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守滇西15年的乡村女教师：在创新中成就更好的自己

云南省保山市龙陵县处于群山环抱之中，西临龙江。故而取龙江之“龙”、高黎贡山南脉山峦陵岗绵亘之“陵”，因此称为“龙陵”。

清晨的龙陵可谓“目极烟波浩渺间；晓鸟飞处认乡关”。镇安小学就位于这个滇西小镇的边缘，二（1）班教室里班主任王娇芹开始了一天的教学工作。“雪，下个不停，一连下了好几天......"王娇芹绘声绘色描绘着课本里发生的一切。地处亚热带山原季风气候的龙陵，几十年未见过下雪。为了让孩子们更加直观体会到课文《雪孩子》中的场景，王娇芹打开多媒体视频，播放着冰天雪地的视频。随着教育扶贫的深入，多媒体教学让乡村的孩子们对知识也有了沉浸式的感知。这与十几年前她刚从师专毕业时产生了巨大反差。

王娇芹在上语文课。

看到残破的乡村学校现状曾委屈到哭

2005年，23岁的王娇芹从普洱学院毕业，她本可留在当地一所重点高中任教。踌躇的她却只身返回家乡——龙陵，在个国家级贫困县当起了一名乡村教师。王娇芹回忆当年的选择也并非一厢情愿：“选择回来，更多的还是因为母亲希望我回到她身边，能够更多的陪伴和照顾她。”

贫困的现实却是残酷无情的。王娇芹经过竞争上岗考试，被教育局分配到龙陵县镇东小学，这所小学位于县城北侧，从镇子要走7公里的山路才能到学校，途中要翻越7公里的宫袍山。相传，明朝倾半国之力“三征麓川”战争就发生在这座山上。

王娇芹走在熟悉的山路上。

15年前，第一次前往学校报到的场景至今深深刻在王娇芹的脑海里。当时，正值雨季，被誉为“滇西雨屏”的龙陵山路崎岖，道路泥泞。王娇芹的母亲为了女儿能顺利报到任教，从乡亲那借来一匹骡子，驮着王娇芹的行李向着宫袍山东侧的学校出发。原本两小时的山路因为湿滑走了半日，中途摔倒了无数次，疲惫不堪的她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学校。当她看见残破的木制校舍大门时，内心苦楚的喷涌而出，便一屁股坐在校门口大哭了起来。

想到当年这个场景时王娇芹笑了起来：“后悔不后悔，说不清了，反正我不是现在还在这里当乡村教师么。”哭鼻子的她，硬是凭着一股倔强在这个乡村小学一呆就是四年，为了不耽误教学，她只能每周末往返学校与镇上附近的家。7公里的山路，每一处歇脚石，都留下了她的印记。

在这条崎岖的山路上，陪伴她的是苍绿的紫树，是山峦中飞翔的金眼鹛雀，是枝头跳动的灰松鼠。山路间也充满了着危险，有一次，王娇芹从家返回学校途中，突然一条小碗口粗的大蛇窜了出来，吓得她尖叫起来，幸好蛇溜入草丛，走远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这样的坚持，一同与王娇芹分配来的老师由于受不了艰苦，纷纷离开，正是王娇芹的坚守感动了镇东小学的家长们，他们冒着山洪后的泥泞，为王老师他们在山间开道。后来，原本人迹罕至的山间小道，在家长们的拓宽下变得好走多了。

被家长和学生拉着横幅挽留下来

2009年的7月，王娇芹送走了镇东小学六年级毕业班，为了改善她回家不便，中心学校将她调入镇安镇大坝小学。王娇芹刚到该校时，这里校师资力量并不均衡，她除了教授语文课外，还要兼任数学、思想与生活、社会、 自然、科学，甚至还要带学生们上体育课。

2011年9月的一次全县测试中，王老师所带一年级班级语文和数学成绩获得双项第一名。王老师的能力也被更多的学校看中，在大坝小学呆了两年以后，她又准备换到镇上的另外一所村小任教。

她将学校的物品都已整理收拾完，正准备离开的那一天，一来到学校门口，却发现原来带班的孩子和家长们近百人拉着横幅，上面写着：“王老师，希望你回来给我们上课”。原来班里有32名学生家长得知王老师要离开以后，自发地制作了横幅，带着孩子们挽留王娇芹。面对此起彼伏的“王老师，留下来！王老师，留下来”，王娇芹热泪盈眶，她拥抱了每一个学生，选择继续留在大坝小学，继续陪伴这批孩子。她说：“我永远记得那个场景，也真正体会到一个乡村教师的幸福、快乐和责任。”

王娇芹结束了一天的教学回到家里，与公公婆婆拉拉家常。

选择留下，一呆又是3年。2014年7月，王娇芹送走了32个孩子。与此同时，她获得龙陵县先进教育工作者的称号，拥有了这些成绩的王娇芹并没有走入城市或者教育资源更好地方，而是继续耕耘于家乡教育。如今，王娇芹担任镇安小学的教研组长，这里有不少学生都是留守儿童。她不仅是教学上的老师，还在生活上给予这些孩子更多的呵护和爱。

