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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其实并不欣赏林黛玉的“傲” 原因在于两千年前的一位高人启发了曹雪芹

句子大全 2014-02-25 07:1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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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人邹弢在《三借庐笔谈》卷十一里记载:“己卯春,余与许伯谦论此书,一言不合,遂相龃龉,几挥老拳,而毓仙排解之。于是,两人誓不共谈红楼”。

 

两个老朋友因为一个喜欢宝钗,一个喜欢黛玉,意见不合,吵得差点打起来。这种争论太伤感情,所以两人和解后共同发誓以后不在一起谈红楼。对许多读者来说,喜欢黛玉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她的超凡脱俗。很多人容易认为,《红楼梦》中,黛玉比宝玉还要蔑视功名富贵,当宝玉献宝一样把北静王送的香串拿来时,她一句“什么臭男人拿过的!我不要他”便掷在一边;她“孤高自许,目无下尘”,还有“孤标傲世偕谁隐”的咏菊之句,表现出不与世俗同流污的高洁。不过,也有另外一种看法,认为黛玉的“孤傲”是孤芳自赏,是到处树敌,是不通人情世故的“小性儿”,是因尖酸刻薄而被人群孤立的落落寡合。

 

那么《红楼梦》对黛玉的“孤傲”究竟是怎样一种褒贬态度呢?这恐怕还要谈到《庄子》对《红楼梦》的影响。

 

《庄子》与《红楼梦》

 

《庄子》在《红楼梦》中应该是出现最多的。如第二十一回中,写到宝玉读《庄子》:“正看至《外篇·胠箧》一则,其文曰:故绝圣弃知,大盗乃止,擿玉毁珠,小盗不起,焚符破玺,而民朴鄙,掊斗折衡,而民不争,殚残天下之圣法,而民始可与论议。擢乱六律,铄绝竽瑟,塞瞽旷之耳,而天下始人含其聪矣;灭文章,散五采,胶离朱之目,而天下始人含其明矣,毁钩绳而弃规矩,攦工倕之指,而天下始人有其巧矣。”第六十三回中有言:“常赞文是庄子的好,故又或称为‘畸人’。”

 

宝玉很多想法都是受到《庄子》的直接影响,如第二十二回:“宝玉见说,方才与湘云私谈,他也听见了。细想自己原为他二人,怕生隙恼,方在中调和,不想并未调和成功,反已落了两处的贬谤。正合着前日所看《南华经》上,有“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又曰“山木自寇,源泉自盗”等语。”“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出自《庄子》杂篇之《列御寇》,“山木自寇,源泉自盗”出自《庄子》内篇《人间世》与外篇《山木》。

 

又如,第一百十三回中,当妙玉遭劫之时,“宝玉听得十分纳闷,想来必是被强徒抢去,这个人必不肯受,一定不屈而死。但是一无下落,心下甚不放心,每日长嘘短叹……又想到:当日园中何等热闹,自从二姐姐出阁以来,死的死,嫁的嫁,我想他一尘不染是保得住的了,岂知风波顿起,比林妹妹死的更奇!”由是一而二,二而三,追思起来,想到《庄子》上的话,虚无缥缈,人生在世,难免风流云散,不禁的大哭起来。”

 

此外,第五回中,警幻仙子对宝玉说:“此乃迷津,深有万丈,遥亘千里。中无舟楫可通,只有一个木筏,乃木居士掌柁,灰侍者撑篙,不受金银之谢,但遇有缘者渡之。尔今偶游至此,设如坠落其中,便深负我从前谆谆警戒之语了。”所谓“木居士”“灰侍者”云云,与第四回中称李纨“虽青春丧偶,居家处膏粱锦绣之中,竟如槁木死灰一般,一概无见无闻,唯知侍亲养子,外则陪侍小姑等针黹诵读而已”一样,皆出自《庄子》中的“形如槁木”“心如死灰”;第七十八回中,宝玉杜撰《芙蓉诔》,不仅明确宣称要“远师”《庄子》中的《秋水》篇,而且在诔文中运用了《庄子》其他篇目中的不少语词与典故。

 

这还只是从字面与语句上来看,其实《庄子》中的思想智慧还融化在《红楼梦》之中,理解了这些思想智慧,我们就能看出《红楼梦》对黛玉的“孤傲”究竟是褒是贬了。

 

无我与有我

 

《庄子》中多处标举超凡脱俗的独立人格。这样的人格超越于“尘垢之外”,游于无始无终、无穷无尽的大道之中,遗世独立,逍遥自在,完全摆脱了主观偏见与外物的羁绊,更不会与世俗现实同流合污,用《庄子》中的话说就是“独往独来,是谓独有。独有之人,是之谓至矣。”(《在宥》)但是,需要注意的是,庄子提倡的是独立而不是孤立,强调的超越也并不是要与世俗对立,他其实标举的是这样一种人格:保持独立而又能够尊重万物(“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而不敖倪于万物” (《天下》)),超凡脱俗却又能与世俗和谐相处(“游于世而不僻” (《外物》)“不谴是非,以与世俗处” (《天下》))。

 

《庄子》中有两种看似矛盾的思想倾向:有时主张“无我”,如《逍遥游》中的“至人无己”、《齐物论》中的“吾丧我”、《在宥》中的“大同而无己”、《秋水》中的“大人无己”等;有时又主张“有我”,上述《庄子》中对超凡脱俗之独立人格的标举皆是明证,又如《大宗师》中“行名失己,非士也;亡身不真,非役人也。若狐不偕、务光、伯夷、叔齐、箕子、胥余、纪他、申徒狄,是役人之役,适人之适,而不自适其适者也”、《外物》中“顺人而不失己”、《盗跖》中“不以事害己也”等说法都否定了丧失、损害自我的人格。实际上,《庄子》是在两个不同层面分别主张“无我”与“有我”的,二者并不矛盾:“无我”之“我”是一己之私、一己之好恶偏见,是小我、私我与假我;“有我”之“我”则是顺应自然、与大道合一、“物物而不物于物”的主体,是大我、公我与真我。

