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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元:书话六则

好句子 2015-09-28 02:4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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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密码》

好书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中国民族摄影艺术出版社2010年8月出版的《蒙古密码》,据说已印刷3次,于我这个爱书者,可谓渴望已久,而我却是在一同学处,偶然淘来的。“偶然”之后,我“必然”,一连气拜读3次。这在我的阅读经历中,是绝无仅有的。我的阅读,不敢说“博览群书”,但向着这个目标努力很久了,还是敢说的。

如此“必然”,缘由多多,但根本的,正如封尾所言,(这是一部)“最亲近读者的历史诉说最接近思想的人文思考”。学界所称的“历史文化大散文”,因了爱好因了学业,笔者见得多了,但离,借用一代伟人毛泽东,常用来比喻的那个标准,“好吃又好看”,总感觉不无差距,多数要么“好吃”,“亲近读者”;要么“好看”,“接近思想”。而在《蒙古密码》里,作者特·官布扎布先生,作为一名“历史的读者”,“开写本书的目的,就是想通过品味《蒙古秘史》,留给我们的非凡故事,解读和诠释蒙古民族盛衰成败的背后密码,以便总结和归纳它留给人类世界的历史启迪”,“好看”的同时,“虽然我那视力为1.5的聚光小眼已经昏花,但借助文献史籍我还是能够看到祖先们走向勃兴的匆匆脚步”,“好吃”得很呢。

笔者早年毕业于大学政史专业,又一直从事政史教育和编辑,“好看”多年矣;不免想调换口味,“好吃”。但遗憾的是,囿于视野,不知是作家们故意强调二者的对立,还是二者的矛盾委实难以同一,在我见到的历史文化大散文里,以真正平民乃至草根(特·官布扎布称“大众百姓”)的视角,用文学的眼光打量历史,而后以规范的文学逻辑、文理俱佳地抒写,“历史留给我们的最大诱惑”,少之又少。余秋雨的太“好看”了,还不免矫情;李国文的又太书生气了,尽管老辣。具体说蒙古民族早期历史的,《蒙古密码》更是第一次。

不清楚作者的人生历程,但从作者在书中一笔带过,他的一个农民伯父,在他离开时,感叹“瞎了一个好庄稼人”中推测,作者有在底层生活的人生经历与体验。这对一个作家的成长,是至关重要的;更难能可贵的是,作者在离开底层后,仍保持草根心态,则“更上一层楼”矣。圈内人都知道,都应知道,心态对作家创作的重要性,无须赘述。

但有一点却要“赘述”。受定势思维影响,国人在品评历史文化大散文时,有意无意地,总将它与史学论述联系起来,甚至干脆等同。大错特错也。由于“错”的干扰,余秋雨受害最多受害最深,这里不提。不否认文学与史学,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特别是在文学的高处,也的确需要史学等来支撑,但文学毕竟是文学,有着与史学不同的价值追求。据悉,特·官布扎布先生在创作《密码》之前,曾将《蒙古秘史》翻译成现代汉语,对蒙古早期历史,自然烂熟于胸。但他自觉转换角色,翻译《秘史》时,他是翻译家(某种意义上讲,也是史学家);创作《密码》时,他是作家。作家在进行创作时,是用文学的目光打量材料,用文学的手法抒写材料,直接说,特·官布扎布先生创作《密码》,历史是素材而已。或者可否这样说,翻译家在劳动时,文字是零度的;而作家在工作时,选择什么温度都可以,但绝对不能是零度。一件没有温度的文字,是不能成为文学作品的。读者可以批评作家的温度,高或者低了,但绝对不能指责,作家温度的方向。《密码》是作家对自己的先人和民族,蘸着眼泪、欢笑与沉思,全景式地抒写,饱含作家的温度,而且高低调节得恰到好处。我不是蒙古族,对蒙古族早期的历史,大至整个民族,具体到成吉思汗,只是之前在史学著述里,有些许的历史记忆;拜读这本书时,我对蒙古民族的文学感受,随着作家的激情抒写,惯常的冷静远去了,书读三遍后,仍激动不已。