“乡村教育不能只靠爱心”

龙陵县镇安小学拥有581名学生和33名教师，是王娇芹从教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所小学。走进她所在的二（1）班，右侧黑板上有一块王老师的独有小天地——每日寄语。12月18日的每日寄语写道：“绿色课堂里的小精灵们，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愿你们像种子，勇敢地冲破泥沙，将嫩绿的幼苗伸出地面，指向天空……”署名则是“爱你们的王老师”。

“除了每日寄语，我在外面培训时还受到了启发，最近一直坚持每天早上让孩子们手拉手进行5分钟的晨会。”王娇芹介绍说，在晨会的时间，孩子们随机和牵手的小伙伴分享一件昨天发生的事情，可以是开心的，也可以是悲伤的。“我希望自己能给他们带来更多课本以外的感知。”

和多数的乡村小学缺乏音乐、体育等专职教师一样，在镇安小学，王娇芹也需要身兼数职，在教授语文、阅读课的同时，还会教一些音乐，创编篮球舞蹈等等。尽管软硬件和城市的孩子还有不小差距，但是乡村小学的学生多了更多亲近大自然的机会，他们就地取材，来源生活，轻易就能接触土陶制作、石头画等大自然赋予的课程。

王娇芹带着孩子进行户外实践课后搀扶着学生们爬山路。

王娇芹带着学生们在溪水边进行课外实践活动。

“如今的乡村教育不能只靠爱心来教学。”在山里坚守了15年的王娇芹深有感触：“作为乡村教师，你不能一直跪着教书。你跪着，孩子就站不起来，学校也站不起来。”

王娇芹自编舞蹈教孩子们音乐。

王娇芹在教创编篮球舞蹈。

她说，在教孩子的同时，孩子也在教她。她越来越重视自己教学能力的提高和视野的开拓，王娇芹有一个10岁的儿子，也在镇安小学就读四年级。平时每日完成自己的学校工作，她会先陪伴自己的孩子辅导功课。晚上9点多，孩子入睡以后的时间是最宝贵的，这是属于王娇芹自己的学习时间。

深夜，王娇芹还在辅导自己四年级的儿子温习功课。

学习强国、得道、校本、班级优化大师、希沃白板、云岭先锋、云南教育云……满满一屏的教育类app占据着王娇芹的手机。“我每天主要通过网上来学习，现在有很多特别好的软件和微信公众号。”王娇芹说着又点开了自己的微信，“祖庆说”、“语文湿地”、“守望新教育”等等都出现在她最近常用的公众号列表中。

通过学习，她的眼界也越来越开拓，自己的课程设计越来越灵动，有新意。同时，她也为班里的孩子引进了SGP远程课程，国内一流大学的哥哥姐姐们在线上带来了很多有趣的基础教育知识。王娇芹坦言，原来她也比较看重学生的学习成绩，但这几年自己也在发生着改变，“每个孩子应该要做最好的自己”。

在班里学生的眼中，喜爱王老师的理由有很多。双冉冉说“我最希望王老师的每日寄语”；张涵玥说“王老师讲故事的时候最美”；熊洪博说“最好王老师的课永远没有下课铃”……

镇安小学的学生展示自己的陶艺作品，离该校不远处的村落陶艺作坊被云南省评为非遗项目。为了传承这一古老的技艺，学校定期请来制陶艺人为学生传授陶艺知识。

云南的冬日里昼夜温差大，午间参加课外活动学生鼻头冒出汗珠子。

镇安小学课余生活融入了云南风俗，王娇芹与高年级同学齐跳竹竿舞。

镇安小学校长杨培东坦言，王老师的课充满生气和灵性。今年，王娇芹还成为马云乡村教师奖的提名教师，据不完全统计，马云乡村教育系列项目开始五年以来已经直接影响老师和校长超过10万人，影响学生超过100万人。“学校特别支持我们的老师多出去看看，把眼界放宽，能够为学校和孩子带来更多创新的教育理念。”在杨培东眼里，乡村教育在高度、宽度和广度上，依然任重而道远。

迎接新年，镇安小学同学们自编自演的鼓乐表演。

镇安小学的老师们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编入课间操。

一位孩子正在大口吃着午餐。

镇安小学有专门的食堂为小学生供应免费午餐。

炊烟袅袅，琵鹭飞扬，牛儿在水潭里打滚。一旁镇安小学二（1）班教室里，王娇芹正在上一节“学写儿童诗”的课，当天的主题是“风”。风会唱、会跳、会跪、会滑、会看、会睡……风不仅有了动作，有了性格，有了情绪，还有了脾气。孩子们在王老师的世界里，开始天马行空，跟着风，谱写着属于自己的诗。

王娇芹在上语文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