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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视人性的一场大雪——我看话剧《大雪》

句子大全 2011-01-07 10:1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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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点后悔没克制住好奇心,预先读了《大雪》的剧本。看剧之前热热身,做点功课,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当舞台上拉开《大雪》的帷幕,潦倒落魄的男主人公从散射追光的湛蓝色中滑落出来,我才发现,我入戏过快了。在剧场特定的空间里,戏剧艺术有种不易察觉的蛊惑力,它常常鼓动原本倚重理性的心灵朝向感性过度地偏移。对此,尽管我早有防备,可阅读剧本却如同打了一针兴奋剂,我迅速被卷入了感性的漩涡:“一夜北风寒,万里彤云厚。长空雪乱飘,一改江山旧……”被大雪困于山中的于景旗强颜欢笑般地吟诗自慰,让我心中也盈满了落雪的诗意。

尽管只是一刹那,但这身不由己的感性陷落,还是让我警惕了一下。找茬似地审视表演,与舞台表现力冲击下的感官体验相疏离,时刻持守理性——我如此对待戏剧,并非对它有什么成见,而只是久司批评形成了惯性。比如《大雪》的开篇,主人公于景旗陷落于阒无人迹的雪山之中,穷途末路生死未卜间,猛然吟咏诗句寄寓心中的苦楚凄凉,这自然而然地能引人走入他的心境。可是,诗情寥落后,戏剧正式上演,跟随剧情和感官体验的观众早已随戏剧出走,与此后浓墨重彩的情感渲染相比,这幅男主人公内心独白和诗情流露的画面,就太容易被遗忘了。为了不让它失落在接下来戏剧冲突的紧锣密鼓中,我愿意固执地、一厢情愿地将它看作《大雪》的基调和底色。

《大雪》的故事情节设计巧妙,戏点颇多,几乎让人应接不暇。于景旗是莲花山鸿达公司的总经理,因面临破产和拖欠员工工资而出逃。大雪封山之际他又在山中撞车,走投无路中,被居住在山中的时家人收留。时家本是莲花山农户,为给养女戴吟雪治病,卖掉小楼搬进了山中。时家的儿子时续苍与戴吟雪青梅竹马,为筹钱放弃学业去鸿达打工,可老板的出走让他讨债无门,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家中收留的这位“于老板”竟是欠债的人,而更加让人意外的是,于景旗渐渐发现,那个会唱他与前妻的定情民歌《双回门》的戴吟雪,竟是自己当年抛弃的女儿。最终,在重病女儿的劝说下,于景旗决定承担责任、直面困境,全剧以大团圆的结局降下了幕布。

躲债出逃、困于雪山、治疗白血病、父女重逢……这些叙事元素戏感十足,剧情的巧合也设置得恰到好处,看上去,台下的观众反应热烈。但事实是,观众们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剧情推着又往前走了,围绕着为戴吟雪治病这条主线,全剧上演了一场又一场苦情戏,加之有舞美和音效的共同“煽动”,“多情”的观众必须一次又一次地流下激动的泪水。

厌烦苦情戏的我,在《大雪》催泪弹的强劲攻势下没能免俗。戏剧的叙事表达无论如何也离不开舞台表现力,敞开感官体验既是一种本能,又是一种通行的感知方式,更是进入戏剧时所必需的经验。不过,对我来说,故事主线里这些此起彼伏的泪戏的最大作用,却是帮我迅速辨认出了另一条我所看重的心理线索。

《大雪》开场时,直觉引导我执意在心中保留的那幅画面,如我所愿地得到了续写。与用力均衡的苦情戏相比,这条涌动在莲花山大雪深处的心理线索,在于景旗的情感中向前推进得不紧不慢,直至渐入佳境。时家人对他的礼遇、被拖欠工资的村民生活的窘况不断对他进行着刺激,让他的良心经受着拷问,而戴吟雪是他女儿的真相,则彻底将他推上了心灵的法庭。

于景旗在前妻戴淑芳坟前忏悔这场戏,是心理线索的高潮部分,观众的情感世界里,也随之展开一次灵魂的自省。与苦情戏简单化的情感渲染相比,这里大段的内心独白,其内敛克制的自我审判与自我反思,虽然不能适时地转化为泪水,却可以引发难以名状的复杂感受。

于景旗心里的独角戏,真实呈现了人性世界的幽暗和诡秘。他在一番声泪俱下之后,并未如人所愿地付诸行动,却仍旧死不悔改地选择了逃跑,而这,正是人性的真相。晦暗、复杂、善变的人性,不仅战胜了道德的约束,践踏了法律的制裁,更凌驾于戏剧之上——它于瞬息之间,便让再悲戚的苦情也黯然失色了。原来,所谓世间的“真情大爱”,并不是人性的道德校准器,它们无法矫正更做不到救赎人性。剧终时,于景旗重新选择留下,并不是因为良心的发现,而是人性自我完善的动力和游戏本能,推动着他踏上了人生中新的冒险之旅。

人的自我反思与批判,在多大程度上是真实的?它们是否经得起追问?抑或,它们是否仅仅是人性的表演?反思自我的于景旗的背影,在省第十届艺术节上并不孤单,《开炉》中的冯二孩就是他的孪生兄弟。

戏剧的帷幕徐徐落下,喧嚣的剧场重归寂静,为苦情戏掉落的眼泪早已干涸,而追光下呓语的灵魂依然在游荡。我看重审判人性的这场“大雪”,不仅是因为它让我重新思考了“认识你自己”这个刻印在德尔菲神庙大门上的著名句子,还因为,它让我经历了理性与感性碰撞交融、难解难分最终生成一种“智”识能量的奇妙过程。要不是拥有这种能量,我仍无法辨认出于景旗和冯二孩们的身影,并且如同过去的我一样,任自己躁动的感官沉浸在剧场的梦境里,任自己肤浅的认知陷落在价值低廉的苦情戏的泪水中。

(作者系省文联理论研究室、《艺术广角》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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