我不晓得作家在写作时,是否有这样的心态:蒙古先人,你们的后裔,不是跪着,而是站着打量你们;不再叙述你们,而在抒写你们。但我的确看见,“一代天骄”成吉思汗,正率领着一个民族,带着呼吸与心跳,穿越《蒙古密码》,血肉丰满地,向我和我们走来。

《河套往事》

我的身上流淌的是农民的血液,身上浸渍的是乡村的风土,对相关农民相关土地的文学作品,我有亲切感。因了此,尽管《河套往事》是一部长篇小说,我还是仔细读了下来。对于虚构类的长篇文字,我的兴趣一直是淡漠的。

这是一个赤脚的农民,“老西子”张进财,经过个人奋斗,走西口发家致富:“开挖的大渠有近十条,支渠有近300余条,他水渠灌域的面积有近3万顷的土地”,最终却仅仅“在近一个时辰的交谈中”,便“把自己全部的土地和干渠及大小公中牛犋十八处,一并交公”的文学记忆(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11年3月版,“蔚蓝色的故乡”丛书之一 )。

对于农民之于土地,具体到本书,张进财开挖大渠,完全可以宏大叙事,但在赵耀东,一个正在走向成熟的小说家笔下,细微表达了。正如在主人公孙子的眼里,爷爷之所以挖渠,是因为“爷爷爱耍水”。作者是压着笔写这部作品的。

作者压着的还有,这部书前无序后无跋,第一页便开始正文,正文结束便是封尾;四封是纯白色。但有些东西是压不住的,比如浓燥的书名题签,比如勒口处,作者向远处凝望的目光,比如作者简介里“内蒙古最具实力的中坚作家”等字样。

农民与土地,在乡土中国,在文学界,都无一例外是大命题。对于大命题,文学抒写的最好路径是小处着笔,但同时,一滴水里要看出大海;而在《河套往事》里,“潮气未褪的土地,仍笼罩在白茫茫的苍茫之中”:这是主人公的悲剧所在,也是作者的境界所致,更是读者的遗憾所在。

作者才40岁,“从文”的道路还很长,只要记忆下去,总有“周扬”之时的。那时,除了亲切,相信,肯定还有文学的疼痛感,大疼痛。

《落在胸口的玫瑰》

假如没有紧跟着的副标题,“20世纪中国女性写作”,仅扫一眼手写体的、似乎风骨有余而血肉欠丰的正标题,以及淡雅、唯美的封面,谁还能将这本书,看作一部规范的文学批评论著?受定势思维影响,理论类著述,总是高头讲章,满纸的名词轰炸,顶多有意无意地,浸渍些理趣而已,情趣、情感之类的,与此旁不相干矣。——这是否偏颇了?

在作者文红霞博士自己,也觉得,“在这本书的写作中,我没有做到通常意义上的客观和理性,实际上字里行间都贯通着我的情感和生命的体验”,这可真叫人无奈了。好在作者同时坚持,“在我看来,文学批评同样需要激情的澎湃,生命的涌动,它也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声音,是批评者与被批评者心与心深刻而激烈地碰撞”。

之所以发出“自己的声音”,缘于作者的自信罢?作者在自序的最后一段,写道“行文过程中也许难免有失偏颇、公允,请各位学者专家批评”,粗看起来,这是客套话,自谦,但看似不经意的“也许”二字,细一回味,分明透着作者的自信!——假如不自信,要将这二字去掉的,或者换成“肯定”之类的字样。作者认为,“自信、坚韧、理性、圆融、跳跃、天真是一个女性成功的必要素质”,她这么说,也这么努力了。

因了此罢,这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11月版的《妇女文学研究》,我读了不止一遍,特别是论述我崇拜的作家,萧红、杨绛等的章节,是反复品读的,受益匪浅也。

