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无故人”不是惠特曼的诗 诺兰也中了“网络名人名言”的招？

“我没说过这话，不过确实在理——鲁迅”。在网上，各种假名言满天飞，常常有不明就里的人中招。有人热衷打假，也有人喜欢借伪名人名言玩梗。不过，这次“中招”或者“玩梗”的人是知名导演克里斯托弗·诺兰。

在诺兰新作《信条》中，反复出现了“We live in a twilight world，and there are no friends at dusk”（我们处在一个混沌的世界，黄昏时分无故人），片中表示，这是惠特曼的诗。

惠特曼一般指美国诗人沃尔特·惠特曼，代表作为《草叶集》，但很多网友发现，《草叶集》里并没有这句诗。这是怎么一回事？

惠特曼写不出“twilight world”

“我们处在一个混沌的世界，黄昏时分无故人”，在《信条》中，除了“熵”“逆熵” “反物质”等复杂的科学理论，存在感最高的也许就是这句号称出自惠特曼的诗句了。它不仅是信条组织的接头暗号，也暗示了电影中敌我不明、真假难分的特殊状态。

“黄昏时分无故人，出自惠特曼哪首诗？在《草叶集》中没有找到。”影迷intint是诗歌爱好者，看到《信条》中提到了惠特曼，他立刻去翻书，结果一无所获。在IMDB（互联网电影资料库）上，也没有找到这句诗出处的解说。上网一搜才发现，许多人有和他一样的困惑。有网友分析，“就像现在很流行说一段话，后面标个鲁迅”。

惠特曼到底写过“我们处在一个混沌的世界，黄昏时分无故人”吗？“《草叶集》中的确查不到这句话，在他的散文集中也没有，至于非公开出版的文字就很难考证了。”上海翻译家协会常务理事黄福海介绍，《草叶集》有两个版本，通行本是其临终前的定稿，涵盖了惠特曼约99%的作品。“惠特曼的佚诗很少，如果通行本《草叶集》中没有，基本可以确定不是他所作了。”

“混沌世界”原文是“twilight world”，从这一点上，可以判断并非惠特曼所作。“twilight world这个词太现代了。”黄福海介绍，twilight world一词最早出现在1985年出名的英国流行乐队“摇摆姐妹”(Swing Out Sister)的一首主题歌的标题中，意思是“神秘的世界”，而惠特曼生活于19世纪，当时还没有这样的词组出现。相比于《信条》电影字幕翻译成“混沌世界”，黄福海更倾向于将“twilight world”翻译成“暮色中的世界”，带有一种神秘和末世感，也更加符合电影中要表达的主题。

不过，这种“末世感”并不符合惠特曼的写作风格，更像英国诗人T·S·艾略特。“惠特曼是比较积极的人，作品风格也比较积极向上，因为他活在一个向上发展的年代。反而是艾略特喜欢昏昏沉沉的、晦暗的感觉。暮色中的世界不仅和惠特曼的世界观有距离，他也说不出‘黄昏时分无故人’这样的话，他可是主张四海皆兄弟的。”

也许是一个小幽默

如今，网络上常流传一些真真假假分不清的名人名言，还有许多“网红名句”被误记在某部书或某个作者名下，导致以讹传讹。比如在电视剧《十八岁的天空》中有“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这句台词，并在戏里面指出其出自泰戈尔的《飞鸟集》。电视剧《似水年华》主创人员谈到创作初衷时，也提到是以这首诗为灵感，它还被署名泰戈尔刊登在某本杂志上。实际上，《飞鸟集》中并不存在这首诗，而是有网友在张小娴《荷包里的单人床》中选取了一句话的添油加醋。

此前，微博用户“诗人骨头架”对“我是个俗气至顶的人，见山是山，见海是海……”进行原创维权。在网上随便一搜，都会指出这一“名言”出自王小波的《爱你就像爱生命》，“中招”者包括营销号、知名杂志和名牌大学官博等，甚至还有王小波的妻子李银河。

误引惠特曼诗句，诺兰也“中招”了吗？“我倾向于导演在和我们玩智商游戏。”intint认为，以诺兰对诗歌的了解程度，不像是分不清“网红”和“大师”的人。诺兰大学毕业于黑利伯瑞学院，后进入伦敦大学学院（UCL）学习英国文学，对诗歌也有一定的喜好。在《星际穿越》中，他就引用过英国诗人迪兰·托马斯的诗句“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我也倾向于他没有搞错，可能是一个小幽默。”黄福海发现，1961年有一本科幻小说名叫《Twilight World》，同样作为科幻电影，也许诺兰有意在《信条》中对其致敬。更大的可能性来自于对电影《暮光之城》（Twilight）的“玩梗”，《信条》中饰演男二号尼尔的罗伯特·帕丁森，就是在《暮光之城》中饰演男主角而一举成名。

至于为何要将这句诗记在惠特曼名下，也许和我们喜欢把各类“名言”都归为鲁迅所说的心态一样。这件事也提醒观众，在分析烧脑剧情和研究复杂科学理论之余，别忘了关注和思考电影里的文学艺术，导演的无心玩笑，莫成了日后又一桩“网络伪名人名言”的公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