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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准扶贫】《助推精准扶贫 展示魅力成县》——成县扶贫攻坚工作成果大型主题采风活

句子大全 2010-11-26 03:3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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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间砖混结构的平房,门敞着,似乎家里没有人。进了门,是两大间屋子,屋子里很简陋,中堂地方一张方桌,顺溜摆着一个三格柜子,另一边搭了一张双人床。另一边有个隔墙,隔墙有一个腰门,李健朝里喊了两声家里有人么,才听见里边有轻微的响动。他推开腰门,看到床上半躺着一个老婆婆,头发已完全白了,脸上皱纹密布,见在人来到家里,挣扎着想要起来招呼人,可挣扎了两次还是有些困难。妻子见状,急忙上前扶住老人,她慢慢座直了身,然后掀开被子,慢慢地从床上下来,趿了鞋陪我们走到堂屋里。这时,我们才发现她身上还插着一个导流管和一个两巴掌大的导流袋。她要给我们烧水倒茶,妻子阻止了她,又扶她坐下。

老奶奶,别忙了,我们不渴,您坐下说话。李健忙对她说。

看着她家寒碜的陈设和她凄惨的光景,李健心里一酸,这难道是脱贫户?这情形能脱贫么?这个户是怎么报了脱贫户的?一系列疑问在李健心中产生。

李健急切地问老人,你们家的人都那去了,不是大数据平台和建档立卡上反映出你们家有六口人么?

老人未开口,眼泪却先不由自流了出来。妻子见状,从自己提袋里抽了两张纸巾递过去。老人擦了擦眼睛,嘴里喃喃地说:散了,散了!却再也说不出其它来。最后,来了一位邻居才给我们说,老人这两年家里不顺,头脑懵懂了,言语也含糊不清了,有啥事情,还是去镇上找经管两个娃念书的月红说吧。

李健看出,在老婆婆那里也了解不下什么重要情况,决定去镇上找一找郑月红,了解一下她们家真实的情况。临走时,李健妻子从钱夹子里取了二百元钱,塞给郑月红的母亲,让她买点补品,好好休养。从门里出来,一家人的情绪一落千丈,来时的欢乐劲早已荡然无存。路上,李健老婆说,看着婆婆的可怜样,一定要想办法帮助她们。李健也略感快慰,毕竟老婆还支持他的工作,他心里憋了股劲,无论如何得帮她们过上宽裕些的日子。

在一片种着蔬菜的田地和镇子的交接处,有一排简陋的房子,据说是专门给乡村里供经娃娃念书的人家建的。费了好大劲才找到了郑月红租住的房子。这几年送娃娃到镇上或者送进城里的学校念,成为一股风在乡村刮,山里人想办法转到乡镇上,乡镇的又挖空脑子往城里挤。郑月红村上的三年级以上的年级都办不下去了,没学生了——都转到镇子里或城里去了,她也只好这样。除了给娃做饭洗衣,还要抽空干点别的零活,挣点补贴生活的用度。屋子只有一间,用帘子隔成了两半,一面脚顶脚搭着两个床,床上乱七八糟推着衣物。一张床边摆着一张桌子,看起来是两个学生的床。另小半支着一张案板,摆着一个煤气单灶。

郑月红五十岁左右的模样,看到李健眼神怯怯的,不知道李健是谁,找她干什么。不过当她看到李健的妻子和女儿时,才消除了戒备心理。轻声问,你们找我有事吗?

李健忙说,我是水务局的帮扶干部,你是我的帮扶对象,需要了解一些你们家的情况。

唉,帮啥,我们家怕是扶不起来了。郑月红慽慽地说,眼角已潮潮地。

你先别失望,你先说说你家里的情况,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么!

李健媳妇也帮腔道,慢慢说,有困难我们一起解决。

郑月红想说,又停了一下才说,我们家的情况说起来话长,不是一句半句就能说明白的。她的嗓子有些沙,显得声音有些空洞。

二十年前,郑家给自己唯一的女儿郑月红准备招个上门女婿。经媒人牵线搭桥介绍了甘谷的一个小伙,经双方见面后,彼此没发现对方有啥不合适的地方,私下里见了几面,有好多事彼此也都做了必要的了解,两人都没有异议,就择了日子结婚了,婚后,家里父母两个大人还都能干,还开了间磨坊,近两百户人家都在她家磨面,还有十几亩地的出产,小日子既无大富大贵,也不缺衣少穿,一家人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在生活的十二年间,先后生下了两个女孩,后面又生了一个男娃,儿女双全。在“5.12”地震时,在原先四间瓦房的基础上又盖了三间砖混结构的平房,按农村人的标准,郑月红家的日子也是让好多家庭羡慕的。

转折点也就是扶贫开始后的事,那时候,郑月红家的情况也开始走下坡路,先是大家的面粉几乎不来磨坊磨了,大家吃面要么用麦子换,要么直接卖面吃了,磨坊自然就倒闭了。再是两个老人年龄都大了,既上不了地,连经管一下娃都成问题。扶贫刚开始那会儿,郑月红全家雄心勃勃,先贷了五万元,盖起了圈舍,办起了养猪场。第一年公猪给其它人家母猪配种,家里喂的母猪产仔,养的二十多头猪仔出栏,里外净赚近三万元,一家人欢天喜地,过年时光礼花炮就买了七八百元的。郑月红也去北京一所学校当保洁,一年下来也拿回家两万多元。幸福生活向郑月红全家招手致意,花团锦簇的小康生活正款步向她们走来。

生活捉弄人是不看对象的,到了第二年,好像所有的事情都不顺,运气也差到了极点。先是郑月红父亲身患重疾,到医院检查时,已是胃癌中期,作了手术,又是化疗,又是来回折腾,半年后还是落了个人财两空,郑月红不但把上一年挣的钱花费一空,还拉了债务。这是家里承爱的第一遭打击。

