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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吝啬鬼”严监生翻案

句子大全 2013-10-07 00:1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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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朗台是文学史上著名的悭吝人形象。严监生也是像葛朗台那样悭吝的人吗?图片来自网络。

《儒林外史》第五、六回衔接处,严监生临终时分,“…喉咙里痰响得一进一出,一声不倒一声的,总不得断气,还把手从被单里拿出来,伸着两个指头。”于是,大侄子、二侄子、奶妈先后猜测这两个指头的意思,两个亲人不曾见面、两笔银子需要吩咐、记念两位舅爷,等等,都被严监生摇头否认。直到刚被他扶正的妾赵氏,“…分开众人,走上前道:‘爷,只有我能知道你的心事。你是为那灯盏里点的是两茎灯草,不放心,恐费了油。我如今挑掉一茎就是了。’”果然,挑掉一根灯草后,严监生“点一点头,把手垂下,登时就没了气。”

这一节后来被冠以《两根灯草》题目的文字,被认为是我国古典文学名著中表现吝啬行为的著名段落,严监生因此被认为是可以跟法国作家巴尔扎克笔下的悭吝人欧也妮 葛朗台相提并论的文学形象。近年出版的大学中文系文学史教材,袁行霈先生主编、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的《中国文学史》(第四册)中,也说他“悭吝成性”。可见,文学史家迄今仍普遍持此看法。

当然,也有人曾经为严监生打抱不平,作出不一样的解读。金克木先生在一篇题为《两根灯草》的短文中,借严监生自己的口吻,表示:灭掉一根灯草,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全家,为了子孙后代,为了以后,为了世上已经没有他的将来;说人们嘲笑的是他:无我又无私,重物又重人,重别人过于重自己,重活人甚于重死人 认为他是个大傻瓜。换言之,金克木先生认为严监生不是吝啬,不是自私,而是节约,是利他。

还有人提出,严监生的两根手指头,跟他的“老二”身份有关,说是他忌讳这身份。

那么,三种解读,究竟孰是孰非呢?

首先,需要讨论一个问题:严监生其人吝啬吗?

哥哥严贡生因为猪仔跑到邻居家里便讹诈邻居钱、邻居把猪养大后跑到他家又将其据为己有、并未真的放贷给他人却要收取他人利息,被诉到官府,为了逃避官府责罚,躲到外地,身为其弟的严监生,主动花十几两银子替哥哥把官司解决了;妻子王氏生病,“每日四五个医生用药,都是人参、附子”,未见他皱下眉头;为了让两个妻舅同意他在妻子病故后将赵氏妾扶为正室,他一下子给了他们每人一百两银子,并承诺将来祭祀费用都是自己出,妻子留下的首饰,也将交给他们作纪念;两个妻舅愿意帮他办理扶正仪式,他又一下子拿出五十两银子给他们;妻子死后,典当铺送来属于她的三百两银子,又发现她留下的五百两银子,他接受赵氏的建议,料理完后事,剩下的银子,送给两位妻舅作参加科举考试的盘缠;妻子病死,料理后事,总共花费五千两银子之多……所作所为,不但不吝啬,甚至堪称慷慨大方。

所谓的“吝啬”,只有两件事情:一件是严监生自己说的,“像我家还有几亩薄田,日逐夫妻四口在家里度日,猪肉也舍不得买一斤,每常小儿子要吃时,在熟切肉店买四个钱的哄他就是了”;另一件是,妻子死后不久,他自己也病了,“后来就渐渐饮食不进,骨瘦如柴,又舍不得银子吃人参”。显然,他的“吝啬”,都是针对他自己的。这种“吝啬”,正如金克木先生所说,是节俭。

接着,该探讨如下问题:严监生临死时希望家人将两根灯草去掉一根,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没错,赵氏是自称自己知道严监生的心事,知道他伸出两个指头,是因为灯盏里点两茎灯草,“恐费了油”,在她挑掉一根灯草后,严监生这才咽了气。

