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代打工妹：黄莹 打工岁月让我成长(组图)
第一代打工妹：黄莹 打工岁月让我成长(组图) 2008-04-22 15:48:38 深圳商报
1981年，她才17岁便来蛇口打工，经过“三起三落”，如今定居美国事业蒸蒸日上 (照片提供：黄莹 照片未经同意，严禁转载)
黄莹：打工岁月让我成长
深圳商报报道 12月20日可能是记者接听越洋电话时间最长次数最多的一天。
打来电话的人叫黄莹，“我是在美国加州给你打电话，看到《深圳商报》关于凯达姐妹的报道，我很激动。它勾起了我对那些难忘的青春岁月的回想。没有想到二十几年后还有人关注我们。”
她的声音亲切，温润，也让我颇感意外。我不知道远在美国的她，是如何读到了我们报道的。
接下来的10个小时里，她陆陆续续给我打了6次电话，最长的一次70分钟。她告诉记者，希望能为这次聚会制作一批纪念T恤，并不断来电话讨论一些细节。当然，说得更多的，是关于凯达那些无法磨灭的记忆。
到蛇口第一天下着毛毛雨
黄莹，1981年12月来到蛇口，那时候她还只有17岁。从广州完成高中学业后，她到蛇口来投奔亲戚。
“到今天我还记得第一天到蛇口的情景，天上下着毛毛雨，肚子也很饿，看着远不如广州繁华的蛇口，感觉上有些凄凉。我原来梦想着能够进银行，可是一个高中生进银行谈何容易。”黄莹告诉记者。
正好碰上凯达要招收工人，亲戚就介绍她进了凯达玩具厂。“看到凯达是香港的独资企业，规模很大，我觉得一定可以学习到很多先进的管理经验，于是满怀期待进了工厂，渴望有一天成为一名管理者。”
命运似乎格外垂青她。几个月后黄莹就被提拔为组长，接着又当上了领班，那时候她才十八九岁。
不久，新的机会又来了，她被委派去长安筹建和管理那边的加工点。当时凯达在几个地方都设立了加工点，长安是最大的一个，拥有1000多名员工。
在凯达经历“三起三落”
“当时能够被选中去长安，我自己也很惊讶。能够管理那么多员工，是公司对我能力的认可，同时也是公司对我的考验。当时虽然我很单纯，但是也懂得努力。我非常积极地去和当地各村的姐妹筹备加工点开工事务。”
然而现实很快就给予她更大的考验。在长安一年多时间里，黄莹的工作开展得很顺利，但是有一天，凯达厂方突然告诉她，她不用再去长安了。
“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我又回到了凯达工厂，回到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上。所有人都清楚我被 贬 回来了，但是那时候我内心并没有失去信心。因为我觉得自己的工作是出色的，公司迟早会了解这一点。”
的确，只过了很短时间，公司又通知黄莹回长安去，“官复原职”。几个月后，她又一次接到通知，叫她不用再去长安，仍然留在凯达厂。“我再次被 贬 回去了。”黄莹解嘲地说。
工作中的沉沉浮浮，让年轻的黄莹开始体会到人生冷暖。“很久以后我才醒悟，那时候我太年轻，实在没有学会如何处理人际关系，也确实得罪了一些人。而香港当时派驻的管理者不把我们看成需要历练才能成长的年轻人。其实我和大家都是只有十几岁的孩子。”
很多年之后，黄莹仍然记得最后一次离开长安的情景，“突然一天告诉我不要去长安了，但是我告诉他们我还要去处理些事。我知道我再也不会走进长安那些加工点了，所以我必须要和那些与我一同战斗过的姐妹告别。那一天她们也不去上班，镇上十几个村，每个村口都有姐妹来送我，有的还送我鸡蛋、花生、花 ”
黄莹第三次从长安被“贬”出来，连凯达也回不去了，她被派到蛇口二队一个渔村去管理一个小加工点，“这时候我的内心开始绝望了，渔村里并没有我可以做的事情，我有很强烈的被遗弃感。也就是在那时候，我发誓要离开凯达。”
黄莹说她终于明白命运“三起三落”的原因。“在长安的时候，我对加工点做出来的产品质量要求比较高，在跟当地村民结算方面，也严格按照厂方的制度来操作，不肯给加工者额外的利益。”也许因为这些原因，黄莹被投诉了。
“我最不能理解也不能忍受的是，香港方面的管理者把耳朵当眼睛，把听到的说法当成事实。我常常可以感受到港方管理者冰冷的目光，那种没有情感的冰冷的目光，让我很受伤害。从那时候起，我每天都会告诉自己，不要把耳朵当眼睛，即使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是全部真实。”
最美好的记忆是看海
