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动物城》：美式政治正确的一记闷棍

狐兔联盟，等你来疯。今年开春的电影市场注定被一群动物们搅得天翻地覆，热闹非凡。华特·迪斯尼出品的《疯狂动物城》自放映以来口碑爆棚，小孩子们过足了萌萌又可爱的动物眼瘾，带娃去影院消遣周末的成年人则读懂了动物世界“罗生门”的诸多法则，蹭蹭蹭地刷微信读着各种劲爆解读，而这边院线乐呵呵等着数钱。最新消息该片票房已经突破10亿人民币，后市行情继续看涨。

抛开影视娱乐的各种桥段和职场人生的鸡汤哲学，《疯狂动物城》里的美式政治正确还真不少，围绕由此打转的各类笑料也层出不穷。

比如影片的英文标题Zootopia，一看就是将动物园（Zoo）和乌托邦（Utopia）组合的新潮词汇。动物园本身就是19世纪西方文明的产物，而乌托邦则是英国作家托马斯·摩尔的招牌作品，中学政治课本中资本主义圈地运动“羊吃人”的掌故就是这么流出来的。

当然，《疯狂动物城》里面并没有上演绵羊副市长手撕雄狮市长这样少儿不宜的场景，但“政治正确”塑造动物们的行为，也恰恰是影片折射美国当下社会现状，引起广泛共鸣的有力写照。

所谓的政治正确（Political Correctness），是上世纪60年代美国民权运动的历史产物。民权人士和女性主义者认为过去的两百年间美国的有色族裔和广大女性的服务与贡献被剥夺和挥霍，现在是到了讨回公道和权益的时候。那个时候的美国，还面临着社会主义老大哥苏联的竞争挤兑，说你连国内自由平等都实现不了，奈何输出自由民主呢，这让不少胸怀世界的美国人十分不爽。于是从约翰逊政府推行“伟大社会”（Great Society）计划开始，一系列带有补偿目的的肯定性行动（Affirmative Action）面向非裔美国人、女性、其他少数族裔敞开供给，从大学入学到社会福利，从积极解决非裔美国人住房、发放食品券、到提供联邦就业机会，着实花费不少纳税人的钱，也在相当程度上改变美国主流社会的肤色面貌。

“政治正确”提倡尊重多元平等，反对歧视性话语在公众舆论中的出现，对提升公民素养和责任意识却有很大的作用，称其为“正能量”也不为过。正如西谚所云“熟能生狎”（Familiarity breeds contempt），历经半个世纪的肯定性行动并没有切实改变美国社会两极分化，中产阶层持续下滑的窘迫现状。但“政治正确”这个提法，却从曾经令人心潮澎湃的话语（尊重与平等）问题，变为了实实在在，考验美国人政治智慧的（话语与修辞）权力问题，令很多人感到疲惫不堪。现实生活中有各种“政治正确”的雷区需要普通人规避，生怕弄不好就得挨批挨责，连带还能挨官司。权力被下放，权力被弥散，权力被异化，权力体现在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其中最直接的表达方式，就是判断你是否违反了诸多政治正确的“金科玉律”。许多政治活动家抓住了“政治正确”这个话语法宝，屡试不爽，他们考虑更多的是你的肤色、性别、信仰、是否是新移民等，而不再关心现实是非曲直的需要，因为问题的背后是当代美国民主选举制度一人一票，赢者通吃的行事逻辑。

回到《疯狂动物城》里，我们发现这样的桥段就有很多，比如当痞子狐尼克拍拍兔朱迪的脑袋说“可爱兔”（Cute Bunny）的时候，被极富正义感的兔朱迪严肃叫停；警局前台接警员，颇有些娘娘腔的豹豹想要这么称呼她也被立刻叫停，凸显了兔朱迪作为现代职业女性的强烈主题意识。但是讽刺无比的是，当她和痞子狐尼克来到市政交通厅查询失踪车辆时，却遇到了办事效率奇差无比，讲个笑话三刻钟的树懒“闪电”，而一向快人快语的兔朱迪却也没法渲泄“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的吐槽心声。这是为什么呢，如果我们知道树懒位列世界濒危动物最高等级——极危险的行列，又对美国联邦公务员的族裔组成有所了解的话，或许就能明白导演想要表达的幽默所指了。

但这并不是政治正确最危险的地方，《疯狂动物城》里面最令人震撼的是看似弱不禁风的绵羊副市长，竟然秘密组织毒品暴力团伙，打针使得食肉动物精神癫狂，不动声色地加以浑水搞大，利用狮子市长的刚愎自用和决策失误，“合理合规”地将其赶下台，而这一切，事实上都是利用了现代政治中“制造恐慌”（Make Terror）的惯常技俩。制造恐慌，首先就是要煽动语言上的不正确，制造族群对立和对安全权力的掌控是最合适的路径，因为一切都是在以“免于恐惧的自由”（Freedom from Fear）的名义下进行的。疯狂的背后是恐惧，癫狂的另一面是无动于衷，《疯狂动物城》正是在这一层面把美式的政治正确嘲讽得入木三分，而给孩子们看得又是如此美好和谐，恐怕这就是老美电影人手段高超，介入政治点题即止的智慧之处。

作者为上海浦东干部学院教师。本文图片来自网络。（编辑邮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