屋漏偏逢连阴雨,船破又遇顶头风。由于上一年猪的行情好,又都买了好价钱,第二年好多人都一窝蜂地养猪,倒致生猪市场供大于求,生猪价格猛跌,一头猪到年底不但不挣钱,反倒要倒贴一百多元钱,猪场一蹶不振,郑月红女婿一气之下,给猪贩子处理了全部猪场的猪,灰心丧气地呆在家里怄闲气,和郑月红吵架,后来离家出走。听说在外地打工,三年了,从来没有给家里寄过一分钱,人也不知身在何方。建猪舍时贷的款和父亲患病时拉的债务落在了郑月红一个人身上,压得郑月红喘不过气来,时常夜里一个人伤心垂泪。

俗话说,人倒霉了放屁都砸脚后跟。郑月红家里的倒霉事还没有完。父亲死后第三年,母亲又患上了胆结石并发胆管瘤,本地医院还做不了手术,东拼西凑凑够手术费,去省城做了手术,又花费两万多元。就在这一年,上高中的大女儿不得不辍了学,去深圳打工。自己既要照看两个小的念书,又要照顾身上还插着导流管的母亲,一户已脱贫的家庭,在现实的摧残下又实实在在返回了贫困。

李健看着边说边掉泪的郑月红,心里沉重无比,似乎自己也受到了生活的摧逼,有一腔闷气都无法从胸腔里正常吐出来。呆了好长时间,才对郑月红说,你放心,你们家的情况我也了解清楚了,我会想办法解决你们家困难的。停了停,李健像自己给自己打气鼓劲似地说,习主席都说了,脱贫攻坚中决不落下一个贫困地区,决不落下一户贫困群众。我们一定帮助你们脱贫致富奔小康。一番激动人心的话,让妻子也受了感动,挪身坐到郑月红旁边,一手拉着郑月红的手,一手抚着她的肩膀说,相信大家、相信国家、相信党,一定把你的贫困面貌改变了。

夕阳西下的时候,李健要离开郑月红租住的房子,妻子从包里拿出三百元钱,对郑月红说,包里就这么多了,给孩子买点东西吧。郑月红不好意思推脱了一下,害羞地把钱拿在了手上。李健知道,一个成年人,不到生活窘迫的地步是不会轻易接受别人施舍的。郑月红一直把李健送到了路口,对李健说,我们一家老小靠你了。眼里满是期待的表情。李健对着郑月红坚定地点了点头。

李健觉得一天没有白过,毕竟通过走访知道了一个返贫户的真实状况,知道了造化弄人的无情。

夕阳浓郁地像粘稠的血,李健的车子像浸泡在浓稠血液里,又像大红油彩涂抹的油画,李健只觉得自己就像这浓稠血液里的一个怪物被什么推动着滚滚向前。

李健第二天便迫不及待地把郑月红的情况告诉了驻村帮扶工作队长,最后还说,像郑月红家这情况无论如何也得给返贫了。队长瞅了他莫约两分钟,才说,李健你头里面没病吧?

李健摸门不着,呆呆地看着队长光秃秃的脑门,不知道队长说这句话的含义。尤其是莫名其妙的被呛,也气往上涌,但一想还得求人解决郑月红的家的事,便又强压下怒气,陪着笑脸对队长说,有什么不合适么?请队长明示。

队长中指弯扣敲着桌子说,我们吴家湾村总共17户贫困户已经弄的我们疲惫力竭,你还要把已脱贫的再弄进来,这不是给脱贫增加负担么?换言之就是给我们自己增加负担么?你说你不是头里有病是什么?

李健涨红这脸说,可她们家真的是返贫了,以她家的实际收入算,人均连脱贫标准的一半收入都够不着,怎么脱贫呢?这不是欺骗国家、欺骗上级么?

队长也从椅子上立起来,有些生气的样子,欲发火却又坐下去。脖子一伸快抵到李健脸,一字一顿对李健说,年轻人,有些事也不好对你明说,但今天你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倒要给你亮亮底。队长呷了口茶继续说,脱贫验收的方式你是清楚的,只抽贫困户,你把已脱贫的再弄进来,这不是增加负担吗?况且碌碡也拉半山上了,她家已有一年多的贫困项目都没享受了,你把她再整成贫困户,好多事是不是要重新开始,从头再来么,给镇上、村上、帮扶队几家都添麻烦不说,根据你介绍的她家情况,脱贫验收就会出大问题,拖了全村、全镇、甚至全县的后腿,你来负责?出了问题,主体责任人局长、书记、你、我谁来担这个责任?

李健听了队长这一番说道,感到又失落又悲哀,难道脱贫就是这样假脱贫,以表面脱贫代替真脱贫吗?想到这,他又对队长强调说,可郑月红的情况是实实在在的呀!

队长不耐烦地说,咦,这好话还给你说不进去。光这十七户都不想脱贫,你还往进整。你想一想,这些贫困户他们这两年沾了多少贫困户的光,有钱拿,有新房子住,有补贴款取,有免费的牛羊猪、免费的种子,你再拉扯进来一个,其它已脱贫的眼睛都像鹞子样鼎着哩,他们还不卷土重来,我们的工作难度就更大了。

一听队长这话,再说下去也不会有啥结果,气呼呼地对队长说,你不解决我找镇上书记去。

你找谁都闲的,有些家里的情况比“建档立卡”贫困户还差的多了去了,为什么不给他们贫困户名额,就怕到时脱不了贫。你还找着了一户当宝贝似地上窜下跳,跑上跑下,跑也没用,不信你走着瞧。队长对他的举动轻蔑地说。

李健从队长办公室出来,心里极不是滋味。队长刚才说的这番话是真的么,如果真是那样,那现在的扶贫就真的太可怕了,扶贫的也就意味着不是真正的贫困户了。纵使一个村子名义上脱了贫,但真正贫困的人将依然贫困。情绪沉重的李健在镇上守株待兔等了两天,终于在办公室逮住了田书记。

哎哟,李大主任吊着个脸,是谁借了你的钱没还吗?田书记笑嘻嘻戏谑着问李健。

田大书记真是大忙人啊,找了我两天才找着你了。

还都不是扶贫攻坚给闹的么?有啥事你说吧!

