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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自古伤离别 更哪堪母子诀别时。谨以此文献给天堂的母亲

好句子 2011-05-13 04:3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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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葬礼是属于整个小村的,是小村最隆重最肃穆的仪式,也是母亲在小村所享受的最崇高也是最后的礼遇……

行礼,生者对逝者的永别 。

母亲去世的当晚。灵堂设在院内,院外是吹鼓手。大门口停放着殃示牌,白纸上用毛笔书写着母亲生殁的年月。牌边放着用白纸条扎成的魂幡,有点象长满长发的人头。灵堂是用黑纱围就的,前面横挂着亲人送的挽纱,上书深切悼念的内容,两侧停靠着亲人送的花圈。鲜红的灵柩停放在内,灵柩前面放一只小碗,里面放满豆油,点燃一根用棉花撮成的灯芯,这就是长明灯。还陈设四碗素菜,一个香盆。灵柩前是我用毛笔手书的一副对联:左有金童前引路,右有玉女送西方。

灵柩的两侧跪着我们姐弟四人,两个姐姐一整天哭哭涕涕。哭声里悲悲切切地数落着母亲生前的点点滴滴,有气无力的,是一首没有韵律的心曲。偶尔还拍打一下灵柩,格外地撼人心神,引人遥想,令人怀念。院外唢呐所吹出的小曲,正是阿炳的《二泉映月》,呜呜咽咽的调子,弥漫了整个院落,擦过每一个人的心头,然后沿着瓦棱越过房脊顺着钻天杨的枝干,向漆黑的夜空中弥散。“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这次第怎一个痛字了得……

正式的仪式是从八点开始的。大姐夫站在灵柩的右前方,行礼的人依次上前。先是接过他递过来一支点燃的香,作三个揖,再由交他插进香盆中,然后行礼的人再跪在灵前磕三个头才起身离开。在整个过程中,都在哭喊着母亲,然后哭诉着对母亲的怀念。这里没有什么身份,没有什么辈分,有的是一个生者对逝者的感怀和祈祷,有的是对亡灵的谦敬。

母亲在小村没有一个朋友,所有的人都是她的亲人。人性在这里得到了应有的最大限度的升华。他们的哭声无腔无调,动作甚至还有滑稽,但在此时此刻是那样的协调,都凝聚成了生死之别的绝唱。我们就在两侧陪着哭,之后大姐夫高喊一声:“还礼。”我们这时就磕头以示感谢,感谢情深意重的主礼之人,感谢养育我们的小村,感谢这一方皇天后土。那个晚上呀,我们在母亲的灵柩旁磕了一百三十多个头,直到两腿发麻,腰膝酸软……

夜空象座巨大的黑色的灵堂,那点点星光是天国透过黑纱的光辉,小村四周的群山是肃穆的陪侍,那声声唢呐声是缠在他们腰间戴孝的麻绳。母亲此刻已在纱帐之外,大概已到了天国的郊野了吧……

送行 ,生者最后的陪送。

第二天晚上,是为母亲送行的日子。白日里我清点过母亲西行的全部家当:三对宫灯,每只宫灯上下三层,共有十六只小灯笼;一个金童,眉清目秀,头戴黑礼帽,上身穿红装,双手在胸前合实,手持马鞭,一脸的谦敬;一个玉女,粉面含春,上身穿绿装,双手合实胸前,也是一脸的谦敬;一匹白马;一辆贴花的宫车;两个高大的宝库,里面装满了孙儿侄女们用烫金纸叠了一整天的元宝。讲究,豪奢,富有,齐全,能够确保母亲生活衣食无忧。虽然一个人远去,想来也不会太孤单寂寞,只是母亲一生绝少花钱,还没有学会怎么消费,到了那边大概也仅仅是个临时财物的保管罢了。

