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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荡起双桨》《我的祖国》作曲刘炽:希望百年后仍有人唱我的歌

句子大全 2016-11-30 09:4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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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赵征溶

《让我们荡起双桨》《我的祖国》《祖国颂》《英雄赞歌》……这些脍炙人口的旋律,出自著名作曲家刘炽之手。刘炽先生是我的恩师,师生情长四十年,和他在一起的幸福时光,便成了我恒久的记忆。今年是刘炽老师百年诞辰,那一页页记忆自然地打开了,我仿佛又回到了昨天。

1958年1月,刘炽随文化部下放干部来到我们苏北宝应劳动锻炼。春节前,他们中央实验歌剧院的下放干部在宝应县工人俱乐部排练歌剧《白毛女》片段,悠扬的笛音勾住了我的神魂,担任笛子伴奏的正是刘炽老师。我自幼便爱弄笛,经工人俱乐部的老许同志引荐,我吹了一曲《黄水谣》,他便收我为徒;我鞠了三个躬,便拜他为师:做梦也没想到这么简单。

当时刘炽老师住医院开痔疮,第一堂课就在病房里,他坐在病床上给我讲笛子的修理,如何校正音准。另外有两个同学在跟他学作曲,他也让我学作曲。除了学习音乐基础理论,我们每周还要写一首歌,他就坐在病床上给我们讲课和批改作业。犹记我的第一首歌曲习作《栽红苕》,免不了稚嫩,他却说我有想象力,给我以鼓励。病体稍愈,他就坐在医院的草坪上给我们讲欧洲的音乐史。约近一个月,我们就生活在这音乐的氛围里,音乐细胞在接受着刘炽老师的滋养。

后来他出院了,我们每周六课后跑五六里地,去他下放的老鸦庄上课。下放干部和社员实行“三同”(同住、同吃、同劳动),一天三顿稀饭,生活很艰苦。刘炽老师手术后需营养,就托老许买些蛋糕,由我们放在书包里捎去。囿于当时的政治气氛,这也是悄悄的。

田头河边就是我们的课堂,他给我们讲课,批改作业,有时我们还和他一起劳动。刘老师有支短笛,我们就用芦苇仿制了一管。他试吹了一下,说是很有印度芦笛的韵味,夸奖了我们。以后每去老鸦庄,渐近村子了,我们便吹起芦笛,刘老师便仿佛听到了我们的足音。我们的教与学便多了别一番情趣。

其时我就住在工人俱乐部,刘炽老师上城开会常和我住一起,我也便多了接受刘炽老师教诲的机会。那会儿我们都在做第三套广播体操,那明朗热烈的乐曲就是刘炽老师创作的。一天晚上,他亲手写下了曲谱,给我讲了回旋曲式。那载着他手迹的笔记本,2016年我赠给了延安鲁迅文化园珍藏。一次恰巧电影院放映《上甘岭》,他和我们一边看电影,一边就着电影的播映, 轻声地给我们分析其中的音乐,如此无比亲切的现场口授,让我们感受到了他创作的《上甘岭》音乐的博大深情,深化了我们对作品的理解。刘炽老师十分热爱和重视民间音乐。淮剧是我们宝应的地方戏,曲调婉转缠绵,一次他跟我们去城南剧场看了一折姑嫂对唱,一直赞赏不已,受他的感染,我们也有了对戏曲音乐的亲和。一次与他同行,县广播站正在播放开始曲,他停住了脚步让我听。乐曲是铜管乐《骑兵进行曲》,他问我,这首乐曲有什么不足处?我真的说不出来。他讲,乐曲有了很好的主题,而没有很好地加以发展,只用了转调的方式进行,显得单调重复,否则可以是一首很好的乐曲。又一回,我们去浴室洗澡,他发问:“《我的祖国》的动机(即主题)是怎样发展的?”想了好一会儿,我也说不出米和豆来,刘炽老师告诉我,“是音势的倒转!”他还用手指比划着,如此跟刘炽老师在一起,就好像生活在流动的音乐教室里。

