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道三读《建国史研究1》：毛泽东与“打虎”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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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卫视12月31日《开卷八分钟》以下为文字实录：

梁文道：我们知道在一开始中共建国的时候，在农村里面做土地改革，就相当有效的把中国传统的农村结构做了一个很大的彻底的改变，那么使得他在农村里面能够获得广大农民的支持。入城之后，经过像“镇反运动”这样的运动之后，又能够肃清原来可能存在的敌对势力，同时也能够把城市居民有效的组织进自己的政府体制之内。但是这时候，我们仍然不能够放心，为什么？因为有很重要的问题，就是共产党那么多的基层的干部，那么多的共产党员，原来非常的清廉，习惯于困苦，因为他们在农村里面，但是入城之后，会不会发生变化呢？

当他们执掌政权之后，会不会产生腐败的问题呢？这个问题向来都是毛泽东非常关心的问题，因此就出现了我们后来十分熟悉的“三反运动”。关于三反运动这一点，其实现在一般人大概都不了了之，不太清楚怎么回事，比如说最近我们看到有一些年轻人，或者有一些人也说到，今天中国政府里面有部分官员也有腐败的情况，那么是不是也该重新搞一趟“三反运动”呢？

那么杨奎松教授，在他这本《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史研究》里面，其中一章提到的就叫做“毛泽东与三反运动”，他是说到1951年到1952年的6月，当时中国正在轰轰烈烈的开展“抗美援朝”、“土地改革”和“镇压反革命”三大运动，几乎同时，毛泽东又发动了一场“三反运动”，所谓“三反”反的是什么呢？反贪污、反浪费、反官僚主义，那么到底三反是怎么的反法，为什么要反呢？

我们今天不妨也来跟大家探讨一下，主要这里面讲到，入城以来，毛泽东最担心的就是党的各级干部会在金钱和享乐的巨大诱惑面前打败仗，当时看到各级开始报上来，很多机关里面，真的有很多的干部，开始贪污受贿，损公肥私让他非常的焦虑，然后他就开始把要斗贪污这一点结合到阶级斗争上面，他就说到必须把这个斗争看成如同“镇压反革命斗争”一样的重要，当这个斗争开始跟阶级斗争拉上关系之后，我们知道这整个运动的情况就会变得比较严重了，而阶级斗争的确是历次运动里面一个核心的一个发动点，一个主轴。

我们看看，在当年的31号，在当年毛泽东曾经召开会议讲话，他说三反不反党就会变质，从二中全会算起，如果十年内不进行三反的话，共产党就会变成国民党，说党不会变质，只有进行三反这个条件下才有可能，然后他还说过去整党风是整坏人，不整好人，这次不一样，坏人好人一起整，好人整了之后，可以更好，有多少反多少，开除400万党员还有180万，在所不惜，然后他就开始要求各地方的群众，各省政府各个地方要交存积，存积就是要交数字，要大的，越多越光荣，应有尽有，这是当年毛泽东的一个指示，一个说法。

于是在当时把这个三反斗争结合到像我刚才前面讲的，阶级斗争原理的情况下，对形势的估计，自然会更加严重，任何没有把自己所在地区或单位的贪污问题提高到如此高度，或估计不够严重的报告，都不免会受到毛泽东的严厉批评，这里面有个问题，就是你怎么去界定什么叫贪污，什么叫做挪用公款，什么叫浪费，有时是很困难的，因为我们要知道当初建国的时候，很多的制度不是上没有完全建立，非常健全。

比如说像那个时候，国家对干部，对公务员的薪水该怎么发呢？就两套系统，一套就是后来开始的工资制度，另一套就是人人平等的原来那个供给制度，这两套制度并行，一面会引发很多问题，更不要说抗战时期带过来各个部门，各个机关用于为本单位谋福利的所谓机关生产和单位的小家当，也就是今天我们讲的小金库，这时候这些东西，你到底能不能够叫做贪污浪费，这个线该怎么划呢？

就有一个问题了，但是反正后来，终于毛泽东就说要打大老虎，在他的指示下，各个地方，只好就赶快努力的去打大老虎了，比如说我们举一个例子，这里面他就说到，毛泽东明显的对那些数字大，比例大的报告格外欣赏，他这时就对志愿军19兵团党委报告关于该部一般财经管理干部中，有些单位曝露了80%的人以上有贪污，有的单位甚至达到百分之百的说法，毛泽东对于这种说法非常满意，他明确批示，这种认识才是合乎事实的。

由于毛泽东这时对比例数字相当重视，对单位性质，比如说有没有大批管钱管物部门的情况，却不特别看重，这个也很有意思，有些部门，本来可能只是清水衙门，但是问题是因为毛泽东特别喜欢抓比例抓数字。所以就出现一个情况，比如说他就曾经批复中南军区的计划，说中南军区委2月1日所电所报，中南军区直属机关部队，计划打到老虎106只，小老虎357只，我们认为是适当的，但是报告全军区还准备打大老虎107只，中小老虎1100多只的时候。他就批评这个计划太小，他认为大老虎至少要增加五倍，不是107而是500多只，中小老虎不是1100多只，而是5000多只，这个数字可以包括大军区直属部门在内，原因就是中南军区直属机关部队和军区其他所属部队的人数比例是一比五之比，然后这个运动一直打下去。

三反运动搞下去之后，就出现一个情况，杨奎松在这里就说到，同中国历次群众性政治运动，都会出现的情况一样，此举给人一种打击报复，诬陷栽赃自己的仇家大开了方便之门，甚至有人因为响应上级号召，检举有贪污嫌疑者，自己反到被打成贪污分子蒙受冤情。比如说在以华北军区，某区打虎战役为例，该军因为要在打虎斗争中争荣誉，下达打虎任务时，特别强调各团之间相互比赛，看谁打出的老虎最多。

于是就动用了各种的肉刑伺候，比如说骂、捆、冻、夹指甲等等，结果最后这样的三反运动终于能够暂时的遏制了一个贪污的情况，可是问题是在后来，很快的又会有一些情况会死灰复燃，于是这种反贪运动就不要再不断的进行，因此这个问题说明，对治贪污运动的可能还不如靠制度的建设来的重要。

张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