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成酒意悠长——中秋佳节忆姥姥

我的姥姥，离开我们五年了。

姥姥1921年正月初三出生，2014年五月去世，享年九十三岁。

这是幸福！

姥姥的父亲是私塾先生，但是自己不识字，她本来是兄妹三个人，可是大哥二十岁时被河水冲走，只剩下她跟姐姐两个孩子。我从没问过姥姥，想不想念自己的哥哥，也许，忘却也是一种自我保护吧。

由于姐姐嫁到七八里外的村子，她就在家给父母养老，虽然她的父亲因为儿子去世备受打击，早早离世，但是她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太姥姥一直活到九十八岁。为了照顾母亲，姥姥放弃了跟姥爷去北京，带着妈妈和小姨在农村老家一辈子。

不知道是不是学我姥姥，我的妈妈也嫁在本村，有了我之后，姥姥在五十岁时，不再下地挣工分，而是全职在家照看我。

作为她们那个年龄段的农村女人，她是缠小脚的，在后来的岁月里，姥姥好多次说起她的小脚，“当时政府不让缠脚，我妈妈担心大脚不好找婆家，就偷偷的晚上给我缠上，白天再放开。疼得我啊，天天晚上哭……”。所以，从我学会奔跑，姥姥每天做的最多的，就是在我身后追着喊我。

六岁那年，有一次去北京，要先坐轮船去天津，我只记得自己当时跑过轮船的好多地方，但是不记得姥姥满船找我，呼喊我的事情。

七岁那年，我上小学，放学后在生产队场院里抢花生堆（每家一堆，根据摘下的花生计工分），跟比我大两岁的邻居男孩抢花生堆打架，结果输了，姥姥跟对方奶奶吵了起来，后来多少年都不再说话。

九岁那年，在老家院子里摘花生。因为姥姥帮了我妹妹，我一气之下骂了我的姥姥，结果气的姥姥都哭了，这件事一直唠叨了我好多年。

十岁那年，因为我调皮闯祸被爸爸打，姥姥跟我爸爸、她女婿大吵了一架，结果导致从那以后，我爸爸基本不在姥姥跟前管教我。

这是痛苦！

以后几年，姥姥北京和老家两头跑，在北京帮小姨带孩子，也回来帮妈妈带我妹妹。

等我父亲去世，姥姥就常住老家，每天妈妈去地里干活，她在家做饭喂鸡收拾院子。

我毕业后，工作地点离家一百五十公里，基本上每个月回家，给姥姥和妈妈带点好吃的。

我结婚时，姥姥不同意我在城里买房子，我知道她是怕我忘记了农村老家的“家”，在我的坚持下，她不仅答应了，还过来城里的家“温锅”。

结婚以后，姥姥来城里住过几次，每次都带着枕巾、梳子，提前洗澡，穿的衣服都是带折叠印子的。我怪她，她笑着回答说，怕外孙媳妇嫌弃。

结婚的第一年，我正月初三去了岳父岳母家，以后，都是初四再去。留出初三，在家里给姥姥过生日。虽然每次姥姥都要推辞，都要我跟媳妇孩子去给岳父岳母拜年，但是我知道，她心里也是欢喜的，她知道，从小带大的外孙对她重视。

我结婚后就有了个女儿，断奶以后把她放在老家，让姥姥和妈妈照看，就是想让她们身边多一些活力。直到三岁半才接回城里。

过了几年，姥姥的姐姐病重，我陪着姥姥去看望，她的姐姐已经老年痴呆好多年，早就不认识这个妹妹了。可是姥姥还是陪着她说了一上午的话，回去的路上，我从后视镜，看到姥姥不停的擦眼泪。

2011年元旦前，姥爷在北京去世。姥姥做主，让他葬在了我们村。在做坟的时候，工匠询问是否要把姥姥的位置一起做出来。我记得自己当时像个孩子，哭倒在姥姥怀里，不同意。我想姥姥多陪我几年，再给我看老二，姥姥也哭着同意了。

但是姥姥说话不算数，在2013年国庆节那天夜里十点多，妈妈打来电话，姥姥昏迷不醒。

在让她打120送医院的同时，我们一家三口连夜赶回老家，在医生做出脑出血的判断后，因为年龄原因，医生不建议做手术。可是我们舍不得，还是做了微创手术。

手术之后回家休养。也许是为了成全我们的孝心，姥姥在床上昏迷了八个月，让我们照顾了八个月。在第二年的盛夏到来前，离开了我们，跟姥爷团聚去了。姥姥昏迷期间，老二出生了，还能抓着姥姥的手，咿咿呀呀几声。可是，姥姥终究没有能睁开眼睛看看。

这是祝福！

在姥姥去世以前，我的所有中秋节都是在老家过的，姥姥去世后三年，到了中秋，妈妈就跟我来城里过节了。

姥姥的最后几年，一直对所有人说，我这个外孙对待她特别好，让她什么都吃了，好多地方都去过了。可是，我每个月的几天，加起来又能有多少？可是姥姥，把我的几滴水，当成了一片海。

人生就是如此，不管你是牵肠挂肚，还是处之泰然，都一往无前。

姥姥，又是一年中秋节了，愿你在天堂一切安好，我会一直把你放在我心里，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