为了筹备某次演出,王金陵、王春元创作了反映积肥的小歌舞剧《大揪什锦汤》,刘炽老师又拿起了笔流淌旋律,谱写了十来首歌,由歌剧院的演员排演。正巧暑假里,他们乐队人少,刘炽老师就引荐我们参加他们的乐队,我吹笛子,陆展拉二胡。一个星期的排练,我们浸淫在刘炽老师的旋律里,受着艺术的熏陶,也领略到了刘炽老师一旦进入创作情境而抛开个人忧愁的宽广胸怀。

过后一两个月,听说下放干部回京了,我真的有些失神,刘炽老师就要离开我们了,更觉得与他在一起分分秒秒的可贵。就在离别前,他给扬州专区几个文化干部讲歌剧《白毛女》的音乐创作,我们也去听了课。我的父兄设家宴为刘炽老师饯行,乘隙他给我讲了变奏的知识,上了最后的一课。

离情依依,拿什么来给刘老师送别呢?我们选了光洁如玉的芦管,精制了两支芦笛,刘老师接受了我们的一腔纯真,并在东风饭店宴请了老许、陆展和我,又在县干部招待所跟我们一起合影留念,至今我珍藏着这幅照片。他还给我们留下了告别宝应的一曲优美深情的水乡颂歌——《千里运河水流长》,至今我们这一辈宝应人还常常唱起它。

秋深薄暮,刘炽老师他们就要乘汽车走了。我和陆展去汽车站送行,愣愣地坐在堤边的木材上发傻,心里像堵着一团乱麻,竟没有傍近刘炽老师身边再说几句话。

人离开了,书信往还把我们的心连在一起。他出版了新书,云南出版的《祖国颂》《刘炽抒情歌曲选》,音乐出版社出版的《大揪什锦汤》,都给我们寄来;我们寄去的习作,他依旧批改。一首习作《节日进行曲》,他在批语上写了“很好”,给了我很大鼓舞。如此,一直延续着珍贵的师生情。

文革期间,我跟刘炽老师断了联系。文革后,终于又联系上了,他给我的回信中,最使我欣喜的是“我还在为祖国和人民流淌旋律”。

1989年10月刘炽创作50周年音乐会在北京举行,我和梁兆麒同学应邀去了,从此有了我们师生分别三十年后的一见。他深知我们来趟京城不容易,就在他住的那幢楼里跟人家借了一间房,安排我们住宿。10月10日音乐会首演的那一天,东北也来了两个客人,中午我们就在大羊坊小小地聚宴,我执厨,几色江南菜肴,席间喝了我带去的家乡“松龄老窖”,推杯换盏间,跟着刘炽老师一起高兴。

刘炽老师为什么热爱给基层写歌?在陪他去理发的路上,我问他。他说:“人民需要音乐,人民不是抽象的,是由各种不同职业、不同文化、不同爱好的人组成的。为所需要的一部分人作曲,也就是为全体人民服务。音乐是人民创造的,把音乐还给人民,是世界上任何真正的音乐家所遵循和追求的。作曲家的创作不是为了几个给自己捧场的内行,而是为了更多的外行。他们需要娱乐,需要美的享受,应该给他们写,满足他们的需要,而使音乐真正发挥美育和鼓舞人心的作用。内行往往评头论足于某些技术,外行才是真正的评论家。他们的评论不是技术的,而是心灵的直感。”我第一次听到了他的心音,方懂得作曲的真正的目的和意义。

在京一起回忆往事,他不止一次地提到了老鸦庄的乡亲,提到了我的母亲,便知他对宝应一往情深。我与县政府有关部门领导联系,1990年5月,邀请刘炽老师重返第二故乡宝应终于成行。

到宝应后,当地文化界为他举办了欢迎音乐会,演出了许多刘炽老师的音乐作品。他给宝应的音乐爱好者作了题为《祖国万岁》的音乐讲座,讲述了自己的艺术人生和音乐创作。他语言幽默,间以逸闻轶事,妙趣横生。当时的华县长拜望他,他又提到了歌曲《千里运河水流长》,“那时的宝应,没有歌里写得这么好,那是一种理想,现在实现了。艺术家就应该有理想,应该是个理想主义者!”

