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深山藏古寺”浅谈中国传统文化的含蓄意境之美

这是头条号“懒龙说”的第76篇文章一、引子这个题目是源自宋朝徽宗年间一次皇家画院的考试，这次考试很简单，主考官出一道题，大家凭借自己对题目的理解作一幅画，哪一幅画最入徽宗皇帝龙眼，自然就是胜出了，可以进皇家画院，享受公务员编制，解决临安户口还分一套住房。在想当初可就是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了。于是许多画师带着简历慕名而来，希望能进入皇家画院，让自己的作品得见天颜，然后自己能够人凭画贵，能捞个大宋工艺美术大师当当，几百年后自己的画也能拍卖个三亿两亿的。这一次考试题目就是深山藏古寺。画师们各出奇招，有的在山腰画个古庙，有的把古庙画在丛林深处；有的在深山丛林中掩映出庙的一角，有的露出一段残墙，等等如是。主考官看了半天没一个满意的，突然一副作品映入眼帘，不由得拍案叫绝，大呼妙哉。那么这幅画妙在何处呢？其他画家你画的再好画的不也还是庙吗，人家干脆连庙都省了。画的是崇山峻岭之中，一股清泉飞流直下，跳珠溅玉。在潺潺小溪旁边有一个老态龙钟的和尚，正在一瓢一瓢往桶里舀水。就是这么一个景象却让人回味无穷。和尚挑水自然是用来烧茶煮饭洗衣浆衫，这就叫人想到附近一定有庙；和尚年迈，还得自己来挑水，所以这庙大概是座破败的古庙了；那画里没有庙，那庙哪去了，自然是在深山之中藏着。所以，这才是最好的“深山藏古寺”了。据说这是王中年先生的画。凭借自己精巧的构思以及含蓄深邃的意境，这位画家成功的脱颖而出，成为当年皇家画院笔试第一名进驻皇家画院。落选的画家未必画技不够高超，毕竟都是科班出身，可是为什么就没考上呢？关键的就是缺乏那种让人回味的含蓄意境，说白了一个字——意。这一个字体现出来的却是这位画师与众不同的高超智慧。这其实就是我们传统文化中非常注重的含蓄的意境美。二、中国文化意境的含蓄之美意境这个玩意，实在是中国古典文化里面最是让人难以捉摸的东西了，又是我们很多的艺术门类所一直追求的。所谓道可道非常道，意境这东西要是能三言两语解释清楚也就不叫意境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比如想当年汉朝司马相如琴挑卓文君，一曲多情的《凤求凰》奏开了卓文君寡妇的芳心。曲曰：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想象一下，白衣秀士席地而坐，操琴而奏，曼妙的旋律如水一般从琴弦上缓缓流出，门后美丽的女子倚门而立，静静聆听曲中的奥妙，任由琴弦拨动心弦。不用多余的言语，只需要一曲含蓄的表达，就互相表明了心意，比之千百句我爱你，更要风雅得多了。相比外国的罗密欧还得半夜爬人家窗台，司马长卿的一曲《凤求凰》无疑是格调更高一层了。这就是意境，连男女之间调个情都这么风流，我们的含蓄美，可见一斑。再比如同样是汉朝的《佳人歌》。汉武帝天下选妃，宫廷乐师李延年在武帝驾前清歌一曲，歌曰：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武帝听罢长叹：“人间果有此人乎？”李延年趁机献上自己的妹妹，就是著名的李夫人。李延年可以说很有智慧。汉武帝美女见多了，如果直接告诉武帝自己妹妹身高多少体重多少三围多少，有多美，柳叶弯眉樱桃口，谁见她都乐意瞅，俺们隔壁吴老二，瞅她一眼浑身发抖，那他肯定是直接被武帝给杀了，自己的妹妹也绝对无法得见天颜了。所以他用了另外一种夸法。夸还是夸，但要夸的含蓄，夸出意境。整首歌他都没有直接说过妹妹的美貌，句句没有说美，句句说的都是美。正因为如此激发了武帝的无尽的想象——如果真的有倾国倾城的女子，会是什么样呢？那么含蓄，那么深刻，那么美，只四个字——倾国倾城，轻易打动了帝王阅尽百花的心。三、含蓄可以激发人的想象至此，意境的朦胧面纱也算是揭开了一个角。如果非要解释一下意境，我觉得，应该就是一种激发想象的过程，含蓄也就是激发人想象的一种手段。比如一片很大的园子，有亭台楼阁，假山湖泊，如果让你站在门口一目了然的就看到了假山什么样湖泊什么样你会觉得美吗？当然不会。那么如果换个方式，在你进门的门口放一座抑景的墙，等你绕过墙以后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顺着小路走到竹林深处，是一座亭子，穿过亭子是一道很长的游廊，弯弯曲曲依水而建，走过这道游廊又发现前面还有半湖风月，于是穿长堤过小桥，继续向前不断探索。如此，你才会不断发现之前没有见到的美。这就是中国园林的含蓄美，本来一马平川的地方，偏偏不让你一眼看全了，这里放一堵墙，那里放一道游廊，前面搁个小桥，下面挖一条曲水，让你总在探索中沉浸而不能自拔。要说含蓄朦胧，我国的戏曲可以说表现的淋漓尽致。在舞台上，骑马坐船上车下轿统统都是用身法步伐表现的——一条马鞭加上一个身段就是骑马，两道车旗就是坐车，一桌两椅就是山。舞台上本来是平地，两个人在台上却可以走的颤颤巍巍晃晃悠悠恍如身在疾风骤雨时海上的小舟中一样，这些所有的内容，全是通过演员惟妙惟肖的身段和观众的想象完成的。戏曲含蓄的表演，虽无实景，胜似实景，通过虚拟的表演营造真实的质感，这可以说是我们中国含蓄美的一个很重要的体现了。回到题目上来，深山藏古寺。古寺什么时候最美？深藏深山，引你在山重水复间不断追寻，突然柳暗花明，看到一角的古寺才可以说是最美的。美人什么时候最美？自然是犹抱琵琶抑或轻罗小扇半遮面时，让你不禁联想那琵琶或者小扇挡住的是怎么样的绝色天仙才是最美。我们的含蓄美也是如此，它好比深山中深藏的古寺又或者小扇遮面的美人，引得我们不断探寻。激发我们无穷无尽的想象，那无所触摸的神秘朦胧，才是我们多少次魂牵梦绕的穿透人心的惊艳。挂一漏万，是为此文。 展开剩余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