“受益匪浅”的更有,作者在评论池莉的《云破处》,最后一段写道:“对比杨绛20世纪80年代初写作的《小阳春》,不能不说这是一篇写得很精彩的庸俗之作”。石破天惊,醍醐灌顶,痛快淋漓,尽管这句话,在洋洋洒洒、279页的书中所占不足两行。这需要学养,需要功力,更需要勇气。

《落在胸口的玫瑰》,绝非一部四平八稳的平庸之作,而是闪烁着女性主义光芒的,心血的结晶。

《另一面:历史人物的另类传记》

历史只有一种,但历史的解读与书写不妨多种(其中,“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这种世人最为熟知,可谓臭名昭著,却又无可奈何)。如果一定要给作者张宏杰这一版本作学理上的界定,大而言之,他是从心理学范畴,对历史人物进行观察、分析,然后各选一具体维度,生发开来而抒写的;具体说来,可用“人性实验观察记录”(莫言语),来作概括。

《无处收留:吴三桂的心理传记》《从先进模范到乱臣贼子:王莽》《偏执症患者:海瑞》《问题皇上:正德的生活史》《心不在焉的革命者:洪秀全》《最成功的农民:为朱元璋画像》《为患者朱元璋做的心理咨询》……从这些题目本身,你已经能揣测出, 张宏杰的这个版本,与“二十四史”式的正襟危坐、道貌岸然、佶屈聱牙的,高头讲章版本,截然不同了。不过,绝对不能认为是,一般意义上刻意而为之的翻案文章——倘是翻案,与正襟危坐之类的,并无范畴上的区别,一枚硬币的正、反两面而已,均归属于硬币。在张宏杰,实在是“吾手写吾口”,“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传统的历史写本,面孔无一例外是政治版,神经绷得过紧,人们对它总有隔膜之感,不免敬而远之;而在张宏杰笔下,百花文艺出版社2004年1月版,洋洋洒洒267千字的“另一面”里,你会分明感受到,“历史是一个活着的海洋,而不是一片干枯的标本;是一位性感的姑娘,而不是干瘪的老太婆”,弥漫扑面而来的生气,尽管作者自谦,“青春期写作的一叶障目、大惊小怪随处可见”。

是的,对作者的所思所想,你可以有另外的见解,但欣赏他令人激动和沉醉的文字,你又不能不感叹:噢,历史还可以这样解读,历史人物还可以这样书写。说怪不怪,不怪也怪;说反不反,不反也反。条分缕析,冷静细致;同时,亲切感人,意味深长。

悦读张宏杰的文字,莫言承认,我们同样掩卷长叹,“当历史扑面而来,我们只好在造物者的深刻面前一再确认自己的浅薄”。

《浑沌》

“在文坛上常有这样的事,真正的大作出来了,会写文章的看了从此觉得自己不会写文章了,不会写文章的看了从此觉得他也能写文章了”。贾平凹在《看2006年德国世界杯足球赛》一文中,三句话不离本行,如是说道。我不想知道,自己在悦读他,将此文收录进去的散文随笔集,《浑沌》时,是属于前者还是后者。看作品罢。

这部湖南文艺出版社2007年8月版的集子,“内容简介”认为,“在当今这样一个地质年代,文化生物贾平凹锲而不舍地做着一项工作:要将大西北古人今人的思考链接起来,要将大文化中个人与群体的情怀绵延到一起。这部散文随笔,写自己,写友人,写收藏,写文学,是他已经完成和将要完成的文化长链上的一个烨烨生辉的扣子”。这是一个自豪得近于极致,自谦得也近于极端的判断。“自豪”与“自谦”之间,是一个无比宽阔的地带,读者可以在其中,随便一处驻足,养眼、养心。