那次,宝应电视台和宝应广播电台请刘炽老师写开始曲,他爽然地答应了。他熟悉地方的民歌,要用宝应的《锣鼓车》和扬州的《拔根芦柴花》改编,我抄写了曲谱给他寄去。已是冬天了,他给电台、电视台创作的管弦乐《开始曲》完成了,并联系中央乐团演奏,我和电视台的同志一起去了北京。录音的那天晚上,我们和在北京的几个老乡都去了,随着旋律从管弦中流出,乐思又把我们带回了家乡。最是那《锣鼓车》,经过了刘炽老师的改编美化,那么优美抒情,一派水乡风韵。在座的人赞叹不已,乐团的指挥更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大师的作品!”

刘炽老师知道我勤于读书和写作,便让我参与他的传记写作。1991年5月,我去北京开始了正式采访。犹记讲述之始童年的那一段,父亲被西北军的卡车撞折了腿,失了业,断了生计,家里揭不开锅。小德荫(他的原名)提着口袋从董家磨坊背回接济的面粉,去当铺当掉父亲从四川买回来的最心爱的铜铙,又迫不得已辍学去三仙庙打扫佛堂糊口谋生。

在一个星期内,他的叙述从童年到了延安时期。在延安,他考上了延安鲁迅艺术学院,成了人民音乐家冼星海的高足,踏上了聂耳、冼星海所开创的中国新音乐的道路。在大秧歌运动中,他成了鲁艺秧歌队的“伞头”(领头),编创出《胜利鼓舞》这样别具一格的大型集体腰鼓舞,古乐新声《翻身道情》很快从延安传向了边区和抗日根据地,当时周恩来副主席招待来延安的外宾,都指定刘炽唱这首歌。

1993年和1995年,我又两次登门采访,听他讲述挺进东北的足迹,长春城外战壕里教战士唱他创作的《钢铁部队进行曲》(后为38军军歌),反映土改的歌剧《火》的燃烧,《工人大合唱》寄托的“建设祖国”的愿望。新中国成立后,刘炽老师又进入了创作爆发期,我记下了《荷花舞曲》《新疆好》《让我们荡起双桨》《我的祖国》《祖国颂》的创作往事。他把《我的祖国》的创作体会概括为“爱国情、民族音”,说他是“喝民间音乐的奶水长大的”。

1997年冬,我完成了刘炽老师传记的初稿,并在病榻上三校书稿。1998年3月,周恩来诞辰100周年,刘炽老师应邀来淮安,我与家兄文澜去拜望他。他稍稍地翻了几页,便露出了欣喜的神色,说待他的新居装修好,让我和他一起修改书稿。过后我便一直等待着。犹记那年9月16日,我和他通了电话,他说身体不好,要住院治疗。谁知这竟是我们最后的通话!恰如晴天霹雳,10月23日先生病逝于医院中,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悲痛也是力量,一种使命感在催迫着我。几经努力,《让我们荡起双桨——追寻刘炽和他的旋律》终于在2001年10月由人民音乐出版社出版了。那年10月23日,刘炽老师逝世三周年的忌日,我请学生将书送到八宝山公墓,放在红军墙前,先生就葬于此,我把这本书作为对先生的祭奠和感恩。

时间过得真飞快,刘炽老师离开我们,一晃都20来年了。他曾说过,“不修今生修来世。百年之后还有人唱我的歌,就叫修来世。”如今人们还在唱着他的歌,让他一直活在人们的精神世界里,有着不朽的艺术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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