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终南别业》：能行到水穷处 坐看云起时的人才算得上自由

世上有许许多多的人，不同的人便有不一样的人生哲学和观点。正因为不同的人生态度和选择，又发生了很多的故事。

《楚辞》当中的名篇《渔夫》，通过屈原和渔夫的对话，就塑造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物形象，又通过这两个人物形象，具体阐述了两种对立的人生态度。

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

屈原被放逐之后，在江边游荡。他沿着水边边走边唱，脸色憔悴，形容枯槁。此时，渔夫看到屈原后便上前问道：“您不就是三闾大夫吗？为什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于是，屈原说了这句千古名言：“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以见放！”意思就是说，世界上的人都是肮脏的，只有我干净，个个都醉了只有我清醒，所以才被放逐。

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

渔夫想要劝解屈原，于是对屈原说道：“圣人对客观时势不拘泥执着，能随着世道变化推移。既然世界上的人都脏，你为什么不跳入泥水当中推波助澜呢？既然世界上的人个个都醉，你何不也跳进酒槽里喝酒呢？”

总结成一句话：你何必要跟自己过不去呢？最后的结果，大家都知道，屈原投江自尽，而渔夫则拍打着船板离开。

读完这篇文章，人们往往陷入了是做屈原还是做渔夫的争论当中。其实，先不要忙着争论对和错，不如先读一下王维的这首诗。

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唐）王维《终南别业》

王维（701年－761年），河东蒲州（今山西运城）人，祖籍山西祁县。唐朝著名诗人、画家，字摩诘，号摩诘居士。开元十九年（731年）状元及第，累官至给事中。安禄山叛军陷长安时曾受职，平乱后，降为太子中允，后官至尚书右丞。晚年过着半隐士的生活。

也许是特殊的战争经历，让王维的思想发生了根本的转变。早年的王维有过积极的政治理想，希望能够做出一番事业。可是，政局的动荡，让他无心政治，从而开始寻求人生的真正意义和价值。

王维的诗句清新淡雅，且很多句子有很深的禅味，读过后让人回味无穷。就像今天介绍的这首《终南别业》，其中的“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更是意蕴悠远，个中滋味实在耐人寻味。

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

中年以后厌烦俗世，喜好问佛求道，晚年便定居安家在南山边陲，常游山水。兴致一来，便独自前往欣赏山中美丽的景色，这种美好的事只是自得其乐。

中国的文人在仕途中遭受挫折后，有的闷闷不乐郁郁而终，有的则寄情于山水、独辟蹊径。从开元二十八年（740）到天宝三年（743），王维先隐终南山，晚年又在陕西蓝田过着半官半隐的生活。

政局的反复无常，让王维厌烦，他希望找到一条出世的道路。而自然山水、佛道，这些都是极好的躲避尘世烦扰的途径。开头四句，交代了时间、地点，语言朴实，就像在和朋友聊天。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跟随着美景，不知不觉中走到了流水的尽头，看来是无路可走了。索性坐了下来，观看天上千变万化的云悠闲的飘移。偶然在山间遇到一位老者，便与他谈笑聊天，快乐的忘记了回家的时间。

本来平常的诗句，却在第五和第六句中突然给了读者一个惊喜。“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读来朗朗上口，且其中的丰富内涵，让人反复回味，不禁拍案。

前面在《渔夫》中，提到的屈原和渔夫实际是两极化的人。尤其是屈原这个形象，是极端浪漫主义的。他和渔夫的形象充满了不可调和的矛盾，所以，自然产生了不一样的结果。

而王维，则受到了儒家的“中庸”哲学、老庄的“万物齐一”说，还有佛教的出世思想的影响，更多的开始探索人如何协调与现实人生的矛盾。

其实，一个人在不同的时期会有不同的选择。在年少时，爱憎分明，可能会更像屈原；而随着年岁的增长，为了生存下去，则更多的靠近了渔夫的角色。这些选择没有绝对的对错，只是个人秉性和环境因素造就的。

大多数的人实际上都向往做屈原一样品格高洁的人，但最终身不由己的卷入了现实生活的窘境中，而王维则用出世的思想给了人们一个可以寻找时机、挣脱矛盾的途径和方法。

就像台湾作家简媜在《春风送网》写的：“真正的自由是在无所依傍之时，发现无路而处处是路……能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人才算得上自由。这不是路的缘故，是心路。”

（文章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