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鸣危机时刻：TikTok何去何从

撰文：舒克 芋头

张一鸣和字节跳动如今的境地，用水深火热来形容都有些乐观了。

过去几天里，承载字节跳动扩张海外市场的TikTok在美几经波折，从封杀到出售、再到终止收购、总部迁址、强制出售和被迫抽佣，最新的消息是，张一鸣在两天内二度发声，重申自己并不认同强制出售TikTok美国业务的决定。

8月4日下午，字节跳动全球CEO张一鸣再次发出内部信，重申自己并不认同美国海外投资委员会（CFIUS）强制字节跳动出售TikTok美国业务的决定，并表示TikTok问题的焦点并不是CFIUS强制出售美国业务给美国公司，而是对方希望“全面的封禁以及更多...”。张一鸣认为事件的核心是字节跳动在全球化的过程中遇到了文化冲突和反华情绪的挑战。

这已经是张一鸣在两天内第二次对内发声。在一天之前的内部信中，张一鸣首次承认TikTok美国业务面临“强拆”或完全封禁风险，但同时表示了不认同强制出售的决定，称其正在与“一家科技公司”就合作方案做初步讨论，以确保TikTok能继续服务美国用户，但最终方案仍未敲定。

而根据4日凌晨美国方面的消息，美国总统特朗普表示，除非TikTok出售美国业务，否则将必须在9月15日之前关闭这项业务。

前一日，微软官方发文称，在CEO微软纳德拉与特朗普进行对话之后，将重启收购TikTok部分业务的谈判。微软将在未来几周尽快与字节跳动进行讨论，并在9月15日之前完成商讨，在此期间微软将保持与美国政府的对话。

微软计划收购TikTok在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业务，将在这些市场拥有和运营TikTok。同时，微软可能会邀请其他美国投资者以少数股东的身份参与这次购买。

此次交易将确保TikTok美国用户的所有私人数据都转移到美国并保留在当地如果当前在美国以外存在或备份了任何此类数据，微软也将确保在传输之后从国外的服务器中删除这些数据。目前这些讨论仍然初步阶段，不能保证一定可以继续推进。

对于微软收购事项TikTok特朗普目前并无意见，只是表示作为这项交易的一部分内容，应该向联邦政府支付“一大笔钱”。

人为刀俎，TikTok为鱼肉。这一回，张一鸣又要彻夜不眠了。

一路高歌一路敌

字节跳动出海始于2015年，今日头条海外版“TopBuzz”、西瓜视频海外版“TopBuzzVideo”、火山小视频海外版“Vigo Video”等软件相继面世，却无一能撑起大局。

2017年，字节跳动推出抖音海外版“TikTok”——与钱婆Kesha在2009年推出的《TiK ToK》歌曲同名，这首歌的歌词渲染了美国年轻人向往的party式美国生活，曾创下美国首周单曲的最高纪录。寄托着美好愿景，同样面对海外年轻群体的TikTok短视频业务出海后战绩不俗，三年时间就成为美国青少年最喜爱的社交应用之一。

TikTok命运的改写是在今年六月底。当时，TikTok突然被印度封禁，目前仍在配合相关部门调查。

随后TikTok又在美国市场遭受狙击。彼时，美国官员在采访中透露，美国正在“考虑”禁止包括TikTok在内的中国应用。7月20日，美国众议院通过法案，禁止联邦雇员在政府设备上使用TikTok。

随后多家外媒透露，在特朗普政府威胁要禁用TikTok后，其母公司字节跳动正在权衡这款热门应用的去向，在此期间表达收购TikTok意愿的企业不在少数。

上周末，字节跳动已同意完全剥离TikTok在美国的业务，以避免彻底封禁。

但是字节跳动的妥协并没有奏效。即使TikTok已经搬出将总部从北京迁至伦敦的计划，但特朗普只留给字节跳动45天的时间来谈判出售TikTok给微软。

张一鸣在三日中午发布的内部信中，回应了TikTok美国业务面临被CFIUS强制要求出售的问题，并坦承还没有完全决定最后的解决方案。

不管是出售TikTok还是退出美国，都意味着，张一鸣不得不将自己辛苦打下的江山拱手让人。

为何是微软

特朗普最初在空军一号上接受采访时表示，他更倾向于封禁TikTok，而并非支持其出售业务。

随后，微软发布一份声明称，正与字节跳动洽谈收购TikTok在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业务，最终结果将递交给CFIUS。最新的交易方案显示：微软将接管TikTok在美国的业务，一些总部在美国的字节跳动投资者则有机会获得少数股权，字节跳动则完全退出。

