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岁另类“东京女子图鉴”：写给在孤独中重生的每一个人

人人都会老，人人却又都怕老。

作为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人生阶段，“衰老”这个词夹带着慌张和恐惧，它和孤独、虚弱、病痛相连接，甚至与死亡无限接近。

国际上对于“老龄化”有一个通行的划分标准：当一个国家或地区65岁及以上人口占比超过7%时，则意味着进入老龄化；达到14%时，为深度老龄化；超过20%，则进入超老龄化社会。

▲ 现代社会下，“老龄化”是我们身边快速蔓延的事实。世界上几乎每个国家的老龄人口数量和比例都在增加。

“老龄化”一直是备受关注的社会议题。在日本，每四个人中就有一个65岁以上的老人。“如何老，怎么老”是这个超老龄化社会中仍在探索的问题。

2018年，日本第158届“芥川龙之介奖”颁给了一位64岁的女性作家——若竹千佐子。

这位惊艳日本文坛的“高龄”文学新人，用八年的时间完成了自传性作品《我将独自前行》。

该书一经问世便受到了热烈追捧，不仅斩获第54届文艺赏，更是创造了出版2个月销售50万册的销售奇迹，在以往的芥川奖获奖作品中实属罕见。

这本书描述的是一位74岁老人桃子的故事，也是作者若竹千佐子的人生缩影。

桃子24岁时被东京奥运所吸引而远离故乡，独自前往陌生的东京。来到东京后，桃子努力工作、结婚成家，而后又经历了儿女独立、丈夫早逝，时间飞逝，一晃便是匆匆五十年。已是迟暮之年的桃子在日复一日的独居生活中与自我对话，决定放下过去，逐渐坦然接纳这全然的自由和孤独。

这本另类老人的“东京女子图鉴”，夹带着时间沉淀后的另一种厚重，让人更直观地面对人类的孤独和衰老，也给处于孤独中的每一个人上了一堂意义深重的人生课。

人类是一种群居动物，但是在信息技术越来越发达的今天，孤独却似乎成了一种普遍的情绪，叫人难以排解。

在现代社会中，人们总有很多自我安慰的说法来对抗孤独。

比如说：“只要时间过去，寂寞也会像揭去一张薄薄的白纸一样，一点点地消失。”

比如说：“时间就是最好的良药，暴风雨总会有风平浪静的时刻。”

对于74岁的桃子而言，面对孤独的首要条件是：直面自我，放过自己，放下执着。

24岁那年，桃子不愿在老家过着被家人安排好的平凡生活。为了逃脱强势的母亲，又或者是为了追逐远方的未知，她选择了独自前往繁华的东京。

她改掉自己的乡下口音，从用“俺（おれ）”自称改口为“我（わたし）”；她努力工作、挣钱、存钱，满怀憧憬地想要在这个城市里立足，过上富裕的生活。

当桃子自以为已经融入了东京，但现实却给她浇了一瓢冷水——“桃子她在说‘我’之前总是会停顿一下呢。”店里的小伙伴一语戳穿了桃子精心营造的“东京人”模样。

对家乡话里“俺”这个称呼的轻蔑和反感，对于“我”这个称呼的喜爱和憧憬，这两者总是让桃子陷入一种混乱。

背后是回不去的故乡，而脚下的这座城市却又冷漠得有点不近人情，处于两者交界的自己就如同漂泊的浮萍，孤独又迷茫。

“我的人生就是失而复得的人生，是因为‘失去’，所以懂得何谓‘得到’的人生。”

当年老的桃子回想起曾经年轻的自己时，只是淡淡发出了感慨：“那时可真是啥也不懂啊。”

曾经想着在东京赚大钱、闯天下的桃子，最终还是继续平凡地生活着。平凡的婚姻和家庭，平凡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平凡的自己。

后悔吗？并不。

如果年轻的同义词是“无知”，那么衰老的同义词便是“经验”，或者是“懂得”。很多事情都是要自己经历过才会如梦初醒，幡然了悟。

如果没有当年的选择，桃子也不会碰上自己真正的爱人周造。如果没有别人的戳穿，桃子也不会开始反省迷失的自我。如果不是经历过失去，没有此前的种种经历，现在的桃子或许依旧懵懵懂懂什么也意识不到，更不会放过自己的执着——对于东京的执着，以及对于自我的执着。

“人啊，跟老鼠、跟蟑螂也没啥大差别，还不都是东撞撞、西碰碰，得过且过，都是伙伴。”

如果说24岁的桃子是为了自己的“东京梦”而活，那么后来的桃子，活着的意义全部押在了爱人周造身上。

在繁华热闹的大都市里，桃子显得太弱小，甚至太孤独。桃子需要找到一个支撑点，一个可以让她靠上去扶持和支撑的点，才能找到生活的意义和自身的存在感。

这个时候，周造出现了。他热情，他阳光，他自信，比起桃子对家乡口音的逃避，他能坦然地说起那些熟悉的家乡措词。

周造就像是桃子在都市里寻找到的故乡，是让桃子仰望的雕像。

“为周造而活。”这成了桃子的余生信念。

桃子收起自己的翅膀，变为传统的家庭女性，落入了以奉献和牺牲为要求的爱之中。

她竭尽全力饰演着一个好妻子、好母亲的角色，却未曾想过自己的竭尽全力给丈夫周造也带来了无形的压力，自己的所谓母爱也成为子女成长的桎梏。

甚至这种支撑自己活着的信念也随着周造的去世，子女的远离轰然倒塌。

年老的桃子开始重新审视自己：人生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50年，先是为了工作赚钱而活，后来是为了爱情，再后来是为了孩子，到最后再一次剩下自己一人面对世界的死寂。

“我的人生可有结下什么果实？”

“我是否好好地活过？”

虽然我们的生活变好了，钱多了，路宽了，可是我们并没有真正的自我觉醒。

“比爱更重要的是自由，是自立，别在所谓的爱面前下跪了，你不起来，怎么会明白。”

对于桃子而言，故乡的渐行渐远，丈夫的突然离世，子女的分隔疏离，身体的大不如前，这些都在构成年老时所必须经历的孤独。

如果换算成我们这个年龄段，也许就是毕业后的各奔东西，工作后的职场不适，爱情与婚姻的纠结彷徨，父母的日益衰老……

我们活得一点儿也不比独居年老的桃子轻松，但在某种意义上我们也在和桃子一路前行。

但凡被生活蹂躏过的人，总是会对人生意义产生怀疑。

木心说：“生命好在没意义，才容得下各自赋予意义。”

每个人都以自己的一生为代价而得到些许感悟，又或者说是为了在人生走向终点时寻找到这么一点点感悟而埋头操劳这一生。

无论那点感悟是多么陈腐，多么司空见惯的东西，但它却是实实在在地在自己付出一生的时间和精力才获得的，是不可替代的人生之歌里最动人的一句歌词。

而属于桃子的那一句是“人皆孤独”。

“每个人，用尽一生才会发现：没有任何人比自己更重要，自己想做的事情，自己就去做。就这么简单。”

若竹千佐子表面写的是自己，是桃子，可激励的是你和我。

人在世间活，孤独是必修课。

当家乡不能回返，亲人不能常伴，往日旧时光不能永存，那就在老去之前、哀而不伤后换个活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