送行的队伍井然有序。排在最前面的是大姐夫,他手拿早已准备好了的大串的纸钱。他的后面是两个吹手,早已准备就绪。排在他们后面是三对宫灯,送行开始时,要把所有的宫灯都用蜡烛点燃,用长长的杆子挑起,由侄辈们执掌。再后面是那对金童玉女和马拉的宫车,再后面是那两个宝库。我们兄弟扶着宫车,要边走边不断地祷告:“妈呀,去西天大路了,一路走好呀。”最后是亲人随行的队伍,男女老少村里村外的,拖拖踏踏的,有好几十人的。这是母亲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最奢侈的出行……

送行开始了。让我手拿魂幡,走到灵前的清水盆内,用手醮点水,在魂幡上抹两下,算是母亲出门前的梳洗,然后快速放入马车内。唢呐声起,卖力地吹着,好像在向鬼神告知,有新的成员到来了,有一点影视中鸣锣开道的意思。二叔利嗦地剪断捆扎白马的麻绳,队伍就出发了。大姐夫在前面边走边不停地念叨:“妈呀,带上钱呀,一路走好呀。”还不停地撒着纸钱,用以打点孤魂野鬼,免得他们出来作祟,同时也叮嘱母亲别怕使钱。

是的,年节家里还会给送的,一个人太孤单,但有钱就能使鬼推磨,打点一番是有必要的。三对成串的宫灯,烛火通明,照亮着母亲世间最后的一段路。我们兄弟扶持着马车行走艰难,要使车轱辘紧挨着地皮行走,猫着腰,披着麻戴着孝,机械地随着队伍行进。天气烦闷,内心沉痛,我们眯着泪眼,早已分不清是泪还是汗了。那个晚上呀:唢呐声,哭诉声,脚步声,声声入耳;星辰光,蜡烛光,夜色光,历历在目;大的事,小的事,前后事,事事经心……

送行送到小村外。小村的路是那样的短,只有一里多路,只需用十多分钟;小村的路却又是那么的漫长,一直能通到天国,历尽了母亲的一生。终于到了向西的大路口,把所有的家当堆放一起,付之一炬,烈焰腾空,火光四射,冲淡了暗黑的夜空。我仿佛看到了母亲在腾起的火光中,闪着泪光,安然地飘飘西去……

回来的路上,二叔小声地告诉我:“打我记事时起,没经过今晚给你妈送行这样的好天气,安稳没风,一盏灯都没灭。”是呀,好人一生平安,母亲是好人,愿去后也平平安安。这时我突然想起“西出阳关无故人”的诗句来,诗中感情真挚的后面是怎样不尽的忧虑和深沉的无奈呀!此后良辰美景必然虚设,孤寂难耐亦无处话凄凉……

出灵,一个灵魂的最后归宿

母亲去世的第三天早上,是出灵的日子。老姨、姑姑、姐姐们早已围跪灵柩四周,哭成了泪人,因为她们知道这是她们与母亲最后一次近距离的接触了,以前的一切都成为了不可逆转的过去。吃过了早饭,村里的四爷对我说:“棺钉还没有钉,原打算让你在今儿早上再见你妈一面,但现在天气热,我看就免了吧。你是文化人,这样行不?”我想这一刻总会到来的,见不如不见,何必再一次让母亲受到尘光的侵扰呢,就让上一次的分别当作最后的诀别吧!我点了点头,于是在三哥拿起斧子,把一根半尺长的钉子钉进棺头,一旁的姐姐们不停地阻止着,用以表达着内心的不舍,因为这是真正意义上的骨肉分离呀。

先是由我这个长子手持招魂幡,吹手们在身后呜呜地吹着,在屋里屋外,房前房后找了个遍。既然已是阴阳之别,那就走个干干净净吧。等我们回到院子时,母亲的灵柩已抬到了大门口,架在了抬架上,旁边已有六七个壮小伙作好了准备。这时我们姐弟又一次跪倒在母亲的灵柩前,大放悲声。之后我把灵柩前的香火盆高高举起,用力摔下,摔个粉碎。事前大子曾对我说过,摔时要用力,越碎越吉利。