微软给了TikTok一线生机，让张一鸣还有两个选择：要么彻底停掉TikTok美国业务，要么卖掉。

作为字节跳动最出色的产品之一，TikTok目前的估值在500亿美元左右，在社交软件领域仅次于扎克伯格的Facebook（7178亿美元市值）。

根据《福布斯》的说法，微软作为PC时代的超级巨头，目前手握1360亿美元的现金和流动资产，让其成为最容易掏出这笔天价收购费的科技公司。

此外，微软在美国有着超然的地位。上周的美国科技巨头反垄断听证会上，苹果、谷歌、亚马逊、Facebook齐聚一堂接受美国会议员审查，唯独没有微软的身影。而任何收购TikTok的协议都必须获得反垄断审查和CFIUS批准，微软的超然地位可以更容易得到美国政府批准。

而且，鉴于TikTok的超强广告“吸金”能力，如果微软接手TikTok，可能撼动美国当前的社交媒体广告由谷歌、Facebook、亚马逊“三强分立”的局面。有消息称，这正是说服金发元首点头同意微软收购TikTok的决定性因素。

微软拿下TikTok将突破过去十年未竟的社交媒体领域，拥有一个庞大的年轻社交媒体用户群体。有观点认为，微软收购TikTok后，或与Xbox游戏平台进行整合，加速在年轻消费群体的渗透。

但是对于张一鸣来说，无论TikTok的命运如何，未来都将不再有自己。

社交赛道话语权竞争

除了当事人TikTok和微软，这场声势浩大的争论中还有一个身影吸引了大部分关注。

8月2日，字节跳动对事件的公开回应中，坦诚表示字节跳动始终致力于成为一家全球化公司。在这个过程中，面临着各种复杂和难以想象的困难，包括紧张的国际政治环境、不同文化的碰撞与冲突、竞争对手Facebook的抄袭和抹黑。

张一鸣和扎克伯格争夺的是“社交之王”的地位，而这场争夺，从四年前已经开始。

TikTok上线之前，美国短视频市场的王者是Musical.ly，全球用户总量2亿，欧美市场拥有6000多万活跃用户，连泰勒·斯威夫特等明星也是musical.ly的用户。

彼时，扎克伯格手握Facebook、SnapChat、Instagram，掌握着美国社交软件的半壁江山。2016年时，Facebook曾有意收购Musical.ly，但最终因Musical.ly的中国血统放弃。字节跳动在2016年底以10亿美元对Musical.ly的收购，并快速将后者并入TikTok。

整编Musical.ly后，TikTok势如破竹，仅今年一季度下载量就超过3.15亿次，高于全球任何一款应用。数据显示，今年三月，TikTok在美国的流量几乎已经比肩Facebook——张一鸣这位仅仅比扎克伯格大一岁的中国企业家给小札带来了猝不及防的挑战。

为应对Musical.l被“截胡”，Facebook随后上线名为Lasso的短视频应用，市场表现并不好。在TikTok“有望”被封禁后，Facebook宣布将上线一款名为Instagram Reels的新产品，几乎是TikTok的“复制品”。其最核心的原因便是为了瓜分TikTok的用户。

在美国对TikTok进行调查后，扎克伯格多次发言针对TikTok。去年10月17日，扎克伯格发表了一个35分钟的演讲，多次点名批评TikTok。今年7月29日美国国会举行的反垄断听证会上，扎克伯格更是发言称，Facebook一直践行的美式价值观，正受到来自中国科技企业的威胁，更是暗指TikTok存在威胁。

当年的收购最终给TikTok埋下隐患。去年11月，CFIUS以国家安全为由，对字节跳动 2017 年收购 Musical.ly 的交易展开调查。在此项收购时，CFIUS负责审查外国公司收购美国企业的事项，大部分收购是自愿申报原则，CFIUS有权在事后进行调查，这也是TikTok争夺战纠缠至今的根源。

尾声

TikTok的遭遇早已不仅是一家公司剥离海外业务这么简单，而是中国最具代表性出海产品的浩劫。

TikTok之前，华为事件还未终结，小米也在最重要的海外市场印度被起诉；TikTok之后，还有多个国产应用被写上美国版的“死亡笔记”。

很显然，TikTok们只是目前越发紧张的政治环境中显眼的靶子。让美国忌惮的从来不是TikTok，而是一家中国公司突然闯入，打乱了原本的全球互联网秩序。

未来TikTok走向如何，字节跳动和张一鸣都需要面对艰难的选择，也给中国在打拼海外市场和即将出海的企业敲响了警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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