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落户印度？发展制造业不只是一句口号

近来，印度南部卡纳塔克邦政府表示，美国苹果公司将从今年4月开始在当地的班加罗尔市生产iPhone手机。对此，苹果公司则显得低调得多，并未直接证实这项计划，只是说对在印度增加投资很感兴趣。

印度总理莫迪出席“印度制造”宣传活动。图片来自路透社

在国际媒体上，苹果生产落户印度一事，一直是观察莫迪总理“印度制造”“数字印度”政策走势的一块风向标。然而，过去几年来，苹果和印度政府打交道的过程却并不顺利，印度基础设施状况和税收体系，以及市场封闭性和对外资的忧虑等诸多因素，都不同程度给双方牵手合作带来了麻烦。

从苹果落户印度的艰难历程不难看出，莫迪政府要真正推动打造“印度制造”，势必是一个不断打破文化、传统、体制束缚的过程。尽管今天发展制造业在不少国家成为“政治时髦”，但真要成功却不能只靠一句口号。

基础设施落后是制约印度发展的一大瓶颈。图为国家7号公路在中央邦的一段。苑基荣摄

【小标题】现实很骨感

苹果进入印度的时间远比中国手机品牌要早，但销量却一直很小。2016年，中国手机品牌已经占据印度手机市场半壁江山，而苹果在印度却只卖出250万部手机，占其全球2.31亿部手机销售量的很小一部分。

iPhone在印度销路不畅，主要是价格问题。目前，一部普通品牌的智能手机在印度的售价平均为100至120美元，但一部存储容量32G的iPhone7Plus，亚马逊印度卖66500卢比（约合6650元人民币），塔塔网站定价69840卢比（约合6984元人民币），Croma网站定价72000卢比（约合7200元人民币）。这还只是在线上，在线下零售店，该手机可以卖到100000多卢比（约合1万余元人民币）。可以看出，iPhone在印度售价不仅大大高于普通品牌，也比同款手机在多数国家的价格高。

印度人排队购买苹果手机。图片来自视觉中国

之所以同样一部苹果手机在印度定价更高，很大程度上和印度的税收体系相关。目前，每部苹果手机海运到印度要交12.5%的进口税。其次，印度地方邦征税也不低，一般来说各邦对卖手机所得征收的收入税，又会让每部iPhone价格提高将近5000卢比（约合500元人民币）。

其实，苹果手机的税收待遇，在印度并不算夸张。笔者平常外出吃一顿饭，税费要占到饭钱26%左右，共涉及5种税。在印度住宿和购物，不能光看标签价格，那都是税前价格，税后一般要加20%-25%左右。莫迪上台后试图在全国统一税法，大力推动商品服务税法（GST），原定今年4月1日执行，但由于前阶段废钞举措造成国会僵局，该税法推行进程受阻，预计将推迟到7月1日。

税收体系问题直接与印度国内的政治架构相关。印度中央政府与地方各邦之间的分权，完全反映在了税收上，中央税收只占总体税收的25%左右。这样一来就造成尾大不掉，中央政府提出的许多政策理念，除了执政党执政的邦，在地方层面往往很难执行。比方说“印度制造”计划，这只是中央的政策理念，如果没有相应配套资金，许多地方邦都不会执行。

印度旁遮普邦出售的一款啤酒，瓶上印有“仅限旁遮普邦销售”字样。苑基荣摄

印度的分权体系不仅造成各邦之间税收不统一，还造成了市场分割。在印度，跨邦如出国不是新鲜事，商品从一个邦进入另一个邦，需要在边界上交税，不少商品还要打上仅限某个邦销售的标示。位于古吉拉特邦的宝钢工厂负责人曾向笔者抱怨，一车货从古吉拉特邦运到南部一个邦，1300公里走了10多天，接近一半时间耗在跨邦交税上。笔者上周前往中央邦采访，凌晨2点起床赶飞机，路上却看到哈里亚纳邦与新德里交界处挤满了大货车，队伍有几公里长，询问司机后才知道，大货车白天不能从这里通行，长长的队伍是货车晚上通过时在交跨邦税。

印度中央邦高速公路收费站。苑基荣摄

图为印度中央邦跨邦收费站，前面栏杆就是跨邦地点，停在路边的出租车正在缴费。苑基荣摄

【小标题】苹果的三个目标

苹果试图在印度市场大力开拓，思路主要有三点——本地生产、直接开店和开卖二手机。这三招都是为了降低苹果产品在印度市场的价格，但从目前看，做到这三点都不容易。

印度总理会见苹果首席执行官库克。图片来自法新社

在对外资设厂给予税收优惠这一问题上，印度政府一直非常固执，其抱定的逻辑是——“我这么一个人口大国，消费潜力这么强，市场机遇这么大，让你进来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优惠别想。”事实上，早在几年前，就风传iPhone要在印度生产，当时马哈拉施特拉邦工业部长邀请富士康建厂，就被认为是为生产iPhone做准备。但后来，印度生产iPhone一直停留在愿望阶段，直到最近才有新进展消息传出。

苹果在印度开设销售门店的想法同样由来已久。但依据印度政府规定，外国零售商在印度开展门店式销售，其产品生产至少要有30%的当地采购。苹果此前在印度提出经营权问题，就遭到了行业高管和政府部长的反对。在批评者看来，用进口配件组装苹果产品并不会提振印度制造业。因为苹果在印度一直没法开直营零售店，iPhone销售就不得不委托给多家代理商，最后又形成了产品价格混乱的局面。

苹果公司还希望在印度实现翻新手机合法化。但印度政府认为此举涉及“国家名誉”，一直持反对态度。政府认为，一旦印度成为苹果翻新手机的基地，将会对“印度制造”品牌造成损伤，印度怎么也不能成为电子消费品的“垃圾回收站”。

据《金融时报》报道，印度政府一直急切地想让苹果在印度启动装配业务，希望借此促进“印度制造”，但在与印度政府的漫长谈判中，苹果坚持只有在获得多方面让步后才会这么做，这些让步包括让苹果免交零部件的进口关税，以及不受向印度供应商采购三分之一部件的规定约束。近来，印度财政部长松口称，可以给“尖端技术产品”为期3年的豁免权，这被舆论解读为，苹果可能有机会绕过相关规定，直接在印度开店。印度《经济时报》就此报道称，这是给苹果“开后门”，是专门为苹果量身定做的政策。

图为《金融时报》相关报道截屏。

苹果想要把印度作为一个主要市场来发展和培育，但印度政府和市场的自我保护意识和内部的一些体制障碍，却让双方的合作之路很不平坦，这无疑是印度制造业发展困难重重的一个缩影。即使此番让苹果真走通了“后门”，这对于“印度制造”整体腾飞究竟有何推动，恐怕也还需要长期观察。（人民日报中央厨房 · 一秒世界工作室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