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语体有其社会基础

内容摘要：【核心提示】至于“网络体”一词，可以作为网络造句和网络语体的统称，以反映各种“体”的共性——都属于基于言语仿造的表达形式和手段。目前，学者对“元芳体”、“淘宝体”“甄嬛体”等的总体称谓还不一致，大致有四种叫法：网络文体、网络语体、网络体、网络造句。至于“网络体”一词，可以作为网络造句和网络语体的统称，以反映各种“体”的共性——都属于基于言语仿造的表达形式和手段。某种网络造句或网络体的产生和流行，一定有其社会基础。网络语言的特征不但表现在网络语词上，也表现在句法、文本等其他方面，网络体是包含网络用词在内的一系列语言特征的综合体，对此的研究涉及众多方面，走向更纵深的语言研究分支领域，具有广阔的前景。

关键词：网络语体;造句;网络体;语言;淘宝体;词汇;文风;语境;模仿;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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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提示】至于“网络体”一词，可以作为网络造句和网络语体的统称，以反映各种“体”的共性——都属于基于言语仿造的表达形式和手段。网络造句与网络语体没有截然的分界，后者是前者的延伸和扩展。

近几年来，基于语句仿造的网络语体层出不穷，诸如蜜糖体、元芳体、淘宝体、甄嬛体等等，都风靡一时。蜜糖体源于天涯论坛某网友的说话方式，是一种嗲声嗲气的表达形式，例如，称呼用叠字昵称，“这样子”说成“酱紫”，“非常”说成“灰常”。元芳体源于电视剧《神探狄仁杰》，模板是：元芳，（此事）你怎么看？淘宝体源于淘宝网卖家对商品的描述，标志性的语词有表称呼的“亲”、语气词“哦”和“嘻嘻”等。甄嬛体是随着电视连续剧《甄嬛传》的播出形成的，剧中人物的语言颇具“古典”风范，引起网民仿效，形成了新的网络语体，例如：“姐姐是个能人，自然是会多劳累些。不像妹妹痴愚，整日里闲坐着，也不知道能做点甚。公司主管看得起，如此也是极好的事。姐姐切莫推辞，我们日后可都仰仗着姐姐过活呢。”这些网络体至今还在流传，成了生活的一部分。

网络造句不同于网络语体

目前，学者对“元芳体”、“淘宝体”“甄嬛体”等的总体称谓还不一致，大致有四种叫法：网络文体、网络语体、网络体、网络造句。有必要通过辨析这几个术语来正名。

首先，“文体”侧重指文章体裁，“语体”侧重指语言表达（含口语）的风格，现在网络上流行的“体”与其说是特殊的体裁，不如说是特殊的“语体”，因此，相比于“网络文体”，叫“网络语体”相对更合适些。

其次，有必要区别网络造句和网络语体两个层次。网络造句原本是一种“仿词”或套用，只不过发生在互联网中。仿词或套用是修辞手段，基本限于句子以内，多在词汇范围内进行，因此“网络造句”应限制在网上个别词语或单个句子的仿造和套用，例如，元芳体、蜜糖体等都属于此类。网络语体则已形成一种综合性的语言风格，虽然也有语词模仿和句子套用，但已不限于此，其直接使用的标志词很多，语法层面也有标志性的句式和结构模式，可以适应更多的语境。例如，淘宝体有一套标志性词汇，已具备整体上的语言风格，可在众多语境下使用，连外交部微博都出现了淘宝体的招聘通知，因此其可归入网络语体。甄嬛体具有数量较多、大致已成系列的仿词（如“今儿个”、“法子”、“方才”、“真真的”、“极是”），几乎构成了一个甄嬛体词汇库；从句法上说，也有多种标志性句式；就适应面而言，几乎无所不能。因此，甄嬛体已基本具备了特殊用途语体的规模，是目前典型的、有代表性的网络语体。事实上，当前流行的多数“网络体”都属于网络造句，而非真正的网络语体。从这个意义上说，只有甄嬛体等少数相对成熟。

