通达人一滴血汗，相反我们通达人要到世界各地去赚外国人的钱。”

扬华德没有强忍待客的意思，客人既然来了，他看了表，还有十分钟，干脆把投行如何判断投资对象说了一通。刘龙生不住点头，今天才发现扬华德很能侃，而且侃得鞭辟入里，有条不紊，真可以做投行经理培训的教材，到底是大企业的头头。刘龙生佩服是因为他对扬华德不了解，扬华德平时不抽烟不喝酒不唱歌不跳舞，所有时间除考虑通达的战略发展，都用于观察与思考、阅读与思考，通达发生的事，社会上发生的新鲜事，没有不被他收入囊中，只要机缘巧合，碰上扬华德这个时间段不能用来做别的，比如在机场等候上飞机，扬华德抓住一个题目，侃起来会让你心服口服，今天不过是露了点峥嵘。刘龙生听罢扬华德侃大山，灵感也被触发起来，他想要是通达搞一个投行，凭他们的雄厚资本，办起来轻而易举，相信一定会纵横捭阖，来当他的部下，一定会赚得不知道北。起身告辞，刘龙生也算不虚此行。

不管外部世界如何纷繁喧嚣，扬华德每个月都要进一次静思室。他在B型交换机开拓国内市场后，为自己建立了静思室。静思室绝对隔音，就如同录音棚，不接受外界任何声响，免得对思考造成干扰。有时萤灯昏暗如豆，有时顶灯大放光明，前者用于沉思冥想，后者则为了打开喷涌的思路——不有玄虑，孰能昭晰？他走进静思室，就走进了一个思辨的世界，一个省思的世界，时而风和日丽，时而漫天风暴，冲决阻遏，顿开茅塞，进入开阔的境界。扬华德把进入静思室净化自己的灵魂，作为自律的重要标准，一次进入就是一次洗礼，不是去躲避外界的喧嚣，而是为了更好应对外界各种纷扰，使自己的心归于宁静。进入静思室就是为了独处，在内心宁静中，对自己审视和省思，也谋划自己事业的新举措。在静思室，才能独自与内心丰富的自己相处，这是扬华德生活中最美好的时刻。走出静思室，就是一次新的精神飞升，没有什么困厄不可被击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