还正好就是扶贫的事,这事你得给我做主。李健像个受了怨气而没人做主的孩子似的对田书记说。

不急、不急,只要是扶贫的事就是天大的事,你说,你说。田书记一脸真诚地对李建说。

李健忧心忡忡地把郑月红家的事前前后后给田书记作了汇报。最后他郑重其事地说,田大书记可要帮忙让郑月红她们家返贫,这可是真正的贫困户噢。

田书记听完李健说,脸上十二份真诚地说。这事我不能拍板解决,但帮扶队、村两委班子可以先打个报告给镇上,我们研究后再决定好么?现在是“两重一大”,一个人不能拍板解决的事,你可不能让我犯错误,我们也不能落下一个贫困户。

李健见田书记如此慎重其事,对郑月红家的事似乎有了把握,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便兴冲冲地开上他的雪佛兰,吹着口哨朝吴家湾方向驶去。

把车停到村委会院里,他径直朝村支书办公室走去,进了办公室,他发现村支书和驻村帮扶工作队队长在一起,他心里大喜,心想无巧不成双,看起来今天的事有门。

村支书对李健说,李主任快坐下,我们一起看看把这次农牧支持贫困户的养殖和种植摸底情况上报一下,力求准确一些,根据群众需求上报。

都报啥内容,分配有特别要求吗?李健问。

要求一户只能报养殖或种植一项,选中的一项里也只能报牛羊猪鸡一种或种植中药材、鲜果、马铃署一种。村主任插话进来说。

噢,我明白了。停了一下,李健话头一转说,告诉支书和队长一个好消息,郑月红家返贫的事有希望了,我给田书记把郑月红家的情况也都说了,他说我们不能落下一个贫困户,让我们以村上和帮扶工作队的名义给镇上打个报告。

打个屁,田书记指示……话未说完,村支书好像觉得话说得有什么问题,停了一会又说,田书记指示让我们先忙当前的紧急任务,郑月红家返贫这事得先缓一下。你想,一户返贫,剩下已脱贫的都要求返,到时候我们的工作还怎么做,近几年扶贫工作不就白干了吗?李主任啊,什么事都要过过脑子,不要那么冲动么。

李健像充满气的皮球,瞬间让人戳了一针,立即瘪了下去。他也从支书中断的话语里约略知道了书记已指示过村上和帮扶队不让打报告,不让一户贫困户落下只是一句冠冕堂皇可望而不可即的搪塞罢了。

晚上,李健在驻村帮扶工作队宿舍的床上辗转反侧,就是不能入睡。他干纯爬起来到外面散步,脚步不由得就绕着郑月红家的房子转起来。夜色沉重,似有雨要落下来,空气也闷闷的没有一丝风。他感到很压抑,他真想对着没有星光的夜空大喊几句,喊破那黑沉沉的天,露出湛蓝的天空和无数的星星。他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嘴巴,他喊不出口,他怕惊动了沉睡的众人和安静的狗,他更怕大家说他真有什么毛病。

他冥思苦想,终于想到了可以另避奚径。政府帮不了,我可以帮,在妇联工作的媳妇可以帮,甚至在学校当少先队中队长的女儿可以帮,当想到这里时,他又激动起来,头脑中充满了各种各样帮扶郑月红家的好法子,甚至想到了帮扶成功以后郑月红一家幸福生活安康温暖的模样。他的脚步不再迟疑,不再沉重,轻快地回到了帮扶工作队的宿舍,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李健起床洗了脸,泡了一袋桶装方便面吃了,就兴冲冲地给队长说,既然政府不好插手郑月红家的事,我想通过朋友、家里人和孩子的力量来帮助她们家。

队长听了,皱了皱眉,有些不高兴地抚了抚他光秃秃的脑门。他高兴时会快乐地抚两下他的脑门,不高兴时也会有这个动作出现。李健见他皱眉,知道又惹他不高兴了。队长说,你要个人扶贫,咋扶吗?

李健说,我让我搞水利工程的朋友给她家盖两小间灶房、补齐住房面积不足问题、添置些家具,再买些猪仔,把养猪场重新办起来。把她家享受不到的政策补齐。再让当中队长的女儿发动学生帮助郑月红念书的娃,让在妇联工作的爱人发动联女献爱心,为郑月红母亲捐些医疗费,把身上的引流管子先取了,让一家人恢复致富奔小康的信心。

唉,我的李大主任,我看你再别给大伙惹事了,你也别把不疼的手往磨眼里伸了,你给他们一家帮了,其它脱贫的咋办?众口难调,患寡而患不均啊!我劝你还是别干了。

李健看着队长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心情真的难以言表。左也不成,右也不可,连自己联系家人朋友帮扶她们家都不允许么?他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队长,别干了,为啥呀?

你在村里也呆了不是一天半天了,现在的农民是一家盯一家呀,你给郑月红家帮了,你就得给其它人家帮,不然, 评估考核关键在满意度,“小康不康,关键看老乡”。你是聋子是不是,这话都说了多少遍了。一户影响几十户满意度的事情,你说你能干吗?