至于“网络体”一词，可以作为网络造句和网络语体的统称，以反映各种“体”的共性——都属于基于言语仿造的表达形式和手段。网络造句与网络语体没有截然的分界，后者是前者的延伸和扩展。

网络体乃应运而生

某种网络造句或网络体的产生和流行，一定有其社会基础。

首先，网民求新鲜、刺激。许多人（特别是年轻人）对新鲜的东西趋之若鹜，竞相模仿。在竞争激烈的当今社会，一种清新的言语表达方式不期而至，可以去除或暂时缓解人们的烦恼。蜜糖体、甄嬛体等可谓应运而生，茶余饭后，拿腔拿调地模仿一下，调侃一下，不失幽默、诙谐，从而使沉闷的生活增加一份乐趣。

其次，网络文学存在“对古典文学的靠近”之潮流。当代文学作品反映古代的事件，本来不必模仿古人的表达方式，然而，构成网民主体的年轻人大部分不熟悉古典文献，在网上接触文白参半的语言，觉得很新鲜，于是近年来网络文学的言语风格出现了向古典文学语言回归的倾向。更确切地说，古代题材的网络作品在人物语言上和叙述者语言上，都出现了刻意模仿近代汉语（尤其是明清小说语言）的倾向。网络小说《后宫·甄嬛传》本来写的是一个虚拟的大周帝国，但作者有意模仿明清小说语言；电视剧《甄嬛传》则将朝代坐实为清代雍正、乾隆年间，因此对《红楼梦》语言的复古有了更坚实的历史基础。这一向古典的回归趋势，成了甄嬛体产生的大时代背景。

最后，实用的需求。网络语体也可以由网上的调侃进入日常生活或工作，从而成为有一定使用价值的颖异语体和文风。许多行业长期沿用传统语体和文体，文风一成不变或鲜有变化，千篇一律的表述套路和用词使人感到乏味。而淘宝体、甄嬛体适应面广，因之可以带入许多事件和语境，并被移用、改装，成为许多行业、场景或语境下的新叙事文本，轻松活泼、亦庄亦谐，能收到具有实用功能的表达效果。当下，网络上随处可见用这些语体谈论真实世界的个人生活、工作、学习状况，甚至有政府职能部门也受甄嬛体的影响，用此语体发布文告。例如，某税务部门改进税收宣传文风，发了如下“甄嬛体”税收宣传文字：“私下想来，发票换章是去年就提的，断不至于还用着旧章，倒是这新章印模，知道要来报备的不多。今儿个给各位小主提个醒，赶紧把发票章往那白纸上盖个红印，递给税管员备个底儿，也别忘了在自个的证上头盖个红印。如若不然，往后这发票便不好购了。2012年5月，厦门。”不再官腔官调，让纳税人感到亲切，宣传效果很好。

局限明显、研究前景广阔

网络体是一种改编和演绎，具有强大的衍生和复制能力，它不是纯粹的幽默和起哄，而是指向一个事件、一种语境、一场见证公共围观力量的修辞运动。但是网络体自有其局限，首先是系统性不够，一般不具有篇章功能。其次，其表达方式一般过于偏向某一特点，这使其传播、应用受到限制。例如，“五四”以来，文言已经被摒弃，而甄嬛体是一种逆向派生物，有其自身的缺陷，再如，往往用三四句话来表达简单的意思，过于曲折。因此，这一语体不可能使近代汉语口语全面复辟，在流行一段时间后将会逐渐式微，而更不可能代替当代人的普通言语文风。

然而，无论如何，网络语言已经发展成为一种社会方言，而且其特征渐趋明显。对这一新起的特殊社会方言的研究目前多集中于网络词汇，而对于网络体的研究较为薄弱。网络语言的特征不但表现在网络语词上，也表现在句法、文本等其他方面，网络体是包含网络用词在内的一系列语言特征的综合体，对此的研究涉及众多方面，走向更纵深的语言研究分支领域，具有广阔的前景。

（作者单位：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