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塑的“语言”探索 关于传统艺术的吸收问题

雕塑“语言”方面的探索有很多，在传统雕塑上现在还有很多人不理解我国古代雕塑的优点，他们认为我国古代雕塑不科学，甚至认为它们连比例、结构也不准确，没有欣赏价值。这种看法是片面的。我们知道，在造型艺术中，完全不是以比例、结构的正确与否作为衡量艺术水平高低的标准。相反，为了艺术地再现生活，使作品更富有生气，达到最好的艺术效果，所谓的比例结构，有时不得不处于次要的参考地位，也就是需要形变，在处理方法上叫做“便化”。

这正是我国古代雕塑的最大特点。其实近代西洋雕塑也在变，不少雕塑正朝着东方艺术那种洗练、概括的表现方法变。许多艺术造诣极深的西方雕塑家，对我们东方艺术是非常崇敬的。他们吸收东方艺术的长处，加以消化利用，而成为独树一帜的雕塑大师。例如，法国的纪念碑雕塑家布尔代尔，他那装饰性很强的处理手法，就曾受到我国古代雕塑艺术的重大影响。诚然，对于如何吸收的问题，如果只是从形式上简单的生搬硬套，是会走上复古主义道路的，是不会被现代社会接受的。

每个时代的艺术的形成，都是受时代生活所制约的。盛唐在历史上被称为中国的“文艺复兴”。盛唐艺术是同这一时期在政治、经济、文化上的繁荣兴旺和蓬勃发展有着密切关系，因此形成了它独特的健美、富丽、浑厚的艺术风格。今天，时代不同了，人们的风俗习惯、衣食住行都不同于过去任何时代，这就必然会对审美观产生影响。对我们来说，向传统艺术学习，目的是为了取其精华，古为今用，借以丰富我们的艺术，促进我们的艺术更好、更快地向前发展。

我国的传统雕塑，远远不是佛像雕塑所能包括的。春秋时期的青铜器、秦汉的石刻和陶俑，其艺术风格是如此的洗练，手法是如此的概括，造型又是如此质朴，这些都是我们要努力汲取的精华。伟大祖国有那么丰富多彩的、宝贵的文化遗产放在我们面前，我们怎么能够熟视无睹呢？近年来我国画坛出现了不少优秀的绘画作品，例如，北京首都国际机场候机楼里的许多大型壁画，以及全国各地创作的较好地汲取传统艺术精华并进行创新的主题画、连环画等等，确实比以往三十年都有所突破，而为中外人士所赞赏。

这是一种促进和鼓舞，我们雕塑工作者应该急起直追才是。我国传统的雕塑艺术，各个时代都有所不同，但总体上还是一致的，那就是讲究形神兼备。其中“传神”，我认为是占有支配地位的。“神”既出于“形”，“形”就应当随神态的需要而进行取舍和变化。中国画论中谈到的意到笔不到的写意画法，运用在雕塑上则应是为了满足突出神态的需要，塑造时必须力求简练。如果说西洋雕塑是在忠实于自然美的情况下进行概括塑造的话，我国传统艺术就应当说是更加强调了以少胜多，以简洁的造型体现丰富的内容的艺术处理手法。

这就是所谓“意取”。有些地方甚至有意识地“违背”自然结构进行塑造。例如，南京栖霞山附近的“辟邪”大石雕，左右处理成两块大平面，这在自然界的走兽中当然是看不到的。它突出的是整体外形特征。去掉了那些只是说明结构的过渡部分，结果是加强了雄伟无比的整体气势，使雕塑取得了稳重、粗犷、感人的艺术效果。西安汉代名将霍去病墓前的石刻群，更是卓越的艺术珍品，其艺术风格之高超为国内外所罕见，是“意取”的又一光辉范例。石刻没有在具体造型中花费过多的笔墨，只是极为巧妙地利用石料的特点，结合“形似”的选择，稍加刻凿而已。

最后在完成的作品中，不管是刻人还是雕兽，都显得极其生动、浑厚而富有情趣，显示出内涵的效果，为国外某些现代派早期的还在写形阶段的雕塑作品所望尘莫及。雕塑艺术能够如此大胆地“写意”，的确开阔了我们的视野，为我们提供了良好的学习榜样。“意取”的艺术表现，是符合人在生理上、心理上的要求的。例如，当我们集中注意力观察某一对象的时候，就不会顾及周围环境，这种情况在医学上叫做“视差”。让观众突出地看到所要看到的主体，是完全符合我国传统艺术法则的。

国画中“意取”的艺术理解是有其独到之处的。写意画中的造型，布局、用笔，特别是对大块空白的利用，在艺术表现上起到引人入胜的作用。京剧角色的面部化妆就是如此，面部化妆的变形和夸张程度可以说已经达到极点。例如净角面谱，它的色彩和构图变化，几乎与普通图案没有多大差别。花脸起着点神、突出地表现性格的作用。花脸不仅可以表现凶恶、奸诈的反面人物，也同样可以表现正气凛然的正面人物。

我认为在描写正面人物时，我们总是无意识把面孔塑造得端端正正的，从这里我们不是可以得到有益的启示吗？至于京剧中富有雕塑感的亮相动作，确实是人物性格化在特定时间、特定环境中的集中体现，也是表演艺术中动中求静、增强联想的艺术创造。我们完全可以把传统绘画和京剧中的这些艺术表现方法吸收到雕塑创作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