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草里的乡愁 ——读楚林散文集《诗经如画 本草如歌》

09-02 15:41

散文作家楚林近年出版了两部散文集，一部叫《遇见最美的本草》；另一部副题也叫“遇见最美的本草”，书名则叫《诗经如画 本草如歌》。看样子，作家正在写一个“最美的本草”系列。读她第一部散文集的时候，非常意外：中药里怎么藏着那么动人的诗意诗境诗情；一个医生，怎么能写出这么优美隽永的散文。读第二部的时候，这种意外可能就会消失。本草就是诗，楚林就有能力写出优美隽永的散文。

楚林生在中医世家，长在中医世家。她本人读的就是医学专业。大学毕业后直到现在，一直在医院当医生，治病救人。散文创作，说到底是她的业余爱好。过去传统的中医，通常是乡村的智者哲人，饱读诗书，通达世事。从《云朵之上的云朵：荇菜》《到春天去：苍耳》《细心在怀：车前子》《南风吹：酸枣仁》等篇什中，作家对太爷爷、外公、奶奶、父亲、母亲的描写里，能读出这种耕读人家的家教风范，也能读出几代中医的人生智慧。祖上积累下来的文化延续传承到楚林身上，竟然不可思议地转化为文学的才华。她不仅是个好医生，而且是个优秀的散文作家。“遇见最美的本草”系列散文，就是最好的证明。

很同意作家在第一部散文集后记开头的一段话：“由于职业的关系，在一次次见证了中草药独特的疗效后，我渐渐地对这些草本植物产生了知己般的欣赏与情愫。”作为一个医生，她每天与中草药打交道，对每一味中药如数家珍，烂熟于心。作为一个作家，她则超越理性，对每一种草本植物投入深厚情感，把本草植物当成自己情感的写照，赋予药物作用以外的文学意义。二者交织在一起，构成如此诗一般的散文意境诗情。在她心中，渐渐长出了属于自己的“本草”。这是一个中医意义上的“本草”，更是作家心灵的“本草”。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一部散文作品能像楚林的作品那样，挖掘本草的文化内涵，表现本草的文学魅力。这是她独有的写作资源和写作优势，任何人都无法替代。

如果说，《遇见最美的本草》还比较多地保留了对中草药的药理医理的个人偏爱的话，那么，到了《诗经如画 本草如歌》，作家不再拘泥药理医理的束缚，开始超越个人的知识视角，打开思想的空间，变得自由开放。比较下来看得出，前者更偏向知识性的随笔，而后者则更倾向情感表达，更接近散文抒情感怀的特质。应该说，这是作家对生活的认识，对艺术的感悟的一次深化飞跃。她心灵的“本草”越长越美丽。

《诗经如画 本草如歌》是作家读经典的独到心得。作家凭着当医生独有的敏感，读出古老的《诗经》里别人读不出读不到的内容，感受到别人感受不到感受不深的魅力。那些充满诗意的花花草草，就是作家心中的“本草”，都和本草文化有着奇特的梦幻般的联系。读法的特别，感悟的特别，开阔了思想的域界，获得了一个新的散文写作源流，长出了别样的“本草”。只有一个文学素养很高的医生，才能这样读《诗经》；也只有一个具备中医素养的作家，才能从这里激活自己的情感，另辟蹊径地找到自己艺术之路。其实，读《诗经如画 本草如歌》能发现，作家楚林读了很多书，不仅读传统医药经典，也读了许多中外文学经典。她是个读书用功用心的人，每每能从经典中读到她心中的“本草”。

经典是文学之流，生活是文学之源。读经典，是为了描写“本草”，感悟生活。《诗经如画 本草如歌》中的每一种“本草”，都在激活作家的怀旧的灵感和美好记忆。于是，我们读到了许多童年的故事，乡村的故事，风土的故事。《云朵之上的云朵》通过水边能清热解毒的荇菜，追忆太爷爷的大元药铺，描写了青年时代的太爷爷在汉江船上为太奶奶洗发的情景，“太爷爷坐在船头，太奶奶头部后仰，长发像荇曼一样飘在水中，随波浪起伏。太爷爷上下左右搓捻着，一套动作如针灸手法，娴熟自如，流畅贯通。”质朴的本草托出普通人和美的生活。《旧家风：葛》写了老百姓艰难时代顽强生存的意志品质，“饥饿的人们终于想起了荆山深处的葛，崇山峻岭里那些生命力极其顽强的葛。这是上天怜悯人类，特意留下的最后一口粮食”。《嚷桃花：桃》则塑造了奶奶这个旧时农村妇女纯朴的形象，“桃花丸做好了，母亲拿给奶奶喝，奶奶却不喝。她和母亲叫嚷：不用南井水不喝。南井的水深，要用十几米的绳子把吊桶放下去才能取水。奶奶一口咬定南井水比北井水干净、好喝”。品读下来，读者能感觉到，《诗经如画 本草如歌》中的每一篇作品，都是一个动人的人生人情人性故事，字里行间，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流淌着浓浓的暖意和云淡风轻的意味。赞美本草，赞美人性，赞美生活，如泣如诉，如歌如诗。

楚林的散文可以品读出许多味道。也许，有多少本草入文，就可能有多少味道。这些味道带着历史的风云，人间的烟火，命运的抗争，人生的体悟，情感的惆怅，精神的守望，还有许许多多复杂的生活况味，就像中药配方一样，把多味中药放在一起，用文字的慢火熬制着，也就神奇般地飘出了一种被现代人称之为“乡愁”的芳香。诗经的乡愁，本草的乡愁，怀旧的乡愁以及心灵的乡愁，自然巧妙交织弥漫在作品里，令人心旷神怡，回味不已。也许，楚林的散文的思想境界和艺术意境就因为有了这与其他人不同的乡愁。她真可称之为熬制“乡愁”的高手。

当代社会，经济高速发展，社会财富也快速积累，生活节奏提速，生存竞争也更加激烈。有些人享受丰厚的物质，精神却反而变得无奈、空虚和浮躁，幸福感似乎一直在减弱失去。“人性”的危机在加剧。这个时候，怀念过去的旧式生活，吸一口传统的文化香气，也许就是放慢生活，抚平心灵的好方式。乡愁就是医治“现代病”的一剂良药。现在写乡愁的文学作品越来越多，说明社会特别需要，也说明文学反映生活的进步和深化。不过，《诗经如画 本草如歌》这样的乡愁散文却鲜见。中药的“本草”治身体的病，心中的“本草”治精神的病。当然，乡愁说到底还不是药，而是一种散文的底蕴，散文的境界，散文的美。我是想说，这是一部优秀的散文。

（来源：湖北日报 作者 张陵 责任编辑 黄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