李健嗫嘘着,不知说什么好。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回到宿舍,户也懒得入,表也懒得填,倒在床上竟然迷迷糊糊地睡了。睡梦中,梦见一大帮群众拿着鞭子抽他,问他为什么只帮郑月红,不帮他们?他逃啊逃,就是逃不脱群众围成的圈子,到最后,一个老头一边喊着你为啥不帮我老汉,一边用花白的头撞向他,他怕撞坏了老人,正要躲让,啊得一声从梦中惊醒过来。

队长听到宿舍有响动,以为出了什么事,忙从隔壁过来,看到床上躺着的李健一脸虚汗。问他,咋了?身体不舒服么?要不要到卫生室去瞧瞧?

李健说,没什么,就作了个梦,吓醒了。

哦,那就好,起来擦把脸吃饭,饭我作好了。

李健胡乱拨了两口,忽然想起前几天给群众刚发放的蜂箱不知道咋样了,就到外边山间小路旁去查看前几天才发放的蜂箱。不一会儿,局长打电话让他进城一趟,有事要给他说。

李健驾起车,不到一小时就进了单位大院。局长就在办公室等他,笑着伸出手握了握李健的手,打着呵呵说:辛苦了!辛苦了!两句说完,忽然脸色一变,话锋一转说,李健同志,组织上见你有党性,懂规矩,守纪律,才把你派到吴家湾锻炼,日后提拔重用,你却净干些没纪律性,不守规矩的事。

李健一脸茫然,局长这又是唱的那一出。短暂的一分多钟的沉默,真是比一天还长。他最终先自己镇静下来,试探地问,我不知道犯了什么错,有什么问题?请局长明示。

局长说,问题嘛,说大也严重了,说小也不小。它关系到我们派出单位,关系到和你一起驻村帮扶的几名干部的清誉声名,甚至还关系到镇几位领导的政治前途,你说你干的事影响大不大。

李健没想到他想着很普通的一件事,却惊动了局里,让局长这样一说似乎他想干的这件事倒会给脱贫拖后腿,给同志们脸上摸黑,给大伙的前程造成影响。他心里一团乱麻,一时也理不出个头绪。但真正扶贫路上不落下一个贫困户,这郑月红就是典型被落下的呀!他心里似乎又有了主心骨,下定决心说,局长,郑月红家真是困难重重,让我帮她们家吧,我不动用政府的扶贫资金、项目和物资。

瞎胡闹,你知道异地搬迁房子建起后还有好多户没有搬迁就是没家具,还有一部分已脱贫住房面积不足,还要再建点灶房之类的,你能把这些人家的问题都一并解决了么?再说了你虽然没掏钱,但帮郑月红建房、买家具、购仔猪的肖总就是给我们局搞工程的,你这是间接利用单位资源和关系,说严重点这是典型的私事公办,这是违纪行为,纪检部门要追责问责的,闹不好你要吃官司的。

经局长这么一分析,李健后背微微出汗。没想到好端端的一件事,竞会给自己招惹来这么大麻烦。但转念一想,他和肖总电话里说这事时,肖总说他个人帮助,不花国家一分钱的么。李健嗫嘘着说,肖总说不花国家一分钱,他自己掏腰包帮郑月红家。

咦,看起来聪聪明明一个人,怎么关键时候不开窍了。局长明显有些气恼地说完,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带着训斥的意味说,你再这样固执,让肖兴田以后别再干水务局的工程了,你这个项目办主任也别干了。对损害大局利益的人和事,我们决不姑息!

看着局长气恼的表情,听到他言辞凌厉的训斥,李健知道肯定那里做得不合适。不过自己受批评事小,可别砸了朋友的饭碗。李健一迭声地说,局长英明,我是人在事中迷,请局长放心,我一定改正错误,迷途知返,决不给单位、镇上、驻村帮扶队和村上惹麻烦。

这就对了么,认清形势,把握大局才是有党性、守纪律、懂规矩的好同志嘛!局长打着呵呵说完这些,语气肯定地对李健表态。脱贫攻坚胜利之日,我们一定摆庆功宴,推荐你到更重要的岗位工作。

李健诚惶诚恐,连声说,局长抬爱,局长抬爱!

今天叫你来就这事,没别的事了,你下去好好干,好日子在后头呢。局长满怀期望地对李健说。

局长先忙,我走了。握了握局长软绵绵的手,李健百感交集地从局长办公室退出来。

从单位大院出来后,李健回了趟家。有两周都没洗澡了,身上都有轻微的馊味了。每次洗澡是李健最快活的时光,赤条条一丝不挂,是最自我的一个过程,他总是在这个过程中会情不自禁地吹口哨、哼熟悉的歌曲。可今天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所有思绪都还停留在郑月红家的扶贫上。洗完澡,也没给老婆打电话,在门口超市采购了一条鱼、半只鸡、一斤里脊、几种新鲜蔬菜。在家里老婆孩子都叫他李大厨,由于长期驻村,也有好长时间没露一手了,今天给娘俩给个惊喜。

下午六点,老婆、孩子相继回家,看到餐桌上的剁椒黑鱼、黄焖鸡、酸辣里脊、香菇油菜、菌汤,娘俩兴高采烈,老婆当面赏了他一个热吻,孩子也搂着脖子来了带响的亲吻。临上餐桌前,老婆还取了瓶红酒打开,对李健说,今天咱也浪漫一下。可是开餐时间不长,孩子先吵起来,爸爸香菇油菜怎么这么咸呀;一会儿又吵起来,这个菌汤又没搁盐。李健怔了一下,夹起菜尝了尝还真是这样。他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心不在焉造成的,他人在炒菜,可是心里还是在打架,大脑一直还在盘算为什么自己对郑月红家的扶贫计划不能实施,问题究竟在哪里,还有没有补救的措施。他也没有告诉老婆和孩子原因,只是歉意地笑笑说,对不起,对不起,可能是我好长时间没做菜,厨艺下降了。

