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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陈德锦诗歌中的风景意象

好句子 2013-12-11 11:3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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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诗歌特别是古典诗歌将风景的书写推到了一个极致,若干风景意象已经约定俗成,今人已很难逾越这道美丽的屏障。当代诗人们大多选择回避或者绕开,即使绕不过去,必定要作煞费苦心的技术处理或是策略性的调整,这番颠覆性的经营往往是为了获得一片内心的新风景,以区别古人那旧时的风景。事实是,那旧时的风景已经积淀在人们的精神暗影中,任凭洗影液怎么摆布,似乎都难以销蚀人们那心头的一抹弘光苍翠的印痕。

香港诗人陈德锦是个对风景不离不弃的人,纵观他的诗歌意象,风景于他的心灵,彷佛是一种互生对应的关系。绝不机械因袭传统,以风景起兴或是兴寄于风景以为开启言说的楔子。

一、作为直接抒写对象的风景,是对现实观照的绝妙隐喻。在其《相对论》中诗人直接将风景置于问题的前提,她也是解决所有难题的钥匙,更是重启前程的引擎。

不要在日落时回顾身后的风景/雪融后还要访寻春草的消息 梦是一种隐花繁殖的藻/在现实平静的水底最易生长 一张白纸本来没有风格/除非笔和墨开辟了乾坤 你用诗的喜悦造了一枝桨/诗在寂寞的对岸苦苦等你(1991.11.20)(选自诗集:《如果时间可以》陈德锦著,香港新穗出版社1992年版),每个人对于身后的风景,都是值得令人回味的,无关喜与悲,成与败,况味之下的感概会成为掣肘人前行的阻力,人极易会在身后的风景中迷醉与流连,“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丛山”既定的景致总是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形成了一种惯性的思维,进而丧失了向更为灿烂的未来进发的热情。诗是剪裁旧风景的刀刃,也是描画新风景的笔,诗是破解人生难题的导师,也是营造美妙人生的天使。诗是主体也是客体,甚之于梦对于人的日常生活的装饰,笔、墨对纸存在的价值。诗更具灵魂和质感,须跨越生活的无边海洋才能获得诗带给人的愉悦与超然。《相对论》可以说是诗人自己直接对诗的礼赞与本质的探寻。所谓诗的“相对”恰恰写出了“诗性”的绝对,生活中某些因子的绝对。没有这些绝对的因素,何来“相对”。因此,在“相对”之外,让我们看到了妙不可言的“绝对”。这也是现实的机械与刻板的另一面。诗人带着审慎的辩证与幽默的刻薄,突破了常态人生的一种关于如何飞翔的难题。

朱寿桐先生这样评价陈德锦的诗。“香港诗人对都市里的一切风景都乐意去歌吟,同时也进行诗性的反思。陈德锦的《观看电梯》对香港都市黄昏景象做了如此精细的诗的研磨:‘如果世界在旋转中已走到黄昏∕我们不过是落在它时间的磨坊中∕慢慢被磨碎,被掉进黑夜的秕粒∕而这一家,那一户,暖烘烘的灯火∕终会变成四壁洞黑的暗室……’这是在观光电梯中审视的都市风景,这是在现代主义感兴中体味出来的香港意趣,有新异,有酸涩,有精彩,有痛楚。”①

陈德锦的风景远非停留在恒定的画面,他从事物的矛盾出发,通过对风景连续不断解构和破坏,以致达到建构新的风景,例如在《秋橘》中有这样的一副流动的景致,甚至跨过了季节。

