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基于现实主义的童话故事”
“这是个基于现实主义的童话故事”东方早报2012-02-02 06:36
《房间》中文版书封
爱玛 多诺霍（Emma Donoghue）
早报记者 石剑峰
爱尔兰作家爱玛 多诺霍（Emma Donoghue）的小说《房间》（Room），从2010年出版至今快两年了，但这部小说至今还在英美畅销，总被摆在书店显眼的位置。在出版后的一年多里，《房间》也入围了几乎所有英国文学奖，并进入2010年布克奖的最后5部候选作品，还是2010年度《纽约时报》评的“十大好书”之一。《房间》中文版日前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在小说中文版出版前，爱玛 多诺霍在上海接受了早报记者专访。
《房间》的全部世界是这个11英尺 11英尺的空间，5岁的杰克接触到的惟一的人类是他母亲。杰克从未意识到自己的世界有何异样，也在房间里唱歌、游戏，正常生活。所有的不正常，他都会当作是游戏。在小说的最后，杰克回到了现实世界。爱玛在采访中承认，小说的灵感是从2008年轰动世界的奥地利约瑟夫 弗莱茨勒囚禁亲生女儿伊丽莎白的案子中得来的。
不介意被称“女同作家”
爱玛 多诺霍是爱尔兰人，一头红发，身材魁梧。生于1969年的爱玛和她的同性恋伴侣克里斯 鲁斯顿目前生活在加拿大，并共同抚育着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孩子是她们自己生的。这样一个家庭，像是去年奥斯卡获奖电影《孩子们都很好》的现实版。
在上海期间，爱玛的伴侣也时刻陪伴左右。她们的儿子7岁，女儿3岁，这个女同家庭过着正常的家庭生活，“在日常生活中，我会让我儿子看很长时间的电视，自己则躲在角落里写小说。周一到周五孩子去上学的时候，我就比较专心地写作，而周末就陪孩子了。”
在英美文学界，爱玛也常常被贴上女同作家标签，不过爱玛对早报记者说，她并不介意别人贴上什么标签，“虽然媒体在介绍我的时候，会说我是女同作家。我也没有因为性取向受到敌意。”
对于布克奖，爱玛说，“能进入最后短名单（shot list）我已经很高兴了，这使我的小说获得很大关注。”《房间》获得的成功不只是关注，在爱尔兰、英国和美国的书店里，这本2年前的老书依然摆在显眼位置，在畅销书架上和《暮城之光》系列摆在一起。
跟囚禁有关的童话故事
东方早报：在你小说《房间》出版之前，奥地利有一个案子引起世界震惊，那就是约瑟夫 弗莱茨勒案，约瑟夫 弗莱茨勒将女儿伊丽莎白囚禁在地下室24年。在中国也曾发生过类似的囚禁案。是否有很多读者把你这部小说和弗莱茨勒案联系起来？
爱玛：很多欧洲和美国读者都会提到这本小说和弗莱茨勒案之间的关系。我写这部小说的灵感确实是来自弗莱茨勒案，但小说并非基于这个案子来写的。当别人说，你写这部小说暴露了这些受害者的生活，这是不人道的。我无法接受这样的批评，因为我的小说跟这个案子没有关系。
现在我也有些后悔，因为当时我应该能想到，这个小说一旦出版肯定会被人联系到那个案子。我觉得小说是基于现实还是基于虚构是不矛盾的，仅仅取决于写作者适合怎么写。
东方早报：事实上不去理睬那些骇人听闻的宣传标签，读完这部小说就会发现，这是一部关于囚禁的小说，但跟我们想象中关于囚禁的骇人故事没有关系，跟那个案子也没有联系。
爱玛：《房间》里的境遇在现实生活中你是找不到的，只是一个极端的典型。他们处于被囚禁的状态，但他们没有被这样的状况逼疯。比如，杰克从头到尾也没有挨揍，这个房间看上去也像个非常不错的囚室，没有那么恐怖。所以这不算是个绑架的故事。这世界上没有真实的杰克和他妈妈，但其他情况下，他们的关系、他们的想法跟其他人一模一样。