出灵的顺序和送行的顺序正好相反,我们孝子贤孙们排在最前面,要倒行走到墓地。灵柩在中间,由七八个壮小伙轮番抬着。最后是吹手和陪行护灵的众人。昨晚的送行更多的是一种精神行为,是做给活着的人看得,让活着的村人知道母亲的后人有多孝顺。出灵却是一种现实的行为,是做给逝者的,让一个灵魂最后得以安息。一个鲜活了七十年的生命,沿着灵魂出走的方向,走进了生养她的土地,最终化为一把泥土。此时此刻,悲痛和往事一起涌上心头,哭声撕心裂肺,老少涕泗横流……

去墓地的路本来是没有的,平日里没有谁铺就它,因为这是任何一个生者都不愿发生的事,尽管它是迟早总要发生事。临时铺就的路异常难走,前面是我们磕磕绊绊的倒行,中间是硕大笨重的灵柩。人们肩重心沉,硬是把咫尺走成了天涯。一路上踩坏了不少庄稼,但没有谁,也不会有谁计较这些,因为人们知道这一切迟早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终于到达了墓地。它坐落在大东山脚下,前面有群山垫脚,可脚踏实地;后面有大东山可枕,可高枕无忧。弟妹麻利地跳进墓穴,在四个角上各取一把土放进怀中。这土回家后撒在炕的四角,吉利避邪。四爷用橇棍调整一下灵柩的方向,然后众乡亲就抄起铁锹,用挖掘墓穴的土重新埋起,微微地隆起,状如小丘——这里就成了母亲最后的归宿。坟墓的上面是早她到来的公婆和众多长辈,小村还没有树墓碑的习惯,只在坟前放一块平板石,以备年节祭祀之用。

众人早已散去,我一个人默默矗立母亲的面前,冰冷的现实无情地告诉我:我成了一个失去妈妈的人了。我又一次双膝跪下,泪眼婆娑,因为这一刻开启了我如草的日子……

第二天的早上,天刚蒙蒙亮,我一个人悄悄起身向母亲的墓地走出。怪异的是,先天晚上繁星满天,可那一天早晨居然下起了蒙蒙小雨。这是天意,不是文人的杜撰。沿着崎岖的小路,来到母亲的坟前,坟墓有些下沉,心也随之一沉,双膝跪下,泪如泉涌。但我深深地知道,纵使我双膝跪入泥土,我也无法缩短我与母亲的距离;纵使我泪眼哭干,也无法再滋润母亲干枯了的生命…… “明月夜,短松冈,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这是苏子的词句,这是我那时那刻的心情……

坟茔,一个生命的归宿。

由于所谓的公事,我没能赶上参加母亲的入殓仪式,那更是一个痛彻心肺、肝肠寸断的生离死别。这是我无法原谅自己的事,但有时也有些欣慰,因为留在我记忆中的母亲将是永远美好如从前。也是由于所谓的公事,我没能参加三天后的圆三礼仪。那时亲人们将从墓地四周运来许多土,使逝者的坟墓高高隆起,上面用三根秫秆折成品字形,系一枚铜钱来镇宅,因为这就是逝者新的房宅。这一工作后来是由小弟和二叔来完成的。

亲身经历了人生中的一次骨肉分离,便读懂了人生中的许多事。所谓家就是一棵大树,母亲是扎入泥土里的根,父亲是那枝干,撑起了一片蓝天。儿女们是挂在枝头的果实,尽管已经落地生根了,但因为父母的健在而不曾想过自己的成长与成熟,懒在孩子的意识里死皮懒脸地不愿也根本不想走开。可母亲的去世就像拨出了这棵树的根,自己一下了变得那么无助,那么孤独,生命一下子变得那么又干又涩,而自己却无有一丝的思想准备……

所谓的礼仪,都是做给活人看的,与逝者已无丝毫益处。谨记那句古训吧: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在。任何理由在孝字面前都是苍白的!

再祝母亲地下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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