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葩说带给议论文写作的启示四——创造“对句” 让语言富有张力
文/云峰
“深刻”和“丰富”之后，高考作文还有一个发展等级——有文采。这是对文章语言的要求。落实到议论文中，什么样的语言才算是有文采的语言呢？这可能是个见仁见智的问题。个人倾向，以比较思维催生的深刻内涵用相对整齐的语言形式表达出来，议论文中最好的语言也就诞生了，那就是对比性的整句，即对句。
一、何为“对句”
高考议论文首先在形式上属于散文，而散文是相对于“诗歌”一类的韵文而言的。散文什么形式的语言多？——散句多。那么本着“物以稀为贵”的原则，可贵的语言首先在形式上应当是形式相对整齐的句子。
其次，议论文主要以思想取胜，其语言要求就不同于写人文的细腻煽情，也不同于写景状物文的华美绚丽，而要表现出富有思想性的筋骨和质感。
而什么语言最具思想性呢？我们说过，“比较”可以体现思维深度，凸显思想，那么有一种句子或许思想性会比较强，那就是含有比较意味的句子。说得形式感再强一些，你的句子中要包含一对比较意义的词。
如傅首尔说“最终我们都会变成人类之光机器上的一颗颗螺丝，在人人高知的假象里体会另一种更痛苦的平庸”——“高知”与“平庸”。
当互相对立又互相关涉的词语组合在一个句子中的时候，那种既互相排斥又互相联系的令人流连和回味的质感也就产生了，这就是语言的张力。我在这里想拿刘云飞老师的一首诗来给“张力”作一个形象化注解：
“誓言和谎言一样道出一部分真实的想法另一部分它们互相解释像两个很熟的人彼此说着信任。”
顾城说：“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简单的意象与深邃的隐喻，沉重的伤痛与坚定地前行，相悖的转折使之具有深思的魅力。
海子说：“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怯弱的孩子的极致的孤独。
舒婷说：“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的肩头痛哭一晚。”——“与其”“不如”的取舍，大胆的反传统和比《致橡树》更猛烈的女性意识。
苏格拉底临死时说：“死别的时候已到，我去死，而你们去活；哪一个更好，唯有神知道。”——对比式的冲击，灵魂的拷问，力道千钧。
这种悖论式的语言多出现在思想性强的文学作品中，如鲁迅《野草》的语言就具有这样的特点，这让《野草》：
“说要死的必然，说富贵的许谎。但说谎的得好报，说必然的遭打。”“于浩歌狂热之际中寒；于天上看见深渊。于一切眼中看见无所有；于无所希望中得救。”“然而黑暗又会吞并我，然而光明又会使我消失。”“当我沉默着的时候，我觉得充实；我将开口，同时感到空虚。”“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
生与死、爱与恨、梦与醒、友与仇、过去与未来、光明与黑暗、爱者与不爱者、沉默与开口、希望与绝望、爱抚与复仇、眷念与决绝等一系列对立统一、激烈斗争又在斗争中融合的概念和形象，蕴含了巨大的矛盾张力，神经质般地表现了鲁迅当时的思想状态。
总结上文两个特点，什么是对句？两个要求：首先，形式上是整句（字数相当、结构相似，现代汉语要求可放宽），它可以是句子之间的对称，如“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也可以是句子内部两部分的对称，如“日削月割”；
第二，是语意上构成正反对比关系。比如“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是对句，“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不是对句，“或取诸怀抱，悟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是对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不是对句。
二、奇葩说辩手的精彩对句
我们来看一看奇葩说辩手们说出的精彩对句：
给岁月以文明，而不是给文明以岁月。——高庆一引用《三体》（知识共享了），再也没有才华的巨人，只有实际的矮子。——傅首尔维护世界的美好需要我们所有人共同努力，但是毁灭世界只需要几个人的努力就可以了。——傅首尔（而那个芯片让你误以为你懂得了一切的芯片），它给你的是不必要的知识，它拿走的，是你必要的智识。——詹青云如果这张芯片明明只包含了数据，却号称自己包含了知识，那么它是可笑的；如果它妄图用一套标准化的神经网络去取代人世间的亿万种可能，那么它是可怕的。——詹青云
深刻的思想只有以对偶的形式输出，才可能成为朗朗上口、流传度广的金句。《奇葩说》的优秀辩手不仅思维快、口才好，往往也是创造金句的高手。