由于盐咸盐淡,菜剩下了大半。李健草草地收拾餐桌,老婆完全谅解地抢着收拾餐具,洗唰餐具。晚上,老婆两眼迷离地钻进他的被窝,他们夫妻俩也好长时间没温存过了,他们很快就进入了状态,可是不到一分钟,李健就一泻千里,草草收兵。老婆埋怨道,你今是咋的了,白天做菜错误频出,晚上也没了往日雄风。李健惭愧地说,老婆大人,不好意思,未能让你尽兴,可能是下乡累的吧。老婆温存地抱紧他,老公辛苦了,我不怪你。其实李健心里清楚,这一切都是郑月红的事给闹的,他的所有计划都被领导中止,他的扶贫计划都已落空,他怎好意思把这些说给老婆听呢。他爱怜地拍了拍老婆的额头说,睡吧!

李健回到吴家湾,工作热情大为衰退。一天不是刷微信就是看电视。他懒得出门,生怕出门会遇上郑月红。他当时的许诺似乎还都在自己耳畔回响,可自己却已当了逃兵。原先的书生意气,当初的美好期待,此时都已化为泡影,这泡影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上,让他喘不过气来。时间在无聊与苦闷中打发,他自己都觉得自己面目可憎,无所事事。直到一天,一户贫困户家孙子出月,他碰见了帮忙的郑月红,郑月红的一番话才让他有了另一件事可干的动力。

在他目光躲躲闪闪不好意思躲避郑月红的时候,郑月红却主动坐到他旁边,语气安慰、轻声细语地对李健说,你别怕我会找你,我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我也知道你是真心想帮我们家,同时我也知道你要干的事会受到阻拦,所以我不怪你。比我们家困难的人还有,他们都不是贫困户。贫困户是村主任村支书的亲朋好友,三姑六婆,这些户家庭情况本来就好,再加上里里外外的帮扶资金、帮扶项目和帮扶物资,何愁不脱贫,他们就是容易脱贫啊。他对郑月红的宽慰感到心里好受些,同时郑月红的另一番话又让他如闻霹雳。

李健听完此话,大吃一惊,如梦方醒。精准扶贫刚开始在认定贫困户时他曾有过这样的顾虑,但当时刚驻村,大多数贫困户的情况他也不是十分清楚,好多事都是村上领导定的,他没在意,现在没想到事情的真实面貌竟然是这个样子。怪不得自己对郑月红家的举动会遭到多方阻拦,问题的症结原来在这儿。但是这个盖子谁敢揭开,揭开这个盖子不啻于会在全县引起一场地震。李健同时似乎也明白了普通户满意度一直不能有效提升的原因了。家庭情况好当上了贫困户,享受上了国家的好多扶贫优惠政策,家庭情况不好的却与优惠政策不沾边,谁能满意这样的帮扶工作队、政府和村“两委”班子。

知道真相的李健再也坐不住了,他现在驻村帮扶工作之余多了另外一项工作,就是到所谓的非贫困家中窜门,了解他们的生活状况、生产状况和收入状况。越了解,他自己越觉得可怕,越可怕越不敢公开调查的结果。他就在这种调查中纠结着、矛盾着,同时心理的压抑和恐惧是难免的。所有的调查都密密麻麻地记录了满满一大本,这个记事本他深藏在自己的抽屉里,成为一个人的秘密,他偶尔一个人时会翻出来看一看,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解放前的地下工作者一样,保守着这个秘密,其它人谁都不敢看到。有时候他觉得这本子就像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自己就像在井沿上行走的人,随时都可能掉下去。

惴惴不安的日子结束于一次县委书记的微服暗访。为了证实扶贫成果的真实和群众满意度的高低,县委书记采取了穿着普通,不要任何人陪,也不给乡镇、村上、驻村帮扶队打招呼的方式,对普通户和贫困户进行大面积的暗访。他甚至让司机把车停在离村较远的地方,徒步进入村庄,像一个路人一样入户拉家常、窜门子,从来也不向群众透露自己的身份。当跑了二十几个村之后,他发现问题越来越严重。

在一个偏避的村子,他见到一户贫困户,一家三口全是光棍,有一个会说话,另外两个都是聋哑加痴傻,县委书记到他们家院子里时,其中一个年龄二十多岁的竟然一丝不挂,也没有什么羞耻感,只是望着陌生人傻笑。那个能说话的见有生人来到,呵斥着光腚那个傻子,他才钻进破烂的房中。另外两个也是衣衫烂褛,身上的衣服几乎都看不出原来衣服的本色。书记钻进屋子里,一股霉味、酸臭味混和的奇怪味道钻入他的鼻中。屋中家徒四壁,仅有一个三格柜子也辨不出木头的本色。屋顶有些地方已漏了,强烈的阳光像箭一样射进屋里,给黑黝黝的屋里添加了些亮色。靠墙角有一通炕,炕上没有席子、褥子和单子等物品,只有两床已破洞赫然的被子,被子也已辨不出本来的颜色。屋子的另一头有一口大锅组成的灶头,几只碗七零八落地摆在灶头上,有两只碗里还剩着些未吃尽的饭,一大群苍蝇在碗里的残汤剩羹中饕餮。看到这些,书记心里酸酸的,这扶贫的“两不愁三保障”从那里体现出来了,一年那么多扶贫资金、扶贫项目、扶贫物资都投到啥地方去了?眼前这兄弟仨无依无靠的样子,对脱贫来说不啻于天方夜谭。