尽管有过受伤的经历，黄莹承认在凯达的生活有很多美好的回忆。
“我最喜欢的时刻是清晨去海边看日出，黄昏时去海边看日落。早上上班之前，我有时间就会去海边散步，那时候在海边度过清晨的还有很多姐妹。我觉得大海很值得信赖，我的所有烦恼，都可以向它倾诉。”
“黄昏看日落也让人感到十分宁静。那时候的凯达，离海很近。每天下班后，我们都有时间去海边，一边吃饭一边看日落。可是当我被派到长安后，回来时间很晚，我就很难看到日落了。看不看得到日落，就是我境遇好坏的最好象征。”
黄莹认为那些年最珍贵的财富就是交了很多好朋友。“如果没有她们，我不知道如何熬过那段艰难岁月。在那些日子里，姐妹的感情都很好，也许岁月让很多人的容颜发生了变化，但是当年大家在一起嬉戏时那份单纯的快乐是无价的。”
黄莹向记者讲述了一件小事：在美国因为频繁搬家，结果把当年记载凯达好朋友联络方式的电话本弄丢了，“我的心好像被掏空了一样，好像我与过去的历史一下被切断了，那份失落是从来没有过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凯达的记忆对我是多么重要。”
“一句话改变一生”
1986年，黄莹离开了工作5个年头的凯达玩具厂。
她放弃了在凯达学习先进管理知识的梦想，开始学习财会。当然她有优势，她的父亲、叔叔、姑姑和姑父都是从事会计工作。不久，她就先后进入人保蛇口分公司和蛇口社会保险公司从事会计工作。后来蛇口社保公司（平安保险的前身）在蛇口工业区办了一家合资服装厂，黄莹被派去担任服装厂的厂长。
“我进入服装行业，实际上起因于别人的一句话，但是这句话改变了我的一生。”黄莹说。
就在黄莹要离开凯达前后，她开始喜欢自己缝制衣服，“当时好多姐妹也都自己学着做衣服裙子，我也自己做。有一天和朋友吵嘴，朋友气愤地说， 只会做两件衣服，有什么出息？ 我不明白为什么做衣服就没有出息，我心里想，我就是要做衣服做点出息来。”
人生常常如此富有戏剧性，当年那个野心勃勃要在凯达学管理的女孩“逃离”了凯达，却又在另一个企业当上厂长，干上了管理。
1988年，一个偶然的机会，一家香港的大型服装集团看中了黄莹，黄莹就这样来到了香港。
“当年凯达厂的港方管理者那样不尊重我们，可是几年后我居然进入香港的公司工作，我有时候也弄不清命运的逻辑。”黄莹在这家服装集团工作到1995年后，决定出来自己开办服装公司。6年前，她又移居美国，在那边开创新的天地。
“现在回想，我也很感谢在凯达玩具厂的那一段艰难岁月，因为它让我经历了人生的磨练。后来我自己做管理者做老板，我都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一定要尊重员工，尊重他们的劳动，尊重他们的人格。”
“我要给姐妹做聚会纪念衫”
在服装行业打拼了近二十年的她，如今事业蒸蒸日上。“女儿出生后，我从她的身上得到启迪，决定进军童装领域。目前，我们已经有了专门的童装品牌 ANGEL ，我们自己设计的童装裙在市场上的反应也非常好。”
如今，黄莹已经把家安在了洛杉矶，她有一个10岁的儿子和一个19个月大的女儿。
在忙完生意后，她会尽量把时间留给孩子和先生，也会花时间去做义工。黄莹说，平静的异国生活仍然会勾起她对昔日凯达生活的怀念。这次由于时间关系，黄莹说自己可能无法参加聚会，但是她在给记者的电子邮件里写道：“我希望以后还有30年聚会、35年聚会 ”
20日中午，黄莹打电话表示，希望能为这次聚会制作一批纪念T恤，以表达对凯达姐妹的情感。记者将当年凯达的照片发过去的时候，已经是洛杉矶当地时间凌晨2点，没有想到她很快就打来电话，与记者商量T恤制作的细节。洛杉矶当地时间凌晨4点，黄莹再次打来电话，告诉记者工厂将会在聚会开始前将T恤寄到深圳。
黄莹很动情地说：“那时我们多么年轻！我们离开家庭，离开父母和姐妹，来到当时还非常荒凉的蛇口。那是我最重要的人生阶段，最难忘的青春岁月。我永远都把那段岁月看成一生最宝贵的经验。我也希望凯达的姐妹不要忘记过去美好的情感和纯真的友谊。”
打来电话的人叫黄莹，“我是在美国加州给你打电话，看到《深圳商报》关于凯达姐妹的报道，我很激动。它勾起了我对那些难忘的青春岁月的回想。没有想到二十几年后还有人关注我们。”
80年代初，蛇口处于建设初期，到处是荒凉的海滩、杂草丛生的山岭。 (照片提供：凯达姐妹 照片未经同意，严禁转载)
作者：蒋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