一次偶然对天空的仰望/都变成不复出现的彩虹/下雨的季节不在心上/我们的心成熟,霉烂 像霜风摇落的一枚秋橘/给遥远的过路人观看/曾经,在枝上深藏不露 当树枝再承受不起压力/就飘然而下,随风轻扬/把空间让给虫 我们的过去是树的影子/是路人感受到的清凉/是脚下不断生长的青草(1993.12.13)诗人以秋橘来观照人,观照我们自己。秋橘的摇落是自然的结果,而对于树,果实是极为矛盾的。肯定中暗含着否定,否定中需要肯定来确立自己的合理性。在事物的普遍联系中互为前提,也互为依存与制约。当时间主体承受不起时,难免会造成一种残局和落寞,甚至衰败与死亡。谁都禁不起时间的审判,哪怕再美的空间都会沉陷与枯寂。以空间见证了时间的摧枯拉朽的力量。我们的过去一定会那么一个秋橘,也只有它见证了我们的过往。没有盛放时间,空间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这样的悖论无时不在提醒我们自己的存在,我们那些曾经为之灿烂的辉煌过去也在遭受着来自荒谬与悲情的责难与拷问。诗人对于风景的认识已经化为了一种难以摆脱的情感,并伴随着这种情感,建构了一副新的风景的场域,并在精神中持续发酵、发力。

诗人自己也曾这样判断诗歌:“诗本质上是一种情感语言。情感的根源、方向、形态都不是单一的,生活中种种选入诗人心灵的印象,积久而成记忆和情感倾向。写诗和读诗的价值视乎情感的价值。情感价值的取向应该鲜活、深远、真实。一切艺术形象和形式的创造、是对这种价值的审美认识和实践。”②在他的《极目十四行》中将这种情感再次推向一个高峰:跨过世纪的荒郊我停下来歇足,马路尽头一棵树在草丛中兀立;出水的芙蓉在心头荡漾又隐蔽,郊野一阵鸦噪浮起了一片薄暮。时有急风吹过林梢带走了宿雨,极目处一只灰鸟绕树上下蹁跹,目倦之际想象红霞蘸染着天边,不走上这山头不知道已无前路。堪将这残余的景色写进诗卷里,人迹渺然仰见星光微芒的照耀,事实并非镁灯泛滥在污染月桂?日落或黄昏才是最完美的收笔;萧萧风雨荒郊只剩下一只(賴)鳥,条陈满腹的哀怨向世纪的边陲。

(——《圆桌》第36期)这是带着苍茫的大气象,大格局,这道世纪的风景超越了个人,也具体超越了一个族群,而是一种宇宙观。在我看来,这是一个道家的哲学风景。黄昏与日落,大地的寂静是定格的风景,那份孤独的哀怨则回应了世界的本源。

在《 落叶向秋天投了票》中依然能够见到这样阔大而又昂扬的风景:今天选举日,你会看见/落叶纷纷蜂拥向秋天/树枝用干瘦证明自己的灵魂/云很高,鸽子和老鹰很忙/每一块石头都蠢蠢欲动/走入云和树的嘉年华(选自诗集:《疑问》陈德锦著,香港汇智出版有限公司2004年版)作为现代诗歌的实验场,诗人大胆而又热烈的情感得到了检视,对风景意象的深刻书写同时也是对语言的一次挑战。诚如陈实早在上世纪晚期就对香港的诗歌下了这样的判断:“中国当代诗歌中的各种话语都有可能将香港诗歌作为实验场,形成各种声音的永恒变奏。”③这与有着深度情怀的陈德锦这样的诗人的努力与建构分不开的。这也是香港诗歌能在今天的华文文学写作中有着重要的地位依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二、在风景的建构中确立“人”的主体意识,是由传统的“发现”向“重塑”的跨越。 在这方面已经有很多人都做了有益的尝试,陈德锦的诗歌补写了香港文学史不足。在《罗丹》中有这样精彩的诗句:那些扭曲的线条必定曾经/把你的魂灵狠狠地鞭挞/同样你要看透事物的魂灵/甚至骨骼,也像思想低声说话……而风中的霜雪,无根的蒲公英/你是否一样纪念和珍惜/为苍白的飞絮雕塑大地的旅程?诗句美妙在于对日常的诘问,诗人并不因宏大而排斥卑微的细枝末节。那些震撼人心的正义成为雕塑家的的素材,这与诗人对于宏大问题的处理不正构成了一种互文?与其说是对雕塑家的诘问,不如看成为诗人对自我的一种追问。这是一种诗学的反思,也是自我提升的一次理性的对话。