无巧不成书,在一个星期天书记就正好暗访到吴家湾,正好就暗访到了郑月红家。当他了解了郑月红家的贫困情况后,非常气愤,问郑月红谁是她家的帮扶干部。郑月红说,是水务局的李健,而且李健是个非常好的干部。书记反问她,是个好干部还把她家帮成了这个样子。郑月红说,他也有他的苦衷,再者他还是前一个多月前才接手帮扶她们家的,第一次来她们家时就给她母亲二百元钱,到镇上租住房子看望她母子三个时,又给了她三百元钱,李健是真想帮她们家呢,但我们村的情况你也不了解,我知道他是有他的难处的。如果你想了解我们村上的事,我想你还是去找一下李健,或许他知道地更多,我能看出李健是个正直的干部。

书记按照郑月红的意见,拨通了李健的电话,星期天正好李健一个人值班,他莫名其妙的接了个电话,电话里打电话的人也没说他是谁,说让他在帮扶办公室等他,然后就挂掉了电话。

书记也没告诉郑月红自己是谁,就告辞了她径直去了吴家湾村委会驻村帮扶办公室。当李健看到是县委书记时,有些手足无措。

星期天您不休息,跑这么远来调研,辛苦您了。李健诚恳地向书记打招呼。

我不是来调研的,我是来看看你的帮扶对象郑月红的。

怎么,你到郑月红家里去了?李健怀疑地问到。

不能去吗?你怕我看到你的帮扶对象窘迫的生活状况问责你么?

那到不是,我怕你只看到表象,而不了解真实情况错怪于我。

我倒要今天看看什么是真实的情况。书记眼光一直盯着李健说道。

李健给书记泡了杯茶,请他坐下来后,眼神诚恳地说,有些事我想对你说,我这几天正郁闷和纠结着呢。

有啥郁闷和纠结你说出来,今天你不要有顾虑,不要有上下级的级别考虑,就把我俩当作一次朋友的交流。书记十二分真诚地说。

李健沉吟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今天把这里的实情告诉你,你可不能说这些事实是我告诉你的,我毕竟有妻儿老小,还有单位,其它人知道这些事是我告诉你的,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知道你的顾虑,我会守口如瓶的。我调研,只想调研到真真实实的贫困状况,并不想害你呀。书记承诺道。

于是,李健把驻村帮扶刚开始认定贫困户的情况,接手郑月红家后,如何想帮扶,如何受到阻拦,后来他又如何萌发调查村里真实状况的过程都和书记说了。最后,他从自己锁着的抽屉中拿出那个黑色封皮的记事本,交给书记时他忐忑不安地说,这就是调查的真实状况记录,你看完后,什么就都明白了。

书记接过本子,真诚地对李健说,谢谢你,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我一定要拨乱反正,让真正贫困的富起来,真真做到不然一户贫困户落下来。

书记走时,已是夜里十点多,李健送书记到村口,惹得村里的狗狂吠不已。一弯下弦月从东面山头升起来,给这黑黝黝的大地抹上些亮光,黛色的山峦起起伏伏,宛如一道屏风,颇有些景致。李健心里也轻松不少,对书记说,但愿我们能真扶贫,扶真贫!

书记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说,我不会小看你这句话的,我想我是要在扶贫上干点事,干点让老百姓心服口服的事。说完他上了车,向李健挥了挥手。车载着书记顺着新硬化的盘山路急驰而去。那两柱灯束,刺破夜空向远处越驰越远。李健心潮澎湃,激动难眠,自己的心愿终于可以实现了,遇着这样偶然的蹊跷事,李健心里的欣喜宽慰难以言表。

半月后,十支由组织部、纪检监察委、督考局、帮扶办组成的联合调查组先后进入110个贫困村进行实地走访。他们严格按照县委、政府制定的《贫困家庭进入实施办法》对全县已进入的贫困户进行筛查,发现有38%的贫困户进入有假,存在严重的瞒报、漏报现象,事实上这部分人正是李健调查过程中发现的各村领导的三姑六婆、亲朋好友。通过调查,一部分真正的贫困户进入了建档立卡,享受上贫困户的优惠政策待遇。当吴湾村退出了十三户贫困户,新增了十七户的时候,李健高兴地拿了两瓶好酒提了一只烧鸡和帮扶队员高兴了半宿,只有队长一个人闷闷不乐。李健大概也知道他闷闷不乐的原因,原先那些假贫困户三天两头请队长打牙祭,今天不是这家杀鸡,就是明天那家宰鹅,如今那些假贫困户都退出了贫困户行列,现在的贫困户都变成了货真价实的贫困户,看谁还会请他吃香喝辣。李健倒了杯酒端到队长面前说,队长,等全村都脱贫了,都过上好日子了,大家都会把你当亲人,边说边唱上了南泥湾的调,少不了你的猪呀羊呀赶到那里去,送给那亲人帮扶队。队长接过酒,气乎乎地一口饮了那杯酒,独自一人出了门。

时隔不久,县里人事作了一次大的调整。县委以问题为导向,针对脱贫攻坚工作中存在的贫困人口识别不精准、动态管理不及时、扶贫项目进度缓慢、扶贫干部的主动性不强、工作作风存在不严不实、扶贫政策落实存在很大差距和行业部门责任落实不到位等问题,免职5人,诫免谈话37人,19个单位公开曝光,28名相关负责人作出书面检查。这一雷霆式的对不作为、乱作为的整治,使全县扶贫攻坚工作发生了实质性的变革。扶贫攻坚工作呈现出风清气正,大干快上的良好局面。可是谁也不知道这件波及全县的政治事件的导火索却是李健所为。在这次人事调整中,李健也被调整为水务局副局长,吴湾村帮扶工作队队长。

五月,正是整个宇宙向上的季节,大地上到处生机勃勃,浓荫匝地,到处都充满着生长的力量。李健也感到自己热血贲张,觉得自己干事创业的机遇来了,浑身也似有使不完的劲。他先对新建档的十七户贫困户逐一进行了走访,弄清了他们的致贫原因,问清了他们的产业发展意向。他把这些贫困户分为三种,一种是种植产业培育户,一种是养殖产业培育户,还有一种是第三产业发展户。