小说是从5岁男孩杰克视角来讲被囚禁的故事。从一开始，我就不想去写一个关于暴力、强奸的故事，我也不想把它写成一个犯罪故事。我更情愿把这个关于囚禁的故事写成一个童话故事，但又不要那么魔幻，是一个基于现实主义的童话故事，所以在写作中我会花很多心思考虑房间里家居布置等这样的细节。
东方早报：所以《房间》的基调在某部分更接近于意大利电影《美丽人生》，父亲或者母亲都竭力在一个极端环境中给孩子带来快乐和希望。
爱玛：很多人也问我，写这样一个关于囚禁的故事会不会很难受？我想说，不会。因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在故事里我要给这个小男孩足够多的母爱，结局也将是个大团圆的。
所以我没有在里面写小孩和他妈妈受到怎么样的折磨，故事中的男孩被母亲如魔毯围绕似的保护。杰克非常健康地活着，拥有童话故事里孩子那样超凡的能力，能够克服所有困难。
写普遍意义上的母子
东方早报：在狭小房间里被囚禁起来的杰克和妈妈之间的关系，是你写作的重点。你是否想说，就算在这样的极端环境下，这样一种母子关系也具有普遍性？
爱玛：我希望小说里母子彼此相爱，一点也不伤感。所以我告诉自己，他们永远不会说“我爱你，妈妈”、“我也爱你，杰克”，他们不必说“我爱你”，但母亲和杰克是一种奇怪的关系，因为他们的关系好比母亲和一个很小的宝宝，就像他们还处于哺乳状态；但另一方面，他们也像朋友和搭档，他们一起从那个小房间逃跑。
另外一方面，我想让小说里杰克和妈妈之间的关系更具普遍性，使小说读上去就是一个正常的母子故事。比如在我们日常生活中，父母总是觉得不得不对孩子们说谎，我们会讲些圣诞老人或者仙女的神话故事，同时父母又不想让孩子知道世上那些乱糟糟的事情。如果我要和我的孩子讲纳粹，我也会把故事简单化，就说纳粹都跑光了，人们获救了。杰克的妈妈在囚室里就是这么说的。父母总喜欢给孩子带来光明和希望，不希望他们接触阴暗的东西。
东方早报：你有一个7岁的儿子，小说里杰克5岁，你在写这部小说的时候，是否把儿子也写进去了呢？
爱玛：确实这样。小说里5岁杰克部分就是我儿子。我写《房间》的时候，儿子也正好5岁。因为家里有个5岁的孩子，我可以知道一个5岁的孩子如何看待事物，他会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在写逃跑那段时，故事里孩子会躺倒在地毯上假装死了，我就问儿子，你会做这个吗？他说，当然，我就让他卷在地毯里看看能不能出来，他就照着我的话表演了一遍，还一边喊：“我出不来了，我出不来了。”他的表演对我写这一段很重要。
杰克也会搞混语法，也会像5岁孩子一样误解事物。所以我会思考一个5岁的孩子怎样讲话，你建立起他的语法规则。我的儿子是个被宠坏的孩子，在一个富裕的国家长大，有很多朋友，很多家人，把家里弄得乱糟糟。而杰克非常能照顾自己，又有点害羞，朋友只有妈妈一个。但他们都是孩子，对这个世界怀有相同的好奇心。
东方早报：但另外一方面，小说中的杰克肯定比你儿子早熟，他的很多语言和思维方式是成人的。
爱玛：我需要稍微改变一下，杰克并不和5岁孩子一模一样，因为杰克仅接受母亲的教育，他能做的最多事情就是看电视，所以他不太像个典型的5岁男孩，他是个非常有天赋的孩子。我儿子有很多东西可以去玩，可以去游泳，但是杰克没办法走出那个空间，只能跟母亲在那里，所以我想他的言行举止可能更像一个成年人。但我又不想让杰克表现得像个天才儿童，他只是需要有人倾听，有人跟他一起说话。当然他又非常特别，他妈妈时刻准备着要逃出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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