 

“无我”是做减法,通过消除一己之私、一己之好恶偏见,来突破小我“以物观之,自贵而相贱”(《秋水》)这种价值立场的片面狭隘,从而能够顺应自然、与大道合一、“物物而不物于物”(《外物》)。

 

“有我”则是做加法,使价值立场能够无限拓展,成为“以道观之,物无贵贱”(《秋水》)的最大最全的价值立场,从而使个体自我具备了最大最全的主体性。用一种形象的说法来讲,“以道观之”的价值立场虽然还要落实到具体的个人,但那个人已经不是在用自己的眼睛来看,而是用整个宇宙的眼睛来看;他也不是在用自己的能量来做,而是用整个宇宙的能量来做,在庄子看来,这个人因这样的价值立场而具有了最高的精神境界与人生意义。

 

庄子心目中的理想人格是“游于世而不僻,顺人而不失己”“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而不敖倪于万物,不谴是非,以与世俗处”。黛玉虽然具有一定的超越性,但她也都表现出性格的孤僻,与世俗处于对立的关系,不能够“不敖倪于万物、“与世俗处”。

 

只高不傲

 

《红楼梦》对黛玉的超凡之态虽有赞赏之处,但并非是全面肯定。第五回中宝玉神游太虚幻境,警幻仙子将可卿许配于他时提到可卿“表字兼美”,而且文中描绘可卿的形象有这样一段:“其鲜妍妩媚有似宝钗,其袅娜风流则又如黛玉”,表明所谓兼美正是指兼有宝钗黛玉之美。《红楼梦》中常常将宝钗黛玉对应描写,如将宝钗之“德”与黛玉之“才”对应:“可叹停机德,堪怜咏絮才”;将宝钗之“金玉良缘”与黛玉之“木石前盟”对应;将宝钗之“仙姿”与黛玉之“灵窍”对应:“戕宝钗之仙姿,灰黛玉之灵窍”……宝钗黛玉之美也是一种对应:宝钗固然能够“与世俗处”,却不能“独与天地精神往来”;黛玉固然能够“独与天地精神往来”,却又不能“与世俗处”。宝钗固然能够“顺人”,人人面前都不“失于应候”,但却有“失己”之憾;黛玉固然保持了真我,孤标傲世,蔑视功名富贵,但却不能“顺人”,甚至还因此伤害了深爱自己的宝玉。将二人“兼美”,才是理想的人格,《红楼梦》中有这样的隐喻。

 

《庄子》中对超越性的强调很容易让人觉得那是一种高傲,其实这是一种误解。庄子只高不傲,他追求高洁如藐姑射神人般的人格,但却强调对人对物都应当谦卑:“不敖倪于万物”。庄子固然有着大蔑视,但那蔑视针对的是污浊的世俗、黑暗的现实、肮脏的欲望、卑下的人格,对这些他嬉笑怒骂,他痛下针砭,他揭露批判,他嫉恶如仇,于是让人觉得他对这些有着一种不屑一顾的高傲。如果说这里的“傲”是傲骨、傲岸,是对所蔑视之事物的嗤之以鼻与决不屈服,那倒可以用“傲”来形容庄子。但如果说这里的“傲”是盛气凌人、自高自大的傲气,那么说庄子高傲就是一种极大的误解。黛玉固然也有傲骨,但她的“孤高自许,目无下尘”确实也有不懂得尊重他人的傲气,这也是她给人以“小性儿”、“尖酸刻薄”等印象的原因。

 

庄子却是不仅对人,而且对物,都有着一种可贵的尊重态度。

 

他“不谴是非”并不是颠倒是非、混淆是非,他之所以强调“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 (《齐物论》)、强调“与其誉尧而非桀也,不如两忘而化其道” (《大宗师》)、强调“毛嫱丽姬,人之所美也,鱼见之深入,鸟见之高飞,麋鹿见之决骤,四者孰知天下之正色哉”(《齐物论》)的相对,其实都是出于谦卑。他谦卑,因为他清醒地洞察到人类认知能力的局限;他谦卑,因为他看到“以物观之,自贵而相贱”的狭隘片面;他谦卑,因为他对自然与大道完全地臣服与顺应。

 

他谦卑,还因为他的平等意识。儒家的“礼”讲等级,而道家的“道”则讲平等,用《庄子》中的话来说就是“以道观之,物无贵贱”。大道无处不在,一切皆道,道即一切,甚至屎溺之中都有道,而对于道的谦卑自然也就使得庄子对一切万物都怀有敬意,所以他才会在《应帝王》中有列子“为其妻爨,食豕如食人”的寓言,“为其妻爨”是对女性的尊重,“食豕如食人”则是对猪都能够尊重。《红楼梦》中,宝玉的“每每甘心为诸丫鬟充役”与前者相仿佛,而其种种“视物如视人”的表现不也正与庄子有着内在精神的一致吗?对一切万物皆能尊重,不仅强调“爱人”,而且强调“利物”,这是《庄子》与《红楼梦》都具有的“多情”。黛玉虽说对自己钟情的人能够倾情,但缺少对人对物应有的尊重态度,这一点在《红楼梦》中有时就表现为她的孤傲,对于这种孤傲,《红楼梦》中并不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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