李健先跑农村信用合作社,落实了八户种植户的扶贫贷款,然后把这八户的贷款整合起来,成立了吴湾村“富民”种植合作社,又与鑫润萃取股份有限公司签订了花椒、玫瑰花、牛至供应订单。

拿到订单后,他在村里先对花椒产量摸了底,然后利用贫困户近百亩自家的土地,又流转其它村民土地1000余亩,把农民的土地变成资产,入股到“富民”种植合作社里。只有一户年龄大的老两口,儿子到外地打工去了,老头老太太一心认为农民不能没有土地,土地就是种粮食的,不能种其它,死活不流转他家的土地。李健买了牛奶、茶叶亲自登门做老两口的工作。

作了三天的工作,最后李健给他们讲道理说,你们现在年龄一年比一年大了,地里的体力活你们慢慢就干不成了,种不了地,地不就荒芜了么?这样,土地不就浪费了么。

老两口有些明白,但还是问,这土地变成了资本,还是我们家的地吗?

地不但是你们的,收人也会有大的提高,种地一年的收入一亩地除去本钱收入不到三百元,种经济作物一年收入可能一亩地收入要达到三千,有钱了不愁没蔬菜吃、没粮食吃。老两口看到李健为大家忙前忙后,也听到他许多为大家吃苦受累的事,终最在土地入股的合同上签了字,摁上了他们火红的指印。

土地流转完成后,他带领群众在地埂栽了花椒,在地里栽上了玫瑰苗,种了牛至药种。一个长期收益、中期收益、短期收益的种植模式在吴湾村稳定形成。抽出一部分农民每天在田间地头侍弄这些种植物,另一部门农民被他组织到县农业职业技术学校学习种植技术。

种植合作社的事干的差不多后,李健从水务局调来了两台挖机,在一处水源丰沛的地方挖了两个大池塘,其它人也不知道他挖两个塘派啥用场。

一天,他到农牧局去找他二十多年前农校时的同学——现在农牧局苟局长。

进了门,苟局长打着呵呵问,老同学今天登门有何贵干?请我喝酒来啦?

请喝酒该你请啊,堂堂农牧局苟大局长的庙咋都比我这个驻村帮扶队的庙大吧。再者,好长时间没见老同学,想你了呗!

呵,那感情好啊!你又不是妙龄少女,想我了,肉麻不肉麻?我看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苟局长笑嘻嘻地数落李健。

李健一幅愁眉苦脸的样子说,你也别戏谑我了,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今天来是让老同学救命来啦。

你再别吓人了,刚提拨了局长,正春风得意着呐,让我救你命?开玩笑吧。苟局长再次戏谑地说。

李健一本正经地说,说真的,今天真有事求你。停了停又说,你知道县上把我派到吴湾村任驻村帮扶工作队队长,那村子底子薄,没啥产业,靠种粮食扶贫那是扯蛋,现在离脱贫还剩不到五百天时间,你不帮我,我死定了。老同学,这不是救命是干啥?你就当一回救苦救难的菩萨,救救我吧。边说边双手合十,向苟局长连连作揖。

苟局长倒也爽快,笑着说,知道你来就没啥好事,看你小子可怜,今天这个忙我帮。那你说说,你让我做些啥?

喳!李健像清代官员领命时的样子,给苟局长行了个礼,一气呵成的对苟局长说,给两个鱼塘的鱼苗,办个10万只养鸡场,再办个年出栏80头生猪,另外给一头公猪,8头母猪的生猪饲养场。

我的个娘哎,你这一张口就占了三个村的指标,你是想让我犯错误么?苟局长叫起了苦。

最近才调整了好多村的贫困户,特事特办么。老同学,求求你了。你答应了,我下午请你喝酒。

苟局长沉吟了一会,对李健说,这个忙我帮你。农业项目么,给谁不是给。我知道你小子的脾气,今天不把你要求满足了,你是缠着我不放的,但要对外保密,不然大家都提这条件,你就把我拿火上烤了。

好嘞!一定遵命!一定照办!李健喜不自胜地连连保证。

不到两个月,吴湾村“兴民”农民养殖合作社在噼哩叭啦的鞭炮声中挂牌成立了。四座长约50米的鸡舍,两座一千五百平米的养猪场,两个鱼苗窜动的鱼塘,八户贫困户利用扶贫贷款购置了鸡苗、猪仔和二百箱土蜂,这些嗷嗷叫的、叽叽喳喳的和嗡嗡飞动的活物,构成了一幅山乡养殖风景,标志着另外八户贫困户有了自己的产业。

还有一户,李健心里是早有打算。他在贫困户摸底调查过程中发现,这户叫乔宽乐的人家,是60年代初期落户到吴家湾的,他们原先是城里人,爷爷手里在城里还有一个饭庄,后来,定了个小资产拥有者,饭庄也被没收了,由于出身成分不好,孩子多,在城里也养活不了。当时鼓励城里无固定职业者下到农村去,就托一个熟人落户到了地多人稀的吴家湾。由于有一手好厨艺,谁家有红白喜事了去做作厨,也很受群众拥戴,把简单的食材加工成九碗三行的流水席,也吃得大家百味迭出,一时在吴家湾周围很有些名气,谁家有婚丧嫁娶,必请乔宽乐的老爸去掌勺,厨做完了也不求报酬,只要主家给点粮食就成。但随着改革开放,人们的饮食要求悄悄地发生了改变,现在置办酒席已变成了七碟子八碗的凉菜、热菜,九碗三行的传统饮食退出了办事的场面。

对乔宽乐家的谋划成竹在胸后,李健找到了乔宽乐,问他,你看其它人家都干起来了,你们家有什么打算?