贾平凹在长篇里,将自己藏得很深,云遮雾绕,他的真面目,我真识别不好,顶多识别个模模糊糊,若即若离若隐若现,但在短件里,尽管仍然“浑沌”,但连看带猜,他面目的轮廓,我还是能粗线条地,勾勒一下了。自然,这“勾勒”只能在心里,处于“浑沌”状态;一旦示人,“浑沌”便死掉了。

“内容简介”里,还有这样一句话,“大西北是什么呢?是中国民族生成与文化发展的,在苍凉中呼啸生命元气的孕床”。则贾平凹,便是“孕床”的精神产儿了。“精神产儿”以病弱之躯,指挥着方块字,锻造文化长链。《浑沌》作为其中的一个“扣子”,似乎不抢眼,但保证结实,经得起考验。

“烨烨生辉”云云,自然是对“扣子”的美誉,但这美誉,对“扣子”而言似乎可有可无。“扣子”的价值在于链接,而不在于亮度。——基于这一考虑,做这本书,贾平凹配了插图,但图片均是淡雅的,没有一张“烨烨生辉”,与文字一起,构成浑然天成的“浑沌”状态。

《〈文心雕龙〉的风格学》

书读久了,读多了,不知不觉,读新书的兴趣消减下去,反而读旧书的兴趣,如膝下小儿,不见其长,日有所增。

因了此罢,淘来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年5月版的 《〈文心雕龙〉的风格学》,把玩并品读。1982年,距今不过30年,一般而言,算不得“旧”的,但从这30年读过来的,特别是文学界同仁,对我这个薄见,想来是不会反对的。更甭说内容,则更显古旧矣,且不谈作者詹英所论述的对象,《文心雕龙》,作为我国成书最早的,文艺理论系统专著,出版已达千余年之久;单说书中收录的9篇散文,在报刊上最早发表的《齐梁美学的“风骨”论》写于1961年,距离编辑入书的日期,也有21年之久。然而令笔者心动不已的,恰恰是这“旧”!一本书,如果弥漫着“旧”的气息,笔者的阅读,将全身心地沉潜下去,很快陶醉其中的。——书的功能,并非百分之百在于“读”,其中很有一部分,在书爱者那里,是“把玩”,从学理角度讲,书爱者对书本身,有审美的追求。有品位的“旧”书,常常给书爱者带来亲切、古雅的审美享受。

当然,书的本质功能,毕竟还在于“读”,读书中的内容。至于书的内容新与旧,却与一般意义上的书之新旧,不是一个概念了。内容的旧与否,与哲学所讲的“新生事物”同理,是不以事物出现(书籍是“出版”了)的新旧,为尺度的。时下,单说关于《文心雕龙》的研究著述,可谓屡见不鲜,“新”得很,而翻阅一下,貌似繁缛,洋洋洒洒,但稍一品味,也不过尔尔,多冗滥芜杂,流于轻靡矣。反倒不如这本,仅仅160页的小书,精约扼要。虽个别之处,比如使用的字词、言说的方式,不可避免带有“旧”时代的痕迹,沾染旧貌之嫌,但骨子里仍是新颖的。这里的“骨子里”,就学术论著而言,业内人士均知,指观点、思想等,其中,关键是其深度。

笔者不弄文艺理论批评,对《文心雕龙》,自然更不敢指手画脚,但魏永贵先生执教的《文心雕龙》欣赏课,我是“欣赏”过的,不能也不敢说,对《文心雕龙》及其评论毫无所知。因此,笔者的“骨子里”之说,是有其一定学理依据的,绝非仅仅读毕此书后,获得的感觉。

《文心雕龙》是一本旧书,更是一本新书,愈读愈新。詹英先生便是从风格学这个维度,读出了《文心雕龙》的新处。作者在书中写道,“我们今天研究《文心雕龙》,应当利用西方特别是现代的文艺理论,加以比照,去发掘其中的宝藏”(《再论“风骨”》)。此言为《文心雕龙》之“新”,指出了具体所在。

(本文原载《草原·文艺论坛》,作者系赤峰市翁牛特旗乌丹六中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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