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上的女人 建筑工地上的女人（组诗）

房子

比针眼小的心分作四间

一对老人一双儿女各得其所

剩下水桶腰和络腮胡无可寄托

把针线包放大成水泥兜

到工地提拽快速凝固的日子

浇筑爱屋及乌的构想

2017/12/18

搅拌机隆隆作响

除了水管水泥砂砾

搅拌机还接受医药单通知书

和从麻将桌上脱落的危机

快速自转的传送带把所有无聊

搅拌成比血脂粘稠的命运

轰隆隆的噪音是更高的工地围墙

墙里的人听不见家长里短

墙外的人听不见牢骚和怨言

你不能不信许多老母亲

就是从此时一点点丧失听力的

2017/12/18

水做的女人

沿水泥兜啪啪下落的浑水

是止也止不住的汗滴

极具腐蚀性的液体

足以让赤红的醉眼熄火

沾花惹草的杂念发蔫

一场觉醒的白露提前来临

水做的女人当然吝啬水

譬如泪滴能析出微苦的盐

卤制自家男人

这极易起皱的土特产

风干后格外爽口

夹进俗语甚至俚语里交流

便于提高寡味的食欲

2017/12/18

有一些石头在消失棱角

乡村的女人不论清浊

都是揣着善意的流水

接力冲刷着棱角分明的男人

从沉重到轻盈从粗糙到细润

除了顽石的密度一切都在锐减

岁月的河床上砂砾密布

任铁石心肠的人到来

也害怕缓缓的碧波回头

2017/12/17

想起小儿女

想起小儿女工棚就成了佛堂

有一缕檀香爬上眉梢

弥漫的梵音开始在指尖回旋

远方两份誊抄好的夜晚

连同水泥酸痛的分量

一齐装进了书包

多事的人洒落一把星星

两地同时溅起回应的蛙声

2017/12/18

■杨小滨·法镭点评：

作为底层写作，《建筑工地上的女人》这组诗显然拥有了比写实主义更深远的企图心，因此也就书写了超出现实境遇的生存状态——而不仅仅是生活状态。也可以说，在诗人笔下，现实境遇同时体现了内心境遇，正如组诗第一首《房子》的一开始，诗人用“比针眼小的心”来描写蜗居，那么蜗居就不只是生活空间的狭小，同时也是在这种逼仄的生活空间下，心灵所遭受的压抑。这种外在和内在的逼迫与本诗末句“浇筑爱屋及乌的构想”（建筑工地的蓝图）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建构出诗学意义和社会意义上的双重张力。同样，在《搅拌机隆隆作响》里，建筑工地上的搅拌机不仅搅拌了“水泥 砂砾”，诗人也从中想见它搅出了“比血脂粘稠的命运”——这里，我们既看到了物质现实的景观，也体验到劳动过程中所遭遇切肤之痛，还警醒于对形而上的命运的思考。总体而言，这组诗在底层题材的基础上写出了复杂而多向度的诗意。