在《忘掉悲伤的药水，该不该喝？》一期中，詹青云说：“你不会因为失败而悲伤，你会因为它的胜利而欣喜吗？”“那曾经使我悲伤过的一切，也是我最热爱过的一切。”黄执中说：“（什么是情绪障碍？）一朝被蛇咬十年小心蛇，这是正常的；如果你一朝被蛇咬，你看到草绳都会恐惧，这是不正常的。”在《我们最终都会成为自己讨厌的人，是一件好事吗？》一期中，马东在解读《红楼梦》这样复杂的作品时说出了一段极精炼、极精彩的对句，听之难忘：“曹雪芹最喜欢的人是什么？——姑娘，他最讨厌的人是什么？——婆子。所以，姑娘要写死，因为她只要还活着，就会变成婆子。”
肖骁的发言也有许多精彩的对句，这里不再举例。
三、自媒体中的精彩对句
当今时代，自媒体如此发达，其中不乏民间高手。在“对句”这个概念在我脑中萦绕的五个小时之内，我就发现了相当多的例子。
所有人在等着漂亮姐姐成为致命女人。（内部相对）——“新周刊”文章标题
神仙在天上看人间，我在人间赛神仙。——兰若华
Quarantine,no Human Right;no Quarantine,no Human left.（隔离，人权没了；不隔离，人全没了。利用left的多义性，构成完美对称，中文也完美对译）
隔离，I see you；不隔离，ICU。
时代的一粒尘，落在每人头上，是一座山。——方方
胸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尝开。——摩耶夫人《早逝者们》
在灵魂安静以后，血液还会流过许多年。——蝉翼·温
今夕是何夕？一条腿跨进了微信和 5G 时代，一条腿还在扶清灭洋的义和团梦境中，这裤裆扯得有点大吧？——王光明《傲慢与偏见的隔壁》
鲍化梅老师在三八妇女节前夕写过一篇文章，题目就含有对比——“情人节和三八节之间，相爱与相杀之间”，里面有一段文字这样说：
“情人节和三八节之间的男人女人，一头是相爱，一头是相杀。也许，从女人的角度讲，相爱是女人渴望一个山一样的身影去倚靠，火一样的胸怀去取暖，是想要获得安全感；相杀是女人也有一个独立的灵魂，有自由奔跑的热情，有自我价值实现的渴望，有获得他人尊重甚至仰望的理想。”
刘云飞老师是写诗的高手，她日常的朋友圈状态都是一首首诗：
“我不再关心确定的数字 / 我关心这些数字之外的 / 那些不确定的数字。”
“每一个十字路口，都有人等待，也有人一直离开。”
“当所有的人只看结果的时候，我默默地回过头来看过程。”
“女儿嘲笑我 / 早上用二十分钟涂了口红 / 却戴了一天的口罩。”
“每一粒沙里都住着一个大海的故事。”
四、训练方法——阅读-摘录-仿写
从上文中我们发现，《奇葩说》、文学作品、各种自媒体都可以是我们的学习资源。其中，文学作品推荐鲁迅的杂文和散文诗集《野草》，诗歌要读以思想取胜的诗人的作品也是不错的选择，如穆旦、食指、顾城、北岛等。阅读，读到精辟句要摘录，摘录之后呢？——仿写。内涵不好提升，但形式容易移植。
比如，上文提到的例子，我们可以用最朴拙的方式抽离它的形式：
与其……不如……。当所有的人……，我……。有人……，也有人……。如果……，那么它……；如果……，那么它……。一条腿……，一条腿……。……与……，……与……。……，而不是……。它给你的是……，而它拿走的却是……。……，而不是……。
省略号的部分就是你要填充的具有对比意义的词语，而这对词语意义上对比要鲜明，形式上却要相似，这样冲击力会更强。比如“岁月以文明”与“文明以岁月”，“知识”与“智识”，“口红”与“口罩”“相爱”“相杀”等等。平时大家可以找一些词语，更换语素，做类似的文字游戏，或者干脆直接拿本词典看看近义词辨析，这似乎又与破题环节的组词相通了。
比如“有意思”与“有意义”，“生存”与“生活”，“顽强”与“顽固”……此外，我们还可以利用谐音营造形式上的相似感，比如赵英男说的“生的不是孩子，是博士”。不过考场作文，谐音要庄重才是。
或许有人会说，“对句”对语言的要求太高，考场作文800字要求字字珠玑，不太现实。其实，这样精警的句子你能写出一句就是高手了，这画龙点睛的一笔能够出现在结尾或题目中就够了！
写在最后：
虽然，“什么样的语言是有文采的语言”这个问题见仁见智，你可以追求辞藻的华丽，也可以追求恢宏的铺排，但我想提醒各位，在作文发展等级中，“有文采”虽然是和深刻、丰富并列在一起的要求，但某种程度上，三者在逻辑上并非对等关系，而是从属关系。
“文采”首先要服务于“深刻的说理”，缺乏了“理”的支撑，它就如同杨过在英雄大会上施展打狗棒法一样，空有招式并无内涵。甚至，我在这里宣扬的有张力的对句，无法脱离“深刻”而独立存在，它本身就是“深刻”的体现。毕竟，语言就是思维的外化，思维就是语言的内容。
所以，同学们不可过分和孤立地追求语言形式上的美感，而应首先固本浚源，修炼内功（思维的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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