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意难平的只是两三件不可挽回的事 第A11版:书评 20220913期 济南时报

□新时报记者 徐敏

最近，每隔一段时间我先生会在单位值夜班，晚上只有我和孩子在家。每逢这晚，我总是早早打发孩子睡觉后，独自打开一盏光线晕黄的夜灯开始看书。夜色深沉，外面偶尔夹杂着一两声人语，远处的居民楼灯火阑珊。忽然有那么一次，我蓦然涌起一种与这种感觉别离了很久又重逢的心境。仔细想想也是，现在已经极少有独处的读书机会了。

喜欢上一个人可能因为瞬间眼神的触碰，喜欢上一个诗人则可能只因为他的一句诗。其实这不是博尔赫斯的一句诗，而是他在短篇小说《等待》里的一句话：“使他觉得遥远的不是时间长，而是两三件不可挽回的事。”看到这句时，只觉得徘徊在脑海的万千个无序的汉字和语句，瞬间因为这句话的出现而忽然消散。诗人的魅力也在于此，你苦苦思索了很久不知该如何抒发的情愫，被他用一句话干净剔透地表达。在掌管80万册的图书馆馆长面前，脑海中那些纷乱的句子统统败下阵来。

这本《诗歌的秘密花园：20世纪伟大诗人名作细读》就收录了包括博尔赫斯在内的15名国外现代诗人的名作解读。除了博尔赫斯外，还有叶芝、艾略特、里尔克等世界级的伟大诗人。这本书的编著者雷格，本身也是一名诗人兼翻译家。每一首伟大的诗歌都是一座丰饶的秘密花园，不同的读者眼中自有不同的景致。比一般读者更懂诗的雷格解读的意义在于，给读者指引出快速抵达花园风光最美处的道路——当然你可以选择沿着他的路走过去，也可以弯弯绕绕地在花园中多流连一会儿亦无伤大雅。

《老虎的金黄》是这本书中所选的博尔赫斯的第一首诗。读过博尔赫斯的人都对这首名作比较熟悉，想必对作者和老虎的渊源也有所耳闻。雷格的另辟蹊径在于，从阿根廷现代诗人博尔赫斯和中国古代诗人苏轼身上发现了相似性，这种相似性不仅在于其在政治上的激烈之举以及遭遇，更在于他们身上都有的那种老派而执拗的文人气。仔细想来确实如此。阅读伟大诗人的伟大诗歌的意义也在于此，那就是再次阅读那些剔透的文字，哪怕是别人的解读时，总能从一座秘密花园中发现此前尚未涉足到的无限风光。

这几年，我还能稍显骄傲的事情之一是仍然在坚持读书。不过翻阅前两年的阅读书单，鲜有诗歌的作品，即便是有上那么几本大概也是因为与工作有关联。在被挤占的不是太多的读书时间里，我忙着看有写稿需求的当代小说和评论，忙着补此前缺失的中外名著，忙着补个人感兴趣的天文地理等话题的图书，但是极少会拿出时间来阅读一本诗集。在我的概念中，读诗是需要找一个不担心结束的时间段，由着思想恣意蔓延而不必被眼前的嘈杂拉回来的时间。现在的生活节奏中，有时候偶然让我意难平的，大概就是很少有读诗的机会了。

这次读这本《诗歌的秘密花园》，在生活的罅隙中剥离了几个小时的时间给诗歌。再次与作者共读这些不太陌生的诗作，也欣喜地发现有不少收获。比如除了《当你老了》，其实叶芝还有更美的诗作；如果你是“社恐”青年，不妨从艾略特的诗歌中找找共鸣；以及重新认识诗人笔下那种“流出血来的爱情”。

很喜欢编著者雷格的这些话：其实在任何时候没有诗歌我们都能活，但诗歌总在那里，教导我们要真诚地、有诗意地生活。即便诗歌总是在喟叹美的消散和时光流逝，这也并不全然是消极和颓废。正如博尔赫斯在回答“为什么写作”这个问题时还说过一句话：让时光的流逝使我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