在《向日葵的独白》中,我们更能体验到诗人一种超然的反思力和批判力:何必终日俯仰,为一个躲在污云背后向日葵的独白/让浮幻的水气和尘埃阻嚇/走不出轨迹的太阳?地球的另一面/是烈风摧楫的黑夜/——永不属你的领空/在于有谁敢站起来/挺起一团发光的黄蕊/照射那层层黑潮的海岸/在四周漩涡的中心/在枯萎和更生的过程里/我,坚立为灯塔(选自诗集:《书架传奇》陈德锦著,香港新穗出版社1983年版)我以为这是无声的宣言,更是一种独立精神的确立。这样的风景一定是独一无二的,更是独树一帜,微言大义。透过诗歌的语言,看到了一个倔强而又桀骜不驯者的斗士的形象。诚如诗人自己所言:“最简洁的语言不是苍白无力的语言,反之,它是有声有色、能动能跳,能牵动感情,启发思考的语言。”④在这种简洁中塑造了人心灵中独到的心灵风景,正是在这一片风景中看到了独特的人生景致。

诗人对于人的“主体性”的“重塑”建立在对于无形的心灵的风景的塑造之上。在其《阴性书写》中这样写道:“天使的语言是隐秘的/没有一个女人能明白/但你知道,先知/倒塌的石头埋藏了我的过去/我的童年在火光中成灰 曾经,和母亲在河边浣衣/和同龄的姊妹采摘橄榄叶/为远行人洗去脚上的尘埃/以安然,静默的眼光/解除羔羊临死的恐惧 先知,我知道有一天/你的心将会变成女性/你会开始阴性的书写/关于一个没有名字的女人/一块死海的石头 ”。这是怎样的一种抉择啊。在诗人的眼里这位不听天使的话的罗得的妻子,她对所多玛城的回望,是一种植根于心灵的那份对于土地和生活过的日子的深情缅怀,尽管被上帝变成一根盐柱。但在诗人建构的人性的风景中完成了一个悲壮的殉道者的形象。古远清评论陈德锦的诗认为:“他的作品没有彩色缤纷的比喻,没有故作高艰深造作,‘有深沉凝练的质感,而无粗制滥造的轻浮’。他还讲究密度、速度、歧义和联想性,能从排列、音节、意义的互相交错中产生美感。”⑤ 《圣诞树——十四行》称得上是这方面的代表,“……只有雪的韵律经温柔地/洗过并且漂白我的皮肤;一棵移植的冷杉:只有回忆/可以叫它从钟声里醒来。卸下那累累的彩球,我便回到/一个春泥和严石的高度。(1982年12月25日)(选自诗集:《书架传奇》陈德锦著,香港新穗出版社1983年版)这是何等的冷峻,也是对伪饰的解嘲和自我解脱的告白。没有对自我的逼视和慎独,这样的自觉是很难上升到一种精神的高度。这样的“重塑”其实是对自我价值的重新确立,或者是对人的精神建立提出了更高的维度。也只有借助诗歌这样的语言形式才能够完成这样的重大使命。“……设若尘世是一场永无休止的捕猎/你会满载幻象而归,你会再次去追寻/自我:醉的是你,清醒是你的灵魂”。(《马勒》 1996.1.2)这也许是诗人最为直接的心声。也是呼唤。

总之,诗人对于风景意象的直接抒写与间接的建构,既是对传统的继承,但又不囿于传统的约束,能够大胆跳出既定的思维,直接建构精神的图景,特别是对虚设的精神风景的建构,创设了新的形象,也探索了诗歌对于风景建构的最大可能。无论是对于诗学本身还是诗歌研究的学术意义都是不拘一格的。

注释:

① 朱寿桐:《论汉语新诗发展格局中的香港新诗》,《天津社会科学》2013年第5期。

② 《诗观》,见《陈德锦作品选刊》,《亚洲华文作家》杂志第27期。

③ 陈实:《永恒的变奏——香港诗歌话语方式的转变》,《广东社会科学》,1997年第6期。

④ 陈德锦,《中文文学奖散文获奖作品总评》,《香港文学》1999年第2期,24页。

⑤ 古远清:《香港新世代本土诗人》,《江汉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第27卷,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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