种植、养殖你都不要我,我两眼一抹黑还能有什么打算呀?乔宽乐有些赌气地对李健说。

为啥不要你,是因为我给你有更好的打算,让你挣比别人更多的钱。李健以肯定的语气对乔宽乐说。

我?比别人挣更多的钱?这不是李队长跟我开玩笑吧?乔宽乐一连串疑惑地反问李健。

你看我像是跟你开玩笑吗?李健一本正经地反问。

可我靠什么本钱去挣更多的钱呀!乔宽乐双手一摊,一脸茫然地说。

那你就听我给你说。李健停了停说,你家的祖传手艺九碗三行子就是本钱。国家提倡乡村旅游,兴办农家乐就是支撑,你还说你没本钱,这不是本钱是啥?顿了顿李健又加重语气,重复说到,有这手艺,就是最大的本钱!

唉,还提那干啥,现在怕都没人吃那玩意了。乔宽乐不自信地说。

那你就是不了解现在的城里人,他们现在的生活方式是回归传统,返回自然。越传统越有市场,越原生态越天然越受欢迎。你就按我指的方向干绝对错不了。李健坚定地回复乔宽乐。

不久,“宽乐农家客栈”在渔塘不远处开建。李健利用国家住房补贴,异地搬迁免息贷款和乡村振兴项目经费,规划了一个传统四合院。半年后,一座古色古香的四合院坐落在吴家湾村。李健又邀请书画院、文化馆的书画老师到吴湾村写生,写生期间吃住都在客栈,利用微信多次推送写生消息。写生完毕后,书画家们创作了一批书画作品,先在县城文化馆展厅举办了规模不小的画展,让城里人通过画面了解吴家湾的秀美风光。画展开幕当天,又散发了许多宣传“宽乐农家客栈”美食的宣传单。这些展览过的画作,展完后全部捐赠给吴家湾村民和“宽乐农家客栈”,既布置美化了农家客栈,又给村民们新居里添置了字画。

这次活动结束后,“宽乐农家客栈”传统饮食和三碗九行子的名声也不迳而走。一时间,旅游的、双休日休闲的、奔着三碗九行子前来品尝的络绎不绝,仅一月毛收入达到了十几万。几个在家赋闲的妇女,也到农家客栈当上了服务员,每月工资都在二千五百元左右。

如此一来,吴湾村没有了三五成群的“懒人滩”,没有了无所事事打牌喝酒的闲汉,大家都在干着不同的挣钱行当,村民们翘起大拇指称赞李健的办法好、点子多。李健还把十多个喜欢秦腔的老年人组织起来,每天召集到村文化室,利用自己队长经费、第一书记经费购置了乐器、锣鼓,请来县剧团的演员给他们作辅导。每天晚上咿咿呀呀唱半夜,乐得老头老太太们不知瞌睡是个啥玩意,每晚必到十一点左右才兴尽而归。留守妇女们,在李健的鼓励下组建了一支广场舞队,鉴于他们不会跳的无奈,他专门到县文化馆跑了一趟,文化馆也很给面子。馆长说这是他们该干的,送文化下乡,精神扶贫,培训群众开展文化活动是他们的主业。不但给留守妇女们培训广场舞,还在跳舞的间歇宣讲扶贫政策、普及法律常识。村文化广场这时候还真有了文化气息,说事非闹矛盾的在村里也渐渐消失,和谐的气氛在村里逐渐养成。

李健也成了村里的香饽饽,东家包饺子,西家杀母鸡,感激的活儿说不尽,感恩的酒儿敬不完。群众满意度直线飙升,在明察暗访入户调查时,吴家湾的群众满意度几乎百分之百。

郑月红也到养殖合作社当了副主任,一天忙得跟陀螺似的。李健的爱人动员妇联联系的妇女代表,发动广大妇女为郑月红的母亲捐助医疗款,不到一周,筹到了4万多元,去外地医院取导流管、后期康复的钱全部已绰绰有余。李健的孩子在学校动员她的同学给郑月红的孩子捐图书、文具,一周之内所捐的东西基本都是暂新的,李健的后备箱都放不下了。

星期天,他们一家又到郑月红家去了。郑月红的家此时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地板贴了米白色的防滑瓷砖,顶子也吊了,还有一只流光溢彩的水晶灯,电视柜、电视机、洗衣机、布艺沙发,连李健的爱人都啧啧地称赞不休。两个孩子看到李健女儿带来的图书、文具、书包,高兴地不知道该咋样表达自己的感谢之情,只一迭声地说谢谢。下午,郑月红专门准备了一餐丰盛的饭菜,她们一家和郑月红一家其乐融融,就像一家人一样在欢声笑语中品尝着原生态的淳香美食。

饭吃完时,郑月红有点为难为情地对李健说,我们两家能不能一起合个影?李健爱人高兴地应承,好啊好啊,快来照。

郑月红,李健两家人互相插开,其乐融融,对着照相镜头喊了声:“一起幸福!”两家人欢乐幸福的表情被永久地定格在这吴湾村小小的一个家庭中。

他们返回时,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分。满天的红霞映衬着白墙红瓦的村庄,映衬着吴家湾如黛的满目青山,就像一幅锦绣的绚丽画卷,既像预示着什么,又像昭示着什么。李健大声对老婆孩子说:老婆,一起幸福的日子就要到了,你信吗?

李健老婆歪过头,欣赏地看着他,充满信心地说:老公,一起幸福,我信!

这时,西天的云彩铺满了整个天空,彤红彤红的,没有遮拦的一直延伸到天边。

图片来源于网络

主办:成县文化体育广播影视局

监制:武云 审核:赵本余

编辑:王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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