但是,这里有个逻辑难题:十几两、几百两、几千两银子都可以主动、爽快出手的人,一根灯草,怎么可能斤斤计较呢?再者,这盏灯是在严监生“病重得一连三天不能说话”时出现的,“晚间挤了一屋的人,桌上点着一盏灯”。很可能,是家人考虑到屋里人多,需要亮度,这才临时增加了一根灯草的。如果是这样,严监生一定清楚,家人不会在他死后,仍然一盏灯用两根灯草照明。如果两根灯草中的一根并非家人临时增加,严家一直就是一盏灯两根灯草照明的,那么,他在临终时要求挑掉一根,也很令人费解。上边说过,严监生对家人并不吝啬。一个拥有十多万银子的人家,决不会因为多用一根灯草,就败了家。这个帐,严监生肯定算得过来。

因此,两个指头、两根灯草另有所指的猜测,就显得很有道理。

其实,两个侄子、奶妈都猜不到他两个指头的含义,赵氏要在大家都猜不到两个指头的含意之后才隆重出场,至少提示我们两点:一、在这些人心目中,严监生并非多一根灯草就舍不得的吝啬之人;二、两根灯草的背后,藏着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赵氏的话,“爷,只有我能知道你的心事。你是为那灯盏里点的是两茎灯草,不放心,恐费了油。我如今挑掉一茎就是了。”措辞凝重,怎么看都像是内含深意的。

深意何在?上下文有暗示。

严监生得病之后,自知将不久于人世,嘱咐王德、王仁两位妻舅:“我死之后,二位老舅照顾你外甥长大,教他读读书,挣着进个学,免得像我一样,终日受大房里的气!”将死之际,讲出这样的话,说明严监生这老二做得苦大仇深,他希望自己后代能摆脱这种处境。

严监生死后不久,他儿子也得急症死了。他哥哥严监生现出了狰狞面目:想方设法,恨不得让弟弟的继室赵氏净身出户,房屋田产,悉数归他所有。后来,打官司的过程中,因为知县、知府都同情赵氏身份、处境,贪婪自私的严贡生才未能尽如所愿 最终以三七开瓜分了他弟弟遗留下的财产,他得七成,赵氏得三成。显然,严监生预见到了自己死后,他哥哥会有侵夺家产这一出。

深意即是:兄弟二人,犹如一盏灯上的两根灯草,为争夺灯油(财产),势不两立。

从赵氏后来不顾一切,大哭大闹,奋力守住丈夫遗产等情节看,她在严监生临终之际,表明自己知道他伸出两个指头的心事,可以解读为:赵氏明白严监生在暗示她,大房终有一日会跟自家争夺财产;赵氏则向严监生表示,自己清楚这一点,并且有能力战胜争夺的另一方,维护自家利益。

严监生之所以跟赵氏来这么一出对江湖暗语似的生死托付,那是因为,当时“大房”家有人(两个侄子)在现场,不容他们明说。

袁行霈主编的《中国文学史》(第四卷,本卷主编为黄霖、袁世硕、孙静),为了证明对严监生所作的“悭吝成性”判词的合理性,作了这样一番阐述:“他虽然悭吝成性,但又有‘理’有‘节’,既要处处保护自己的利益,又要实施维护自己的面子。所以,当他哥哥严贡生被人告发时,他拿出十多两银子平息官司;为了儿子能名正言顺地继承家产,不得不忍痛给妻兄几百两银子,让他们同意把妾扶正;妻子王氏去世时,料理后事竟花了五千两银子,并常怀念王氏而潸然泪下。一毛不拔与挥金如土、贪婪之欲与人间之情,就这样既矛盾又统一地表现出人物性格的丰富性。”(351页)不得不承认,这个阐述很强悍。不过,维护面子、忍痛、一毛不拔、贪婪之类的说法,似乎是阶级斗争套路的惯用词语,可以套用在任何一位富人的头上。我读《儒林外史》,并没有读出这些词语。我所能读出的是,严监生虽然饶有家产,但他不过是一个胆小怕事、委曲求全之人,并不像《中国文学史》著者所说的,那么老谋深算,那么老奸巨猾。要真是这样,就不必害怕他那只会装腔作势、狗仗人势的哥哥严贡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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