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聊斋故事：狐狸当老师
（重温聊斋系列106篇《郭生》）
这篇聊斋故事，写了一只狐狸指导书生学习，最终却被书生抛弃的故事。毋庸置疑，文中的狐狸道行不深，虽然能看懂文章，无奈不能幻化成人，所以只能晚上涂改文章，而不能言传身教，谆谆教诲。就算如此，它也将书生教导得不错，在几次考试中，名列前茅。假如狐狸变成一位老先生，亲自指点书生，书生高中进士，金榜题名，也是指日可待的。
话说淄川东山有个姓郭的书生，从小就喜欢读书，苦于小山村里没有老师指教，字的笔画和句读上，存在许多错误之处。他家经常闹狐狸，衣服、食品、器具，总是不翼而飞，家里深受其害，却又无可奈何。
这一天晚上，郭书生收集平时所写的诗作，进行整理，放置在书案上。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好多诗作被墨汁涂抹得一塌糊涂，有些被涂抹得成为一团黑，连行数也看不清楚。他检查了一下，稍微干净一点还能看清楚的，只剩下六七十首而已。
郭书生非常气愤，知道是狐狸所为，却也无可奈何。当天晚上，他把平时的习作拿出来整理后，放在书案上，大约二十多篇，准备抽时间拿出去找个先生，给予指导。哪知道第二天早上起来，看见文章都被翻开摊在书案上，上面涂满了墨汁。郭书生气愤极了，真想破口大骂，转而一想，何必和畜生一般见识？于是忍了下来。
这时，一位姓王的老先生上门来了，郭书生偶尔会去找他请教，故此相识。王老先生住得很远，今天刚好有事路过，就顺道拜访郭书生。他恰巧看见了书案上的文章被涂抹得乱七八糟，就问怎么回事？郭书生就把怪事讲了。王老先生拿起文章一看，发现没有涂抹的地方，文句通顺，有一些地方词句甚佳，而那些被涂抹的地方，读起来冗杂繁琐，与整篇文章的主题不搭，完全可以删掉。
王老先生不由得大奇，说道：“看来狐狸的水平很高，完全可以当你的老师了。它是故意这样做的，其实是在帮你改文章，你不必烦恼，把它当作老师一样对待就行了。”这以后，郭书生但凡有了习作，都会摆在书案上，被狐狸涂改，他也不以为意。
过了几个月，郭书生的学识有了长进，他把以前被狐狸涂改过的文章，拿出来重新细读，发现狐狸改得恰到好处。于是，他拿出其中两篇文章重新改写，晚上放在书案上，第二天起来，发现又被涂改了。郭书生仔细揣摩被涂改的地方，认真领会，就当作老师在指导学业一样。
就这样过了一年多。忽然有一天，郭书生发现写的文章没有被涂改了，只是上面洒满了星星点点的墨点，不知何意，就拿着文章去找王老先生。王老先生看过文章，惊喜地说道：“看来狐狸真是你的老师啊，你的文章大有进步，可以去参加考试了。”
这一年，正好举行童生试，郭书生报名参加，果然考上了秀才。
郭书生很感激狐狸，常常弄些鸡肉米饭，放在屋子角落里，供狐狸晚上吃喝。当时书商们把历届进士的八股文刊录成册，供书生们学习。郭书生每次买这些八股文的选本的时候，都是把文章名字先列下来，放置书案上，晚上由狐狸勾选。郭书生根据狐狸勾选出来的书目，购买选本。
对于这些由狐狸勾选的八股文，郭书生认真学习。后来，府道两次考试，郭书生都名列前茅，参加乡试时，被选为副榜贡生。
当时，叶、缪两位先生的文章，被世人推崇，郭书生手里有一本叶先生的手抄本，非常爱惜。忽然有一天，狐狸将墨汁倒在手抄本上，弄得一个字也看不见了。郭书生很是心疼，就仿照叶先生的文风观点，自己写了一篇，很是得意，结果又被狐狸涂抹了。郭书生很恼火，认为这么好的文章，也被狐狸涂抹掉，可见狐狸的水平有限，就不再相信狐狸了。
过了不久，叶先生的文章因为文体不正，被收缴了，他的文风和观点被学政摒弃了。也就是说，科举考试时，再模仿叶先生的文章，不会被录取了。郭书生这才佩服狐狸的先见之明。
这以后，郭书生每一次苦心写出来的文章，都会被狐狸涂改。他心中不服，认为自己几次考试都名列前茅，文章自然很好，狐狸是在乱改。为了验证这种猜测是否正确，郭书生就把以前被狐狸洒上墨点的文章，誊写了一篇，放在书案上，想不到又被狐狸涂改了。
郭书生苦笑着说：“狐狸老师啊，以前被你赞许的，为何现在又改动？真是荒唐。”于是，郭书生不再相信狐狸了，也不再供奉鸡肉米饭给它吃了，还把当天所读的书本，都锁到书箱里了。意思很明显，免得让狐狸涂改了。
第二天，郭书生打开书箱，只见书本的封面上，画了四道很粗的墨杠，翻开书本，第一章上面画了五道墨杠，第二章上面画了五道墨杠。后面没有了。从此后，狐狸就销声匿迹了。
过了不久，郭书生参加考试，果然中了一个四等，两个五等，这才明白狐狸画墨杠的意思。
狐狸能算出郭书生考试的等级，一次不如一次，并不是它的神机妙算，而是知道骄傲使人落后，这是必然的结局。郭书生考了几次第一，傲气十足，不知道变通，当然不会上进了。他刚学文时，狐狸给他判断文章的优劣，自然标准低一些，到了后来，标准自然要高一些。可是，郭书生却拿以前被狐狸认可的一篇文章，如今被狐狸涂改这件事情，从而判断狐狸的水平低，何其愚也！不再师从狐狸，有眼不识珠玉，何其悲也！不难预测，郭书生后来肯定科举无望。
（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